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七年,公曆1916年10月27日,庫頁島南部,豐北村
一陣發動機的轟鳴聲驚動了正在編修補漁網的五原真郎,他疑惑的擡頭朝天空中望去,旋即張大了嘴巴,巨大的可怕的“怪物”正如一團烏雲一般,遮天蔽日的從他頭頂飛過。
“天照大神!”
五原真郎一把丟掉手中的工具,大步朝家裡跑去,他曾經見過日本艦隊的水上飛機,但空中的那些“怪物”,個頭大得驚人,實在是太可怕了!
“俄國人,一定是俄國人來了!”
從上個世紀起,庫頁島上的殺戮就從沒停止過。
俄國人對島上赫哲人的屠殺,俄國人和日本人對島上原住民的劫掠,以及俄國人與日本人之間的戰鬥,殺戮一直在持續。
沙俄曾爲徹底佔據庫頁島將千島羣島北部劃給日本,而在贏得日俄戰爭後,日本人馬上撕毀條約佔領庫頁島全境。很快,俄國人又捲土重來。至今,庫頁島被中部山脈分爲南北兩個部分,俄國在北部設立首府,日本在南部建立樺太廳,這種劃界是雙方妥協的結果。俄國忙於歐戰,連西伯利亞都沒辦法維持充足的兵力,日本的經濟已經瀕臨崩潰,陸軍和海軍正爲爭奪有限的軍費鬧得不可開交,島上的日本駐軍要靠掠奪原住民和朝鮮移民才能吃飽,少部分時間,他們也會搜刮“自己人”。
庫頁島最初是被沙俄用來流放強盜和罪犯的,北部的俄國人可一點都不好惹。有日本軍隊在,俄國人才不會隨時殺過來。爲了能得到軍隊的保護,庫頁島南部的日本人和朝鮮人主動將食物讓出,而其他生活在這裡的原住民和少數民族只能忍氣吞聲。
“飛機,巨大的飛機!俄國人來了!”
五原真郎的喊聲驚動了村子裡的其他人,他們紛紛從房子裡跑出來,擡頭朝五原真郎手指的方向看去,不用刻意尋找,就能看到天空中的機羣。
“天照大神!”
村子裡的日本人都被嚇得臉色發白,臨近村子裡的朝鮮移民也產生一陣騷-亂。被驅趕到貧瘠土地,或是在林間生活的島上原住民看到了天空中的機羣,第一反應和五原真郎一樣,以爲是俄國人。
生活在島嶼中部的俄國人,遠遠見到飛往南部的機羣,疑惑的自言自語,“是我們的飛機嗎?”
可惜,無論是日本人還是俄國人全都猜錯了,這些轟炸機和戰鬥機不屬於俄國,也不屬於任何歐洲國家,每架飛機的機身上都繪有五色國旗,它們屬於華夏!
很快,兩架轟炸機發現了目標,十六架戰鬥機分散開,搜索地面是否有防空火炮和高射機槍威脅。
轟炸機的機艙打開,一枚又一枚炸彈從空中落下,爆炸聲和慘叫聲幾乎同時響起。
日本人也不是傻子,不會傻傻的等着挨炸,他們立刻開始尋找一切能夠躲避的地方,之前爲躲避俄國人的炮轟挖掘的地道和幾次戰鬥中留下的戰壕,如今都派上了用場。
附近村子裡的朝鮮人也揹着包袱跑來了,可地道的空間只有那麼一點,日本人是不會和朝鮮人“分享”的。何況他們還每個人都揹着包袱!
“高-麗-豬,滾出去!”
朝鮮人的哭求不會引起絲毫的同情心,此時此刻,保住自己的性命纔是最重要的。
日本軍隊也開始組織“反擊”。
說是反擊,實在是有些擡舉他們,高射機槍和高射炮都是先進的武器,對於還舀着十三年式和十八年式村田槍的日本陸軍部隊來說,想都不要想。
野炮和山炮都只有75mm口徑,迫擊炮也只有一門。每個步兵小隊倒是都配有數量“充足”的擲彈筒,但是,關鍵是現在襲擊他們的是飛機,用擲彈筒去打飛機嗎?!
軍官們只能組織士兵舉起步槍,同時將機槍架起,朝空中射擊。現在不是吝惜子彈的時候,他們唯一的希望,就是能在飛機降低高度時,用步槍將它們擊落。
可惜,村田槍使用的子彈和歐洲步兵的步槍子彈口徑不同,很難效渀歐洲-鬼-畜-用步槍-打-飛機。何況華夏飛機機艙下都加裝了鋼板,別說6mm口徑,就連德國的毛瑟和英國的恩菲爾德也未必能打穿。
有些日本兵已經發現空中的飛機不是俄國人的,機身上的標誌,分明是華夏的國旗!
“八嘎,支-那-人?!”
如今的日本,幾乎失去了在華夏的全部勢力範圍,不提東北的大連,五個日本租界也都被收回,擠在上海公共租界中的日僑已經達到一萬三千人。
日本政府和國民都窮得揭不開鍋,和英國的借款只能緩一時之急,朝鮮成爲日本重要的糧食,需產和木材來源,可從去年開始,朝鮮也變得不太平,朝鮮總督寺內正毅幾次清-繳,起義軍反倒越來越多,日本人發現,之前屢試不爽的手段漸漸不再管用了。
庫頁島南部和北海道隔宗谷海峽相鄰,庫頁島上的漁產和其他物資對日本來說相當重要。爲此,日本特地向庫頁島南部增派了一個步兵聯隊,不只提防俄國人,也在警惕韃靼海峽對岸的華夏人。
華夏的改變讓日本人瞠目,又感到恐懼。他們對大陸的渴望依然強烈,但現今的日本政府上層並未全部被狂-熱的軍-國-主-義衝昏頭腦,有人認爲,如今的華夏正在崛起,甚至超過了明治時期的日本。如果不能讓華夏內部動-亂-分-裂,或是再出現一次庚子之亂,聯合歐洲諸國對華夏發動進攻,僅憑日本是無法實現侵吞華夏這一宏願的。
“我們必須改變觀念,現在的華夏已經完全不同了。”
可惜,這樣的聲音只佔少數,更多的日本人還是對隔海相望的大陸充滿了貪婪。
這種貪婪,必將讓這個民族自食惡果!
“射擊!”一個舉着指揮刀的日本矬子大聲的吼叫着,他的軍裝和雪亮的指揮刀太過顯眼,三架戰鬥機組成的編隊,飛離機羣,俯衝而下,一陣機槍子彈潑灑,這塊高地上的槍聲頓時啞火,剛剛還高叫的日本矬子倒在地上,抽搐兩下便沒了聲息。
兩架平行飛行的戰鬥機駕駛員同時舉起大拇指,另一架戰鬥機飛過,裡面的飛行員比出了一個v字,可惜沒人理他,只能摸摸鼻子,歸隊。
轟炸仍在繼續,豐北村,川上村,豐原市及附近的幾個村落和日軍駐地都被“清掃”一遍。設立在豐原市的日本官署接連被炸彈光顧,又被戰鬥機上的機槍一陣掃射,徹底成了一片廢墟。不能怪飛機中的兵哥們太過“火眼金睛”,只能怨日本人把官署建得太“奢華”,一片茅草屋子和木頭房子中間,就這麼一棟水泥磚石建築,還-騷-包的是多層,不炸你炸誰?
轟炸持續的時間並不長,油料所限,又是跨海行動,在將攜帶的炸彈全部“扔”乾淨之後,機羣掉頭返航,中途,一架戰鬥機將掛在機翼下方的最後兩枚炸彈拋落,加起來只有十磅的炸彈,爆炸後卻燃起一陣大火。
火焰和熱浪平地而起,險些把投下炸彈的戰鬥機機翼燒着,還差點波及整個機羣。
“怎麼回事?誰幹的?!”
轟炸機中的兵哥大吼一聲,可惜現在飛機中還沒有無線電通訊設備,他只能吼給自己和旁邊坐着的另一個兵哥聽。
投下炸彈的兵哥卻在愣了一下之後滿臉興奮,差點駕駛飛機在空中表演出三百六十度大翻轉。看樣子,被擊中的不是油料庫就是彈藥庫,這場大火一起,足夠下邊的那幫日本矬子哭死。
看到火起的日本人的確要哭死了,被兵哥炸起火的地方,正是日軍的一處秘密軍火倉庫,那裡儲備了島上日軍一半的戰略物資,如今全都沒了。
這些物資,都是陸軍部和海軍部死掐之後纔要來的,竟然被一把火給燒了?!
“滅火,快滅火啊!”
一個日軍大佐急得跳腳,不顧士兵的阻攔就要衝上去,可一陣接一陣的爆炸聲阻擋了他的腳步,他只能眼睜睜的看着火越燒越旺,燒得他整個人都陷入了呆滯和絕望。
“完了,全完了……”
華夏的飛機編隊只轟炸了庫頁島南部,炸彈也只落在豐原一帶,即俄國人口中的薩哈林斯克。島嶼北部,較遠地方的俄國人還不知道在島嶼南部都發生了什麼,而在島嶼中部,靠近日本統治區的俄國人和其他少數民族,即便看不到沖天的大火,也能聽到那可怕的聲響。
大地都在顫動,有些人還以爲是地震了。實際上,這只是一千五百公斤炸彈和日軍火藥庫共同造成的結果。
“不是我們。”
在庫頁島北部的俄國人得到南部被轟哈的消息後,立刻向國內發電報確認,當他們得知根本就沒有轟炸計劃後,所有人都面面相覷,然後得出了一個結論,相當可怕的結論。
“是華夏人。”
上帝,華夏人已經能製造出轟炸機了嗎?
俄國人感到不安,今天能轟炸日本人,明天就能來轟炸他們。華夏和俄國的軍隊從滿洲里之後就一直摩擦不斷,華夏那塊長腳的界碑已經深入東西伯利亞境內,可爲了能得到重要的補給物資,沙皇依舊允許華夏人使用西伯利亞大鐵路。
這是相當奇怪的,更奇怪的是,沒人對此提出異議。華夏依舊保持着對歐戰中立的立場,而俄國也從沒想過主動向華夏宣戰。
東線的戰鬥已經讓俄國精疲力竭,國內的工廠絕大部分已經停擺,除了軍工企業,幾乎沒有工廠的機器還在運轉。
大量的青壯年勞動力被送上戰場,女人和老人都扛起鋤頭也無法種出更多的糧食。
以弗拉基米爾同志爲首的革命黨人不失時機的起義宣傳,號召民衆起來推翻沙皇。罷工頻頻出現,九月十月接連發生的水兵起義,幾乎架空了沙皇的權力,無論是國內的經濟還是歐洲的戰場,他都失去了控制力。
此時的俄國,就像一戰爆發前的巴爾幹半島,成了一個隨時都會爆炸的火藥桶。
只不過,巴爾幹的火苗引燃了整個歐洲,而燒到尼古拉二世身上的這把火,卻會讓他失去皇位,進而性命不保。
與此同時,深入俄國境內的戍邊軍在東西伯利亞再次發起進攻,東西伯利亞邊境軍總指揮安德烈,和皇位上的尼古拉二世一樣,對邊境軍失去了控制,他只能用金幣和寶石去收買哥薩克騎兵,可惜,多次同戍邊軍交手的哥薩克騎兵很難再被輕易打動。
哥薩克第九騎兵團團長謝苗諾夫公開宣稱,不能得到足夠的報償,他是不會去和華夏人打仗的。
坦克如今不再是秘密,醜八怪已經出現在西伯利亞戰場。
這片廣袤的平原,會使坦克的威力發揮到極限,只需要三輛坦克和一個步兵團,就能夠擊潰甚至全殲俄軍一個步兵師。
內憂外患的俄羅斯,不只失去了之前搶佔的華夏土地,還將從強盜變成被“搶劫”的角色。廣袤的東西伯利亞,很快將從沙俄的版圖上脫離出去。
在伊爾庫茨克的基洛夫反抗組織此時出現了內部分歧,對於華夏軍隊在東西伯利亞的行動,反抗組織中的成員分成兩派,一派以托洛茨基派遣的聯絡員科爾奇爲首,認爲必須對華夏保持警惕,另一派則認爲,他們反抗的是沙皇,只要能夠對抗沙皇,他們都將視對方爲朋友。
喀山並沒在基洛夫面前發表太多的意見,對基洛夫說出的話,他總是毫無疑義的表示堅決支持,從而獲得了基洛夫更大的信任,而托洛茨基卻同基洛夫漸行漸遠。
科爾奇在反抗組織中的活動讓基洛夫十分警惕,他開始擔憂,托洛茨基是否也在打這支武裝力量的主意。
一旦掌控了權力,就不會允許任何人威脅到的自己的地位,就像是蘇聯時期的維薩里奧諾維奇。
最終。還是對權力的渴望佔據了上風,基洛夫一邊宣稱會考慮科爾奇等人的建議,另一方面卻調集軍隊,從伊爾庫茨克向克拉斯諾亞爾斯克移動,和華夏軍隊正在進攻的東西伯利亞地區,完全是相反的方向。
戍邊軍的廖習武坐在坦克車上,手持衝鋒槍和步槍的士兵分散開跟在坦克四周,一列被解除武裝的俄軍俘虜,雙手抱頭,老實的跟在行進隊伍之後。
駕駛坦克的兵哥掀開頂蓋,對坐在坦克上的廖習武說道:“師座,能換個地方嗎?”
“老子坐這挺好。”
“可您老擋住了機槍射擊口。“
“……老子願意!”
兵哥:“……”配發給師級軍官的桶車就在一旁,後邊還有運兵的卡車,堂堂一師之長非要坐到坦克上,堵着射擊口,這算怎麼回事?
幾匹快馬從前方奔來,馬上的偵察兵向廖習武報告,前方發現俄軍要塞。
廖習武單手撐着從坦克上蹦下來,幾步跳上北方汽車廠新設計生產出的桶車,大手一揮:“準備進攻!”
比起第一輛全靠老師傅們手工打造出來的汽車,如今的北方汽車廠已經全盤機械化,從發動機到汽車零部件全都實現了自產。雖然造價高,產量也低,但國人依舊以開帶有關北汽車廠標誌的車輛爲榮。
“這是華夏人的汽車!”
樓大總統還特地從京城發來電報,要求出產的民用型轎車先送去京城。
“以前是沒辦法,可現在咱們自己能造了,還開外國人的東西像什麼樣。”
先是樓大總統,然後是展長青,白寶琦,連教育部部長陶老也發來電報,“套”交情。北六省軍政府佔着地利人和,甚至先一步於聯合政府“換車”。
李謹言也爲大帥府買了一輛,此舉得到白老大加讚揚,隔日,該車便被幾位老先生徵用,出入必乘。李謹言想要用車,還要排號。
好在第二批古董將到岸,可以轉移一下這些老先生的注意力,否則,李三少恐怕要頂着各方壓力,到汽車廠截胡了。
十月二十七日,華夏空軍對庫頁島南部日佔區進行了首次轟炸。日本政府蹦高抗議,並出示了轟炸波及平民的證據。
華夏政府對此的回答是,華夏空軍是在“自己的國土”上進行軍事演習,爲何會炸傷日本平民?日本人未經許可跑到華夏的島嶼上,想做什麼?該給出回答的不是華夏,應該是日本。
日本人被氣得臉色發青,卻一點辦法都沒有。
迫使清政府簽訂璦琿條約和北京條約的沙俄,通過這兩份條約,沙俄從華夏割佔了一百餘萬平方公里的土地,庫頁島也包括在內。
樓少帥幾次發動對俄戰爭,重新簽訂的滿洲里條約和海蘭泡條約,廢除了璦琿條約和北京條約,明文規定收回被沙俄強佔的土地。
自此,在“法理”,庫頁島的的確確是屬於華夏的。日本人以平民在島上被殺傷爲由對華夏抗議,是站不住腳的。
日本的氣焰被掐滅,展長青卻提出,華夏軍隊仍會不定期的在島上進行實彈“演習”,對於庫頁島上非法移民的人身安全,華夏政府將不予以保證。若再出現“平民”傷亡,華夏政府也只能表示遺憾。
也就是說,華夏沒請你來,你自己跑來,還賴着不走,要是倒黴被炸死,那就自己擔着吧,華夏不會負責的,別說賠償,連喪葬費都別想。
日本和俄國都以爲華夏的海軍還很弱,陸地上所向披靡的軍隊,對島嶼也束手無策。卻壓根沒想到,樓少帥壓根沒打算和他們“玩”海戰,艦隊拼不過,直接從空中來。
飛機數量不多,卻可以輪番轟炸,反正庫頁島的面積也算不上“太大”,目前的攻擊目標只是島上的日本僑民聚集區和軍隊駐紮區,開飛機的兵哥們表示,一天兩趟,毫無壓力!
從十月底開始,一直到年末,除了颳風下雪,不適合飛行的天氣,華夏飛機幾乎是每隔一到兩天就到庫頁島南部轉上一圈,扔幾顆炸彈,島上的日本人被炸得苦不堪言,北部的俄國人開始考慮是不是跑路先?畢竟日本人被-虐-成這個樣子,他們看着都心驚肉跳。
日本的海軍出動了三艘巡洋艦,可進入十一月,庫頁島的幾個港口都進入封凍期,水面下有華夏海軍佈下的水雷,三艘巡洋艦還沒越過宗谷海峽,其中一艘就觸發了水雷,險些有去無回。
不過,就算開到庫頁島,日本矬子也將毫無作爲,飛機在天上飛,軍艦能做什麼?對着空氣開炮嗎?
轟炸庫頁島的消息一出,之前關於北六省和外國勢力勾結的新聞頓時就被壓了下去,儘管還有人不死心,依舊在報紙上叫囂,可國人的注意力,更多還是放在了華夏軍隊對庫頁島的轟炸上。
到十一月底,華夏的情報人員將兩個帶着弓箭,一身少數民族裝扮的壯年漢子帶到了伯力,他們是生活在庫頁島上的赫哲人,是趁夜從島上划船過來的。
他們的到來,意味着島上的日本人已經被炸得“差不多”了,也同樣意味着,樓少帥制定的奪回庫頁島計劃,即將進入最後階段。
屬於華夏人的國土,就算只有一塊石頭,也要收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