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十年,公曆1919年2月6日,巴黎,凡爾賽宮
參加巴黎和會的華夏代表團團長展長青,終於在和會上第一次發言。
從一開始,展長青即表示,華夏無意瓜分歐洲利益和德國海外殖民地,對同盟國的戰爭賠款也沒有太大興趣,在英法美拍桌子時,一直沒有摻和進去。
法國想要取得歐6霸權,主張最大可能的削弱德國。殖民地要分,領土要割讓,賠款也要給,最好能一勞永逸,讓德國徹底趴下,再也站不起來。
英國希望維持海上霸權,主張一定程度內削弱德國,並不願意法國在歐洲一家獨大。
美國的野心更大,世界霸權。甭管是英國的海上霸權,法國的歐洲霸權,美利堅都虎視眈眈。除此之外,美國對德國的海外殖民地也有相當大的興趣,美利堅需要更多,更廣闊的市場。
意大利的要求很簡單,英法必須實踐戰前的諾言,將阜姆和達爾馬提亞交給意大利。德國的戰爭賠款,意大利同樣要分一杯羹。
相比吵得不可開交的英法,和稀泥順帶挑撥的美國,蹦高叫嚷着英法兌現承諾的意大利,華夏的表現簡直紳士得不能再紳士,以至於展長青終於起身發言時,無論英法還是美意,都停下了爭執,想知道華夏到底想要些什麼。
“華夏一向與人爲善。”展長青笑容得體,開口便再次強調,華夏不會動歐洲人的蛋糕,“我方希望,除德奧等國外,另對日本加以制裁。”
日本?
英法意三國代表面面相覷,美國威爾遜總統也有些驚訝,不過,華夏提出制裁日本是符合美國利益的,很快,威爾遜就決定站在華夏一邊。
“雖然日本加入了協約國,但在戰爭期間,可對聯軍提供了任何幫助?”
物資?日本自己都窮得快揭不開鍋了,哪來的糧食送去歐洲。
派兵?日本6軍被華夏揍得滿頭包,海軍的戰艦開不出海港,想去西伯利亞走個過場撈點好處,也因爲
“美國沉船”和“菲律賓事件”泡湯。
很顯然,問題的答案是否定的。
“在戰爭期間,日本是否做出了不利於聯軍的行爲?”展長青繼續說道:”或是對協約國成員表示出了不友好?”
衆人的目光同時轉向美國,美國總統威爾遜點頭,證實了展長青的話。
擊沉美國商船,還到菲律賓去三-光,何止是不友好,簡直是良心大大的壞了!
展長青接連拋出幾個問題,根本不需要費勁說明,日本的形象就已經相當難看了。
“我提議,對疑似與同盟國勾結的日本加以制裁!”
參加巴黎和會的共有二十七個國家,一千多人,全權代表七十人,每場會議召開,並非所有代表都會列席。英法美意華五國會議,主導了整個和會的進程。
當日本代表被通知參加二月八日的會議時,西園寺公望和牧野顯紳都感到有些不妙。日本在和會中僅獲得兩個席位,在不久前還差點被“剝奪”,導致他們在凡爾賽很難得到第一手消息。
不過,展長青在五國會議中第一次發言,卻不是什麼秘密。
“華夏人?”
西園寺的心沉了下來,牧野顯紳的臉色更是難看。事已至此,除了硬着頭皮出席,日本沒有其他任何選擇。比起四年前還不可一世,如今只能以戰敗國身份在門外傳遞紙條的德國,日本已經算“好”了吧?
自我安慰的作用並不大,西園寺和牧野一整夜都沒有閤眼。
就在日本人翻來覆去,徹夜難眠時,展長青和美國總統威爾遜進行了一次私下會晤,白天還吵得臉紅脖子粗的英國首相和法國總理也坐到了一起,房間的門關着,沒人知道他們都說了些什麼。
二月八日上午十點,日本代表西園寺和牧野“昂首挺胸”的走進會議室,貌似底氣十足,實則虛張聲勢。列席會議的他國代表也分別就坐,會議於十點十五分開始。
展長青起身,宣讀對日本的“指控”,並提出對日本的制裁要求。同時不忘套上威爾遜的十四點綱要,儘管大家都知道這十四點就是個幌子,表面上還要做做樣子。
華夏提出的條件,總結起來可以歸爲以下幾點:
日本必須對清時發動的不義戰爭進行賠償,並對死傷的平民進行賠償:日本退還包括馬關條約,庚子條約在內的所有清時戰爭賠款;
日本承認琉球獨立;日本軍隊撤出所有佔領地;
將千島羣島割讓給華夏,將日本北海道島及附近島嶼租借給華夏,期限九十九年;
削減日本軍備,常備6軍不得超過十萬人,十五年內不得增加海軍噸位,現有海軍噸位也必須削減。
詳細列出的共有三十一條,逐一念完,日本代表西園寺和牧野的臉已經由白轉綠,由綠變黑,再從黑變得慘白。
“以上,便是我方要求。”展長青施施然的收起手中的幾頁紙,落座之前,還向西園寺和牧野友好的笑了笑。
展長青剛坐下,美國總統威爾遜就站了起來,他還有幾點需要補充。
威爾遜一開口,西園寺和牧野就渾身冰涼。
美國對德國的戰爭賠款沒興趣,卻打算從日本身上要求賠償,理由很充分,賠償被擊沉商船和保護國菲律賓的損失。
當然,威爾遜知道日本肯定沒錢,他盯上的是日本僅有的幾艘無畏艦。
儘管航空母艦已經出現,此時在海軍界佔統治地位的依舊是鉅艦大炮理論。華夏要求削減日本海軍軍備給了威爾遜“靈感”,有了這些日本戰艦,菲律賓便可以成爲美國的海外軍港。菲律賓不只距離日本近,離華夏也不遠。
在英法緊盯歐洲時,美國卻意識到了華夏的威脅。
雙方在歐戰期間就開始競爭,華夏的崛起速度和各方面發展足以引起美國警惕。
可惜的是,戰後,美國孤立主義再次盛行,威爾遜在總統選舉中敗下陣來,海外計劃戛然而止。等到美國人再次意識到華夏的威脅時,東方的巨人早就不是任何國家能輕易撼動的了。
華夏和美國的主張與英法意的利益並無直接衝突,三國都沒提出“異議”。西園寺差點當場中風,手一直在哆嗦,顯然是被氣得夠嗆。在被允許發言時,牧野針對華夏和美國的每一條“指控”進行了激烈反駁,甚至還提出華夏-虐--待日本戰俘,強迫大量戰俘去挖礦,企圖轉移與會者的視線,無奈效果甚微。
在英國人宣佈會議結束,明天繼續時,牧野連走出房門的力氣都沒有了。
很顯然,哪怕他說得再多,再有理有據,結果都不可能改變。華夏與美國絕對達成了秘密交易,沒有足夠的利益交換,法國和意大利不會站在日本一邊。
至於日本的昔日“盟友”英國,剛在三天前通知日本,借款到期必須還,利息一份不能少。
“西園寺閣下,我們該怎麼辦?”
西園寺沉默的搖了搖頭,明治維新彷彿就在昨日,打敗清國水師的狂喜,聯軍出兵清國京城時的榮耀,華夏東北幾乎就要被日本抓在手中,這一切,都是從何時開始改變?爲什麼日本會落到如今這個地步?
被人宰割的該是支-那,不該是日本!
一陣劇烈的咳嗽,西園寺捂着胸口倒了下去,牧野驚呼一聲,“閣下?!”
第二天,西園寺沒有出席會議。
在第三天的會議中,華夏和美國提出的大部分條件都被通過,牧野就算想“撒潑打滾”都沒有機會。
消息傳回,反應最激烈的不是華夏,也不是日本,而是朝鮮。
在華夏緊鑼密鼓籌備閱兵,日本被苛刻的條件砸懵,不明白爲何身爲戰勝國,卻“享受”到了戰敗國的待遇,朝鮮救國軍已經開始行動,大量的傳單在民間散發,總督府下令封鎖,抓捕相關人員,卻來不及了。
不只是普通朝鮮人,連之前投靠日本人的朝--奸-都開始搖擺不定。
朝鮮不是沒嘗試過向西方人求助,卻沒有一次能成功。這一次,他們終於看到了希望。
救國軍的李東道等人趁機宣揚“華夏人是朝鮮最值得信賴的朋友”,幾次三番躲開背後子彈的金正先瞬間失去了“立場”。
金正先和支持他的人,宣稱華夏會在日本被趕走後佔領朝鮮,可事實證明,華夏卻是在幫助朝鮮“獨立”。
二月十三日,朝鮮爆發了規模浩大起義活動,起義者者高喊着“爲國王復仇”,“朝鮮獨立”,“侵略者滾出朝鮮”的口號,衝向了漢城的朝鮮總督府。
日軍第二十師團和第十九師團奉命鎮-壓起義,但這次不同以往,起義者中有爲數不少的朝鮮救國軍成員,在槍聲響起後,更多的救國軍成員從四面八方涌出。
漢城亂成一團時,日本控制下的朝鮮各地相繼出現規模不同的起義,男人,女人,甚至是一部分之前投靠日本的-朝-奸,都出現在了起義的隊伍中。
局勢開始失控,當駐紮在新義州的北六省第三師荷槍實彈出現時,朝鮮人發出了陣陣歡呼:“華夏萬歲!”
第三師師長趙越坐在裝甲車裡,揮手敲了一下開車的兵哥,“行了,有什麼好感動的,這就是一幫兩面三刀的,看着吧,等日本矬子滾了,這羣肯定翻臉。”
“師座,那咱們還幫他們?”
“幫,爲什麼不幫?”趙越冷冷一笑,“幫人也有說道,受了咱們的恩惠,總要給點表示不是?”
“師座英明!”
“得了,少拍馬屁。”
“是!”
兵哥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腳下一踩油門,裝甲車立時加快了速度。
關北
歐洲和朝鮮的消息接二連三傳來,樓少帥和京城的電報一直沒有斷過,李謹言卻時刻關注西伯利亞方面的情況。
不久前,白軍攻入莫斯科,蘇軍潰敗。經過整頓卻依舊散亂的軍紀,使白軍錯失了剿滅殘敵的機會。蘇俄的援軍很快抵達,聯合之前退出莫斯科的軍隊,一同向白軍發起進攻。
援軍的指揮官是布瓊尼,騎兵出身,一臉濃密的大鬍子,驍勇善戰。爲鼓舞士氣,托洛茨基也親臨前線,反攻迅速有力,白軍潰敗的速度超乎想象。
高爾察克接到戰報,立刻詢問派往喀山的隊伍是否回來了,得到的回答卻是否定的,繼續派人顯然是來不及了。他只能祈禱派去運送黃金的隊伍只是暫時失去聯繫,黃金還在自己人的手上。
不過,連高爾察克自己也覺得希望不大。
白軍從莫斯科一路逃跑,沿着西伯利亞大鐵路,一直被趕向烏法。白軍之前佔領的下諾夫哥羅德,切博客薩雷等地全部全部丟失,到了喀山,布瓊尼的騎兵隊伍遇上一支經過血戰的蘇軍隊伍,詢問過後,才知道這支隊伍的指揮官,是基洛夫身邊最忠誠的朋友喀山。
“當時的情況十分危急,城內只有我們還在戰鬥,師長說,敵人肯定想不到我們會向東撤退,這才成功從城內突圍。”
“我們遇上了匪軍的,人數是我們的一倍,師長下令進攻,我們是堅定的布爾什維克戰士,很多戰友都死了,但我們戰勝了敵人!”
聽過戰士的報告,再看向傷勢嚴重,昏迷中的喀山,布瓊尼沒有產生任何懷疑,即便這支隊伍撤退的方向十分奇怪,可被他們打死的敵人卻擺在眼前。
布瓊尼的隊伍繼續向東追擊,喀山和他率領的師,沿着西伯利亞大鐵路返回莫斯科。
在車上,喀山從昏迷中短暫醒來,之前向布瓊尼報告的上尉湊到他耳邊,低聲說道:“放心,一切順利。”
喀山困難的眨了一下眼,再次昏了過去。
看着昏迷過去的喀山,蘇軍上尉站直身體,望向火車窗外掠過的風景,目光堅毅。
他和喀山一樣,都是打入布爾什維克內部的情報人員,在之前的戰鬥中,他們不是沒有機會脫身,在戰場上“失蹤”,但他和喀山都沒有這樣做。
那批黃金的存在不會是永遠的秘密,白軍,干涉軍,哥薩克,各方都會緊追不放。不能讓人知道黃金流進了華夏,唯一的辦法,就是讓蘇俄背上這個黑鍋。
白軍從喀山國庫中運送黃金,恰好有一支蘇軍出現,還和對方發生了激烈的衝突,白軍全部死亡,黃金不翼而飛,戰鬥後的蘇軍卻“安全”撤回了莫斯科。
懷疑的目光會落在誰的身上,不言而明。
他和喀山很可能會受到嚴厲質問,甚至會被送進契卡,他們在下決心的那一刻,就做好了準備。
“回去送死。”
他們死了,自然會有人把消息傳出去,“殺人滅口”,會讓布爾什維克徹底背上這個黑鍋,再也甩不掉。
火車在前行,蘇軍上尉閉上雙眼,或許到死,都沒有人會知道,他是一個華夏人。
但是,他死得其所。
與此同時,另一輛裝在有黃金的列車已經穿過白軍控制區,進入中西伯利亞,抵達克拉斯諾亞爾斯克。杜豫章和第二師戒嚴了整個車站,許二姐從車上下來,看到了袖着雙手,立於站臺前的啞叔,叫了一聲:“師父。”
聲音中,帶着一絲沙啞和顫抖。
離國兩年,她終於回來了。
“師父,徒兒回來了!”
啞叔難得笑了,在他身後,孟二虎穿着一身短打,咧開大嘴:“二姐,一段日子沒見,漂亮得咱都不敢認了。咱們那羣人,可是日夜都想着你做的包子!”
“孟二虎,我看你是皮癢癢了!”許二姐咔吧兩聲握了握拳頭,“姑奶奶給你鬆鬆骨?”
孟二虎一縮脖子,不敢再出聲,朝許二姐身後看了兩眼,濃眉一皺,“二姐,就你自己?”
許二姐神色一黯,轉向啞叔,“師父,他們……”
話沒說完,已被啞叔擡手止住。喀山的決定,他早就猜到,劉老五時常和他念叨,鼎順茶樓的跑堂夥計,這兩年僱的不是少點機靈勁,就是做事毛躁,還是老人用得順手。啞叔知道劉老五想說什麼,可他沒辦法給出答案。
“師父,要不我再去莫斯科一趟?”許二姐咬了咬嘴脣,“再想想辦法。”
啞叔搖頭,從口袋裡取出早就寫好的紙條交給許二姐,看到上面的字,許二姐攥緊了拳頭,掌心被指甲刺破,都毫無所覺。
列車再次啓動時,啞叔和孟二虎等人都上了火車,幾天後,一行人抵達滿洲里,樓少帥早兩天抵達,戍邊軍嚴陣以待。
五百噸的黃金,一克不少的從俄國運進華夏,每隻裝黃金的箱子都被木條密封,除了杜豫章和啞叔等人,就算是押運的兵哥們也不知道這些箱子裡裝的都是什麼。只覺得看似不大的箱子,卻都沉得要命。
在滿洲里,黃金被分成兩部分,一部分裝上卡車,運往關北,另一部分繼續沿鐵路運往京城。
京城的樓大總統推遲了前往巴黎的日期,白寶琦乾脆住進總統府,整天守在電報機旁,就等着電報機中傳來好消息。至於華夏國家銀行的工作,早就被白總辦丟到一邊,碰巧在京的任午初被抓了壯丁。
二月二十五日,四百五十噸黃金運送進京,餘下的五十噸,全部進了北六省官銀號的地下倉庫。
這五十噸黃金過了樓大總統和樓少帥的明路,其中一部分將用來作爲戰死軍人的撫卹。
三月一日,參與閱兵的各省軍隊再次6續進京,這一次,各省督帥非但親自前往,少帥們也一個沒落。
新疆的李佳纔剛把帕米爾高原北部的地界給搶回來,正值春-風-得意,在幾個兒子裡扒拉過來,扒拉過去,嚴格挑選,上次錯過了,這次李家人絕對要好好露把臉!
雲南的龍逸亭表面呵呵笑,背地裡叮囑龍少帥,要是被人給擠下來,別怪老子不客氣!
四川的劉撫仙,廣西的唐廣仁,山西的閻淮玉……總之,上次的閱兵讓這些大帥們記憶猶新,加上在歐洲打了勝仗,法國的那個什麼和會也出了風頭,這次閱兵,自己家的兒子必須當仁不讓!
最絕的還屬西北三馬,在京城閱兵前,三個馬大鬍子就湊到一起,在一個排的兒子裡高個再拔高個,馬慶祥拍拍肚子,“論起兒子多,誰敢和老子比?”
馬慶瑞和馬慶放深有同感。
年齡不一的馬少帥們有志一同的擡頭望天,有這樣的老子……幸好他們都像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