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五年,公曆1913年3月26日
新一期《名人》雜誌在北六省乃至京津等地引起了轟動,就像是投下了一枚重磅炸彈,其威力不下於正在進行的南北和談。比起之前的大篇文字報道,這期的《名人》別出心裁的刊登了大量的照片,樓逍騎在馬上的戎裝照更是佔據了整整半個版面。不需要細看內容,只憑這張照片就足夠吸引眼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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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李謹言的話來說,這就是“名人”效應。
“先生,小姐,真沒有了。”報童朝幾個青年學生扯了扯裝報紙的布口袋,裡面的確空空如也。
“又沒有。”一個穿着藍色上衣黑色裙子的女學生抱怨道:“我們都跑了快一個上午了,結果都賣完了。”
“不奇怪。”旁邊一個鼻樑上架着圓框眼鏡,穿着立領學生裝的男學生說道:“別說我們了,連我爹都一大早吩咐家人去買這份報紙。”
“鄒先生?”
“是啊。前天有兩個記者上門,說是要爲我爹做專訪,他們報出的名號就是《名人》。我爹想知道這到底是份什麼報紙,又聽說這期有北六省樓家父子的報道,一定要我買回去一份不可。”
“鄒先生不是醉心研究,不關心政治嗎?”
“是不關心,但我爹對樓家父子倒是十分推崇,尤其是樓逍,當初他在滿洲里打敗俄國人時,我爹就敲着我的頭,只說百無一用是書生,”男學生略顯誇張的一抹額頭,擺出一副苦臉,“我如果不能把這份報紙買回去,恐怕要被家法伺候了。”
幾個女學生都被他逗笑了。
這期《名人》不只是在青年學生中引起了巨大反響,社會各界,無論是讚賞他的還是敵視他的,也都對樓逍充滿了好奇,再加上特別增加的樓大帥,展長青等人的專訪,這一切的因素加在一起,促成了這期《名人》的熱銷,甚至是脫銷。
“賣光了?”
李謹言得到消息也略顯詫異,他預料到這期《名人》會賣得不錯,特別吩咐文老闆增印兩千份,卻沒想到會這麼快就脫銷了。
“省內各地,包括京津兩地的報商都希望能再次增印,另外上海那邊很多人也對這份期刊感興趣,三少爺,要不咱們也在上海開家分社?京城不也有臨時分社了嗎?”
文老闆不是第一次提出在上海開分社的事情,李謹言考慮片刻之後還是搖了頭。現在還不行,上海是什麼地方?十里洋場,各國租界林立,水不是一般的深,再加上是宋舟治下,貿然派人過去一不小心就會惹麻煩。要想在上海開分社,至少也要等樓大帥坐上聯合政府大總統的寶座再說。
從京城傳來消息,南北和談已經大有眉目,北六省提出的聯省自治得到絕大多數人的支持,雖然對中央收回財政和稅收大權還有異議,但在白寶琦搬出中央銀行以及一系列的相關制度之後,反對的聲音也漸漸低了下去。
財政稅收雖然交由中央管着,卻不意味着中央政府能爲所欲爲,隨意卡地方的脖子。各省督帥手裡的權力勢必要分出一些,卻不會真被削藩,這就足夠了。
見好就收,不雞蛋碰石頭,是不變的真理。
別看這些督帥今天你打我,明天我打你,真讓他們拼光手裡的家底打一仗,還是輸面比贏面大的,沒幾個人樂意。就像滇軍和黔軍,隔三差五爲了芝麻大的事情打一架,川軍偶爾還摻和進去拉偏架,結果是朝天放槍的時候多,傷筋動骨的時候少。還有山東督帥韓庵山,掛着個逃跑督帥的名頭,軍隊也不服他管,照樣活得好好的,還爲能繼續當個光桿司令努力奮鬥中……
這些政治上的事,李謹言現在也只能看出點皮毛,再深他就要頭暈了,好在有樓少帥,他告訴李謹言,最遲不超過四月中旬就會出結果。結果也只有兩個,最好和最壞。
“最好的結果是大帥上位。”這點李謹言能猜到,“那最壞的結果是什麼?”
“和談破裂,繼續內戰,或者再談。”
繼續內戰?
“怎麼?”
“沒什麼。”李謹言搖頭,樓少帥也說了這是最壞的結果。反正事情到底會怎麼發展,也不是他能控制的,他再擔心也沒用。與其操心他插不上手的事情,還不如多想想招工的問題。雖然最近陸續有山東的移民進入北六省,但勞動力的缺口還是很大。加上軍隊也在這段期間招兵,更加大了招工的難度。
事情都湊到一塊,想不頭疼也難。
“在想什麼?”
聲音傳進耳朵,李謹言才意識到自己又走神了,“少帥,我和德國西門子公司的人約了明天見面,展局長不在,我想請任先生幫我和他們談判,你覺得怎麼樣?”
“爲什麼?”
“爲了爭取利益最大化。像這樣的談判,我只能做到不吃虧,至多能佔一點便宜,不過只有一點點。”李謹言伸出兩根手指比劃了一下,笑道:“但是換成展局長和任先生就不同了,他們出馬,這些洋鬼子想佔便宜比登天還難,該他們賺的絕對不會少,想耍滑頭絕對辦不到。”
所謂物盡其用,遇到這樣的事情就該請最擅長的人來幫忙。之前是展長青,現在展局長代表北六省去和談,李謹言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任午初,二十萬的存款送上去的,任先生總要有所表示吧?被一句謝謝就打發掉,絕對不是李三少的作風。
“你決定就好。”
樓少帥又拿起一份文件,剛看了一會,眉頭就是一皺,伸手捏了捏額際。
李謹言起身走到他身後,自然的幫他按壓着頭頂的幾處穴位,“我特地和劉大夫請教的,少帥,你該好好休息。”
“恩。”樓少帥放鬆了身體,閉上眼睛靠在椅背上,頭略微後仰,墨染一般的眉毛,濃密的睫毛,挺直的鼻樑,還有……視線向下,李謹言略微有些失神,手指的動作逐漸慢了下來,樓少帥突然睜開眼睛,舉起大手扣住李謹言的後腦,向下一壓,還沒來得及發出的聲音,全被堵在了嘴裡,嘴脣與嘴脣廝摩的間隙,一抹晶瑩沿着脣角滑落,呼吸漸漸粗重了起來……
敲門聲響起,被放開時,李謹言的意識還有些模糊,低頭一看,才發現不知何時自己竟然站在了樓逍的身前,長衫的盤扣被解開了三顆,白色的裡衣也被扯開了領口,不用照鏡子,他都能想象出自己現在是什麼樣子,再看樓少帥,一身軍裝筆挺依舊,只有頭髮略顯凌亂,要是沒記錯的話,那是他抓的。
敲門的是季副官,或許是從戰場上培養出來的直覺,開門的那一刻,他的背後突然一寒,產生了一種轉身跑路的衝動……
樓少帥處理軍務,李謹言藉口有事離開了書房,剛走下樓,就見樓夫人正抱着樓二少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展夫人坐在她的對面。
“娘,姨媽。”
李謹言剛走到近前,樓二少突然朝他伸出了胳膊,嘴裡發出了咿呀的聲音,樓夫人和展夫人都驚奇的看着他,又看看李謹言,這才四個月,遠點的東西都未必能看清,怎麼就能認人了?
“來,你抱着。”樓夫人樂得樓二少同李謹言親近,不管是湊巧還是怎樣,直接把樓二少塞進李謹言的懷裡,轉頭和展夫人說起了話。
“咿呀。”樓二少被交到李謹言懷裡,繼續咿呀着吹泡泡,咧開小嘴笑了。
李謹言抱着滿是奶香味的柔軟生物,再一次僵住了。
3月28日,德國西門子公司的代表抵達了關北城。接待他的是李謹言和任午初。
任午初雖然留學美國,卻能說一口流利的德語,和西門子公司的代表討價還價起來一點都不客氣。合同簽訂的時候,德國人臉上的表情完全可以用欲哭無淚來形容,
不過李謹言相信德國人還是有得賺的,否則不會在合同簽訂當天就在北六省設立了臨時辦事處,還對李謹言說希望能長期合作下去。讓李謹言感到失望的是,現在的電報機實在太過笨重了,個頭更是大得超出想象,放在戰艦上沒有問題,但隨陸軍移動就要用車拉。這也是爲何一戰時陸軍傳達命令基本要靠通訊兵的原因。阿道夫希特勒就曾是這些通訊兵中的一員。
當李謹言提出這種電臺時,西門子公司的代表則是滿臉茫然,他們告訴李謹言,找遍歐洲也沒有李謹言想要的那種通訊兵揹着就能走的無線電臺。
短暫的失望之後,李謹言一握拳,外國沒有,華夏可以自己研究。若是能在這個方面領先各國,華夏軍隊在作戰和情報傳遞方面都能領先敵人一大步!
他沒記錯的話,《名人》期刊兩個記者不久前剛採訪過一位研究無線電的專家,姓鄒,早年留學歐洲,目前在京師大學任教。
要怎麼請這位鄒先生來北六省,李三少摸摸下巴,得好好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