x三月上旬,二月間鬧得沸沸揚揚的鳳城之戰落下帷幕,日本人在鳳城的駐軍和武裝僑民被全殲,朝鮮僑民也死的死跑的跑,大部分跑向新義州,一部分跑向安東,想方設法穿過邊境線回到朝鮮,着實在邊境鬧騰了一陣。北六省經過滿洲里,南滿鐵路和鳳城之戰,徹底向世人展露出了肌肉,再加上之前在木浦攔截日本軍艦的德國軍艦,日本大本營不得不重新考慮對華夏的態度。
內閣首相山本權兵衛聽取了西園寺公望的建議,緩和對華態度,不僅強-壓下陸軍大臣調派駐朝日軍報復北六省軍隊的提議,同時照會英國駐日本總領事,希望英國能幫忙從中斡旋,緩和日本同華夏之間的關係。並且一改之前的態度,非但不再提被華夏和英國人聯手眛下的庚子賠款,反而主動提出可以先賠償北六省戰爭賠款兩百萬兩白銀。
這一次,日本人沒再玩北方政府和北六省軍政府之間的文字遊戲,站在展長青面前的日本領事矢田一改之前的囂張,甚至“忘記”了不久前他曾經對展長青叫囂“大日本帝國一定會報復”的話,態度恭敬,言辭懇切的希望能恢復北六省與日本之間的“友誼”。
“友誼?”
展長青意味深長的笑了,不過在和日本人見面之前,他也預料到日本會有態度上的轉變,只是沒想到這麼快,這麼徹底。
果然拳頭大才是真理。
把這些日本矬子打疼了,他們就老實了。要是和他們講道理,講仁義,他們就敢繼續騎在華夏脖子上耀武揚威。
“矢田領事的話我方會慎重考慮。”展長青打起了太極,無論如何不能讓這些矬子痛快了,雖然現在態度擺得低,可大連安東還被他們佔着!什麼時候這些日本矬子全都退出華夏的土地,什麼時候再來講彼此的友誼吧。
按照少帥的意思和安排,安東和大連早晚也要收回來,但目前不能操之過急。英國領事在一旁,展長青總要看在世界老大的面子上,給日本人一個臺階下。扇幾巴掌踹兩腳就行了,不能真給一刀捅死了,至少現在還不行。
在矢田接連鞠躬,謙遜得幾乎要和地板形成九十度直角的時候,展長青終於大發慈悲的告訴他,北六省軍隊暫時沒有再動武的打算,接下來北六省上下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日本領事矢田聽到這句話,表面不動聲色,心裡卻大大鬆了一口氣。他知道展長青指的大事是什麼,南北和談!
據旅順都督大島義昌傳來的消息,北六省督帥樓盛豐十分重視這次和談,並志在和談中取得聯合政府大總統的寶座。至少在和談期間,北六省軍隊繼續對外作戰的可能性不大。
若日本在這個時間對北六省釋放出“友好”訊號,有六成以上的把握會被接受。那個以鐵血好戰聞名的樓逍也不會不顧樓盛豐的意思,再發動一次戰爭。
送走矢田和英國領事,展長青收起了臉上的笑容。之前的談話中,英國領事的傲慢讓他很不舒服。英國人這次肯下這麼大力氣,除了他們和日本之前的盟約,應該還有利益牽扯在裡邊吧?不知道這次英國佬又從日本撈了多少好處。
這些洋鬼子果沒一個好東西,刀切豆腐兩面光,一邊騎牆兩面撈錢。
事實的確讓展長青料對了,日本政府這次算是下了血本,通過簽訂一系列“不平等條約”,向英國貸款五千萬英鎊,武裝軍隊,購買糧食,緩解國內的政治矛盾和國民的生存壓力。
英國人也不想看到華夏國內有某一方勢力崛起得太快,這些列強國家不能允許任何人觸動他們的在華利益,扶持日本,同時能起到牽制北六省和在海防上威脅德國遠東艦隊的目的,現在的日本就是他們手裡牽着繩子的一條狗,要想活下去,就得按照他們的想法去做。
英國人的算盤當真是打得噼啪響。
這件事只能算是三月裡的一個小插曲,接下來的南北政府第二次和談纔是重頭戲。
北方政府的大總統司馬君,南方政府的臨時大總統宋舟,北六省的督帥樓盛豐,毫無爭議的成爲了這場談判的主角。民間還設下賭局,賭的就是聯合政府大總統最後花落誰家,根據賠率來計算,樓盛豐高居榜首,宋舟位居第二,反而之前表現強勢的司馬君排在了第三。
“這不難理解。”任午初見李謹言對這件事感興趣,三言兩語說清了這其中的關竅,“北六省軍隊對外戰爭連番獲勝,民生商業等發展也是有目共睹,大帥又率先在全國提出聯省自治,在北方,司馬君很難再同大帥比肩。宋舟在南方聲望極高,加之國人的地域觀念,南方各省還是更希望宋舟能成爲聯合政府的大總統,所以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從一開始司馬君就退出了這場角逐。若是他有心也不是沒翻盤的機會,只是很奇怪,好像從傳出第二次和談的消息起,他的一舉一動都在表明他無意參與聯合政府大總統的競爭。”
任午初說得清楚明白,李謹言茅塞頓開之餘,也躍躍欲試的想要下一注,賭注嘛,當然要下給樓大帥。
“言少與其去賭錢,不如把錢存進官銀號。”
“我說任老闆,”李謹言滿頭黑線,“幾天前官銀號開業,我可是存了二十萬大洋。”
北六省官銀號開業當天,不只李謹言捧着真金白銀去了,連之前託他引薦,想和任午初“談一談”的吳老闆等人也去了,也不知道任午初是怎麼和他們談的,這些自己開錢莊的老闆竟然捧着大把的銀子鷹洋,全都存進了官銀號。想起那一筆筆的存單,李謹言都忍不住咂舌,好奇的問了兩句,吳老闆倒是大方,告訴李謹言,任午初答應他們在官銀號入股,並在三個月後派專人對他們經營的錢莊進行整改,錢莊的牌子全都摘掉,掛上官銀號分號的牌子,至於他們存在官銀號的這些真金白銀,就當是他們入股的“資金”了。
之前接管北六省內日本銀行的時候,樓少帥就曾承諾,凡是手持這些銀行存單的存戶,都可以到開業的官銀號中兌現。不過在官銀號開業之前,北六省軍政府就解除了對這些日本銀行的臨時接管,消息傳出當天,大部分儲戶就跑向被搬得一乾二淨的日本銀行和分店,要求取錢!
之前曾在大連發生的日本銀行儲戶擠兌風潮再一次上演。
這些日本銀行欲哭無淚,給錢吧,他們的金庫都被北六省軍隊搬空了,拿什麼給?不給錢,他們今後別想繼續在北六省繼續開下去,明明儲戶手裡有存單,憑什麼不給取錢?
思量再三,這些日本銀行中,除了少數幾家資金雄厚的,例如日本正金銀行,其餘大部分都關門停業。
遭受了損失的華夏老百姓,憤怒的將已經空空如也的銀行店面砸了一通,末了,只得按照之前聽到的風聲,到已經開業的北六省官銀號去碰碰運氣,不想櫃檯後的櫃員覈對過他們的存單之後,當即一分不少的把存款給了他們,利息還多出了一些。
“沒錯。”櫃員對站在櫃檯前滿臉疑惑的中年人說道:“這是按照官銀號的存款利率來算的,從軍政府接管日本銀行算起,到今天爲止,這段期間的存款利率都要比日本銀行的高。”
“這,這哪成……”
“這都是遵照少帥的命令,無論如何也不能虧了北六省的百姓。”說着示意中年人去看掛在牆上的八個字:”爲民服務,一心爲民。”
錢中年人看了半晌,突然把手中五十多塊大洋都放回了櫃檯上:“這些我不取了,再存起來成不?”
“當然成。”櫃員是個斯文的小夥子,笑起來顯得十分親切:“您是存活期,半年期還是一年?另外還有五年,十年,利率都不一樣。”
“那你給我說說。”
“好。”
櫃員開始和中年人詳細解釋,排在他身後的人也認真聽着,一整天下來,想要看官銀號笑話的日本人失望了,官銀號非但沒有出現擠兌風潮,相反,一些聽到消息的商人還特地到他國銀行裡將存款取出,存進了北六省官銀號裡。
在李謹言和吳老闆等人亮出存單之後,更是給衆人吃了一顆定心丸。大帥和少帥仁義,把錢存在自己人的銀號裡才放心!
幾天時間,北六省內的其他外資銀行都出現了大量取款的儲戶,可惜他們就算想找軍政府麻煩也找不到藉口,老百姓願意把錢存到誰的銀行裡,是他們自發的行爲,又不是軍政府和官銀號唆使的,抗的哪門子議!
“雖然會損失一些,但值得。”任午初舉起茶杯,對李謹言說道:“任某以茶代酒,敬言少。”
“任先生,我可沒幫什麼忙。”
“言少爲任某引薦吳老闆等人,已經是幫了大忙了。”
李謹言:“……”
這話怎麼聽,怎麼覺得是他親手把吳老闆等人推進火坑,坑下邊有隻成了精的狐狸正張大嘴接着……
任午初見李謹言並非只爲道謝,他想和李謹言說官銀號鑄幣的事情。
“鑄幣?”李謹言看着任午初,“是不是操之過急了?”
“不急。”任午初笑着搖搖頭,“目前國內流通的多爲墨西哥鷹洋,每塊含銀七錢二分,另有美利堅等國銀幣,國內各省也有私鑄錢幣,其成色比不上鷹洋,流通並不廣泛。上海一些外資銀行已少量發行紙幣,華俄道勝銀行也曾在北六省發行紙幣,一國流通的主要貨幣皆爲外國鑄造,未免令人慨嘆,自官銀號計劃之初,任某便有改變這種狀況的想法。”
“是嗎?”李謹言之前倒沒注意到這點,只是習慣了用大洋,仔細一想才猛然發現,此時的華夏還沒有自己的貨幣!由於歷史拐了個彎,連赫赫有名的袁大頭也被蝴蝶翅膀扇沒了。
不過,袁大頭沒了,咱可以有樓大頭!李三少握拳。
“其實,鑄造貨幣,這裡面也是大爲有利可圖。”任午初朝李謹言勾勾手指,湊到他耳邊如此這般說了一番話,李謹言聽得心潮澎湃之餘,再次感嘆,奸商,不折不扣的奸商!
當天回到大帥府,李謹言幾乎是一個字沒動的把任午初的話告訴了樓少帥,樓少帥點點頭,既沒說同意也沒說不同意,“這件事白局長會處理。”
李謹言離開書房前突然想起一件事,“少帥,前幾天喬樂山和我說想請一個幫手,這幾天應該到了,他說這個人你也認識。”
“誰?”
“丁肇。”
“……”
“少帥?”
“丁肇?”
“是。”李謹言摸摸脖子,怎麼突然覺得屋子裡變得涼颼颼的?
與此同時,一艘從歐洲駛來的客輪正停靠在山東青島,一個穿着西裝,單手拎着手提箱的東方青年跟着人羣走下了輪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