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九年,公曆1918年1日1日
華夏聯合政府大總統樓盛豐,在廣播中發表了祝新年講話。
此前,政府雖然對德宣戰,並派軍隊遠赴歐洲大6作戰,但國內並非全部是贊同的聲音。
“之前不宣戰,一幫學生上街鬧,現在動真刀真槍了,又一幫人鬧,就不嫌煩?”
不能怪樓大總統抱怨,在樓少帥領兵出征之後,報紙上便開始出現反戰言論,認爲華夏軍隊出征歐洲沒有意義,只是因一時之氣,當此時,華夏的首要之事,乃發展民族經濟,振興國力,而非對外炫耀武力。
“樓氏當政,武夫執國,真乃國家之幸?”
這樣的聲音並非沒有市場,只是一直沒有佔據主流,更多的,還是青年學生和文人發出的聲音。之前“反對”樓大總統的部分人,也因爲華夏遠征軍在歐洲首戰獲勝轉變了口風,開始和這些繼續“挑刺”的人打口水仗。這一點,倒是連樓大總統本人都沒有預料到,
“這個,還有這個,”樓大總統翻着京城的一份報紙,指着上面的兩篇文章,“這兩個人之前不是還罵老子獨--裁,罔顧民意?怎麼現在卻替老子說話?民選總統,以民之利爲先?嘿!”
樓大總統翻閱了幾份報紙,上面的情況都差不多,有不贊同政府派兵的,也有直斥這些言論“賣國”的,總之五花八門,只要有一支筆,這些人就能寫出個花來。
“這樣也好。”放下報紙,樓大總統舒了口氣,“衆口一詞,我倒是該鬧心了。”
樓夫人恰好在一幫讀樓二少從關北寫來的信,內容不多,寫得卻極認真。將他在關北的日常逐條列舉,重點寫了在學堂裡的情形,看得樓夫人不自覺露出笑容。
這樣的信,從樓二少上學之後就沒斷過,主要是李謹言的主意,每隔兩天一封,普通郵寄太慢,反正他們家有錢,不在乎這點人力物力,直接派專人送上京,倒是“開闢”了另一條和京城聯繫的通道。
樓夫人將樓二少寫來的每封信都收好,歸攏到盒子裡,珍而重之的放起來。
“大總統,睿兒在信中說,這次學堂考試他得了第一。”樓夫人擡起頭,笑道:“學堂裡還給了獎勵。”
“老子的兒子,當然要爭先!”樓大總統也不看報紙了,乾脆和樓夫人一起看信,“要是擱在前朝,怎麼也是個案首狀元之才。”
“大總統,這能一樣嗎?”
“怎麼不一樣?都是讀書人。”頓了頓,“在外人眼裡,我樓盛豐倒是個莽夫。”
“大總統還是在意報紙上的話?”
“也算不上,不過是一羣……”樓大總統的聲音漸低,最後幾個字只在嘴裡轉了一圈,樓夫人並沒聽清。
“不過是什麼?”
“沒什麼,不提那些鬧心玩意。”
樓大總統不願意談,樓夫人也不再問,撿着樓二少信中有趣的事又說了幾件,又道有新電影上映,她和司馬伕人約好一起去看。
“報紙上講得稀奇,說都不是真人。”
“不是真人?皮影戲?”
“也不是,看過的都說是畫一樣的,會動,神話裡的故事,還挺有意思的。”
樓夫人話中說的,是關北電影公司耗費了幾個月時間,製作出的一部動畫短片。光是參與繪圖工作的,就不下三十人,加上其他製作人員,電影公司經理曾笑言,拍這一部動畫影片的精力和資金,夠拍兩部“真人”電影了。
不過影片上映後,反響卻相當不錯。
取材自古典神話中的故事,不只孩子喜歡,許多大人也看得稀奇。
李謹言特地帶樓二少到電影院中去看了一場,即便投資大,耗費的人力多,時間長,這樣的動畫片也必須做下去。一旦找準關鍵,形成產業規模,回報也將極大。
“睿兒喜歡這樣的電影?”
“恩,喜歡。”樓二少在李謹言的面前很喜歡笑,越來越像樓少帥的小臉,總是會讓李三少想起樓少帥,還有他難得幾次露出的笑容,隨即搖頭,想什麼吶!
“言哥讓他們多拍這樣的電影,好不好?”
“好!”
李三少覺得,或許該鼓勵鄒小先生的實驗室繼續電視機的研究。歐美國家在二十世紀二十年代就有了量產電視機,距離現在也不過十年左右。華夏連一戰都出兵了,電視機提前幾年問世,也沒差什麼吧?
就算沒有太多的娛樂節目,放幾部動畫片,或是播放新聞節目,也是好的。
“言哥?”
李謹言走神的時候,影片已經結束,樓二少安靜的坐了一會,不見李謹言回神,只得叫了他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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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哥在想事情。”
牽起樓二少的手,走出影院時,李謹言用簡單語言向他解釋了電視機的一些概念,樓二少聽得認真,李謹言相信他能聽懂。不過,樓二少聽懂後得出的結論,卻讓李謹言瞠目。
“言哥又要辦新工廠了嗎?”樓二少很認真,“和廣播公司一樣嗎?”
“……”孩子太聰明,真是件好事?
回到大帥府,樓二少被送回房間休息,啞叔給李謹言帶來一份新情報,是司徒茂發來的,知曉內容後,李謹言半天沒說話。
日本人真去菲律賓搶劫了?還收穫頗豐?並且計劃將這份搶劫事業繼續下去,發揚光大?
果然日本矬子在想什麼,腦回路正常的人永遠猜不透。
但這倒是給李謹言提了個醒,日本矬子從菲律賓嚐到了甜頭,難保他們不會再打華夏的主意,不佔土地,只搶一把就跑,從百年前,矬子們就擅長這樣的勾當。
要收拾日本矬子,不一定要“親自”動手……李謹言眼珠子一轉,很顯然,又想到了某種坑人利己的主意。
兩天後,在歐洲西線的樓少帥和京城的樓大總統都收到了李謹言的電報,樓大總統看過電報,一字沒動的轉發給了南六省的宋舟,樓少帥則直接把電報遞給坐在一旁看地圖的宋武。
“給我?”
“恩。”
宋武摸不着頭腦,只得接過來,看過之後,神色變了。
“破軍以爲如何?”
以爲如何?宋武放下電報,該說他這個表弟“不拘一格”,還是“異想天開”?
華夏潛艇僞裝之後去襲擊美國商船,再嫁禍給日本?
可行性不是沒有,但難度是不是大了點?再者說,他臨走之前,大連造船廠和江南造船廠一共才造出三艘潛艇,還沒下水試航,就要承擔這麼“艱鉅”的任務?
“長風以爲可行?”
“恩。”
“有難度啊。”
“兩位打什麼啞謎?”
馬少帥正走進來,聽到這番似是而非的話,直皺眉頭。
樓逍和宋武不約而同的將電報一事隱瞞下來,不是信不過馬少帥,但茲事體大,一旦泄露,會惹上不小的麻煩,那幫美國人可就在他們”隔壁“。
朝樓逍使了個眼色,宋武對馬少帥打了個哈哈,恰好這時季副官來報,一個叫馬爾科夫的洋人帶來一批物資,說是要交給樓少帥,卻被那邊的美國人給攔住了。
“怎麼回事?”
幾人也顧不得其他,快步走出了房間,穿過拓寬的交通壕,就能看到十五輛卡車排成的長龍。
一隊華夏兵哥和十幾個美國大兵正在卡車邊對峙,見到樓少帥一行人,卡車的車門立刻打開,從車上跳下一個留着兩撇鬍子的年輕男人。
“馬爾科夫?”
“是的,尊敬的樓,總算見到你了。”馬爾科夫的樣子有些狼狽,衣服像是幾天沒換過。將這批物資運送到康佈雷,還要保證一車物資不失,絕不是件容易事。無論敵軍還是友軍,任何一方都有可能將物資截留。但馬爾科夫還是做到了,騙子和間諜的雙重身份,加上在歐洲結成的關係網,幫了大忙。
“樓,這些都是李交代的。”馬爾科夫不在乎自己的話被美國人聽到,他如今的身份,是個爲了錢能將靈魂出賣給撒旦的傢伙,爲了錢替華夏人“服務”,也算不上什麼。
說話間,一張清單交到了樓少帥手上。
“食品,藥品,還有毯子,上帝,那種叫睡袋的東西,我都想要一條。”馬爾科夫說得有些誇張,但在他具體瞭解到這十五輛卡車都裝了些什麼時,的確很想卷着貨物跑路。若非知道這樣做的後果相當嚴重,及時懸崖勒馬,此刻的歐洲,早就沒有馬爾科夫這個人了。
許二姐的刀,可是一直都磨得很利。
樓少帥接收物資時,對面的美國大兵並沒多少收斂,顯然不將這個年輕的華夏將軍放在眼裡。
在他們的觀念中,白種人纔是最優秀的,有色人種都是下等人!
“中尉。”樓少帥緩緩擡起頭,雙眸冷似寒冰,“你是軍人?”
或許是這十幾個美國大兵當真倒黴,這一幕,恰好落在到康佈雷巡視的約翰潘興眼中。潘興將軍對美軍在康佈雷的“表現”十分重視。不只因爲美軍首次走上歐洲前線,還因爲華夏軍隊之前的戰鬥。
同樣是遠征軍,美國軍人,不應該遜色於華夏人!
潘興大步走過來,和樓少帥互相敬禮問候,詢問發生了什麼。樓少帥的聲音很冷,“潘興閣下,我希望共同作戰的,是一支合格的軍隊,至少要懂得紀律。”
馬少帥沒說什麼,看着潘興的表情卻十足嘲諷。
潘興的神情未變,目光卻變得凌厲。
“閣下,請注意你的語氣!”
“閣下最好先了解一下剛剛發生了什麼。”宋武說道,“之後,再來討論語氣的問題。”
幾人帶着物資離開後,潘興轉而嚴厲諮詢在場者到底發生了什麼,運送物資到康佈雷的馬爾科夫,早就沒了影子。
身爲一名合格的“間諜”,他必須能隨時隱藏自己,或是成功“消失“。
十五輛卡車,同樣是物資中的一部分、
馬爾科夫能想方設法把東西送到前線,卻未必能保證十五輛空車不會被徵用。開車的司機中,少數幾個是許二姐安排進來的情報人員,目的是爲盯着馬爾科夫和車隊。其餘都是僱傭的法國人,正好用來“掩人耳目”。
將貨物送到,拿到報酬之後,他們全部選擇離開。
一個法國中年男人,抱着一箱子罐頭和麪粉,感激的說道:“將軍閣下,您真是太慷慨了,上帝保佑您!”
即便有了美國的物資,法國人的生活依舊沒有多大起色,食品和其他生活必須品的價格依舊居高不下,與其索取不知是否能買到食物的紙鈔,他寧可要這些罐頭。其他當地人的選擇也一樣。
物資運到後,後勤部又開始忙了起來,同樣忙碌的還有隨軍醫生和醫務兵,己方傷員和一部分德國戰俘都需要治療。之前被俘的飛行員也醒了過來,
“我聽不懂德語,也裝成聽不懂英語。”一邊呲牙咧嘴的換藥,年輕的小夥子一邊說道:“德國人問我什麼,我都沒說!”
小夥子胳膊上的傷很重,走路也有些問題,不可能再駕駛戰鬥機飛上藍天。被紗布包裹的臉上,卻依舊露出了笑容。
“我沒想活着的,可弟兄們還是把我救出來了。這條命是弟兄們給的,我就算不能飛了,也能做地勤,能挖戰壕,能打槍!”
看到這樣的笑容,再鐵石心腸的漢子,也會眼睛發酸。
成箱的食品第一時間被分發到各個部隊,藥品分發了一部分,其餘的都集中到“野戰醫院”。
這裡原本是英軍前線指揮部,在華夏軍隊接防後,就被拓寬修整,改作野戰醫院。之前的一場戰鬥後,華夏軍隊的傷員,大部分都在這裡接受治療。
另外開闢的指揮室內,佈置了沙盤和地圖,還有兩部電臺,一部專門和國內聯繫。
“送來的都是好東西。”馬少帥拿起一盒牛肉罐頭,啓開,用匕首挖出一塊,送進嘴裡,略顯粗魯的動作,他做起來卻帶着一種豪邁不羈的味道,“還有那個睡袋,就是數量少了點。”
龍少帥和宋武也點頭。
樓少帥正要開口,就聽到一陣腳步聲,衛兵通報,潘興將軍來訪。
一聲鈍響,匕首被-插-在了桌上,馬少帥哼了一聲,“這美國佬倒是會挑時候。”
龍少帥將桌上的匕首拔-下來,遞過去,“總要看看這美國佬來做什麼。”
馬少帥接過,噌的一聲,匕首回鞘。
潘興來訪時,正趕上華夏軍隊的開飯時間。
自從突進德軍陣地,華夏兵哥們便不分白天黑夜的掄起鏟子,開始土木作業,不只將塹壕修得更加舒適,也和後方的陣地建立了聯繫,倒和勃魯西洛夫在東線戰場上挖掘的隧道有些類似。食物和補給都能及時送到,德軍嘗試進攻幾次,試圖奪回這片陣地,均以失敗告終。
在美軍抵達後,華夏軍隊和德軍就像是商量好了一樣,都沒有再主動發起進攻。
肉湯的香味隨風飄散,對於物資供應緊張的德軍來說,這種味道是相當誘人的。
華夏軍隊佔領的一小塊陣地中,還有兩名德軍戰俘,他們也得到了一份肉湯和被華夏人叫做饅頭的食物。無論如何,這都比黑麪包要好上一千倍。
其中一名德軍上士還會說簡單的華夏語,據稱,這是學自他的父親。
“我的父親曾在華夏工作。”上士接過一支香菸,將他曾對同僚說過的話,又告訴了面前的華夏軍官,“在上戰場之前,家裡還接到了華夏寄來的包裹,不過,現在可能不會再有了吧?”
華夏軍官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派人將他和另一名俘虜送回了後方陣地。在新的攻擊命令沒有下達之前,華夏軍人會繼續在這裡堅守下去。
潘興從樓少帥的指揮室離開,沿途看到的軍容軍紀,使他對華夏軍隊有了新的認識,也決心對遠征軍採取更加嚴格的要求,總而言之,絕對會讓美國牛仔們叫苦不迭。
協約國首腦們爲是否繼續擴大康佈雷的戰果爭吵不休,戰機稍縱即逝,時間都被浪費在了無意義上的口水仗上。
或許歷史註定了英法必然在1918年遭受巨大的損失,哪怕一戰的整個進程正因華夏軍隊而改變。
與此同時,推翻了臨時政府,掌控政權的布爾什維克,開始與德國就停戰問題進行協商。德國人提出的條件太苛刻,在布爾什維克上層,只有弗拉基米爾同志和少數人主張接受對方的條件,以布哈林爲首的左--派卻主張繼續參加世界大戰,之前堅定站在弗拉基米爾一方的托洛茨基,雖主張停戰,卻堅決不肯接受德國人的條件。
接受德國人的條件,意味着俄國將失去一百多萬平方公里的領土,還有大量已探明礦藏,對於停止的俄國經濟來說,無疑是雪上加霜。
在一月初的中央和地方負責人會議上,基洛夫也沒有將贊成票投給弗拉基米爾。
雖然在簽訂停戰協議一事上存在爭議,蘇俄的全體領導人,卻在另一件事上很快達成一致,廢除沙皇和資產階級臨時政府所欠的一切外債!
不管是尼古拉二世還是托洛茨基,不管當初借錢的目的和用途爲何,蘇俄政府一概不承認。
簡言之,光明正大的欠賬不還。
在李謹言看來,英法等國之所以會大力支持白軍,除了政治形態和國際站隊問題,也和蘇俄的這項決議不無關係。
當初沙皇政府欠的外債絕不是一筆小數目,說不還就不還了?
在這一點上,李三少就處理得“很好”,哪怕對德國宣戰,也沒打算賴掉當初的八千萬馬克,頂多將鈔票換成麪包罷了。
總歸,欠賬還是要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