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
一道身影從眼前竄過,衆人只覺得眼前有些花,還未醒過神來,又聽到一聲榮延的一聲怒吼:
“臭婆娘你給我站住!”
衆人只覺得耳中嗡嗡作響,幾乎被這聲音震聾過去,榮王爺確實不像是受傷的人呀!轉過臉去看,這滿臉鐵青一瘸一拐走出來的男子,一時間,想笑,又不敢,他的右眼居然被打出了一團青色,原來,這兩口子又動手了。
正忍得肚子發痛時,榮延面上的表情卻又柔軟了起來,一拂衣袖,快步往龍青雅身後追去了。於是,一紫一青,兩道身影,風一樣往帝宮捲去了。
帝宮。
依然安靜。
明黃的龍帷後面,一雙人兒靜靜地躺着,這一躺,便是兩個多月,背都睡疼了呢!
可是,傷得太重了,如今這朝中大大小小的事務……居然都讓龍元澈在處理,要等十一和寒江好了些之後,才能慢慢接手,現在也只能坐起來和他一起議議。處理朝政的地點,也從御書房搬到了帝宮中,隔着這道明黃色的簾子,幾人遠遠地說會兒話。
薰香,嫋嫋,青煙朦朧。
因爲身上還是會陣痛,所以得靠這薰香來抑制一些疼痛,又不能點得太多,只有太痛的時候,纔會燃起這香來。
“兩個人早死就行了,非得半死不活地拖着。”
龍元澈陰冷的聲音窗口傳來,地上,七零八落地扔了一地的摺子,他坐在那裡,手中筆還在不停地重重地在摺子上面批着,那一臉全是憤怒的表情。
這算什麼?他怎麼會幫龍皓焱來處理政事?還要在這帝宮之中,在這羣人的注視之下!氣死了,簡直要氣瘋了!
可是,又能如何呢?
曾經,他多想這個男人死,可是他那天也親眼看到了那場天火,凡是見識到那場天火的人,沒有人忍心在這個時候再來爲難他們兩個,包括他!
罷了罷了,他算是服了,這兩個倔脾氣,若論倔,這二人稱了第二,世間再無人敢稱第一,他龍元澈這回是真的服了,連上神的旨意,他二人都要對着來,這天下,不是由他稱霸,還有誰人敢稱霸呢?
現如今,他已經幫了這位兄長好幾個月了,趕明兒得找他要一塊最富庶的、美人最多的地方,他也去當個散閒的王爺去罷了吧!
“四弟發脾氣了呀。”
陶伊微微動了一下身子,嘆起氣來,那錦被下面,小腹分明隆起了一些,是有身孕了!
“隨他去。”
龍皓焱懶懶地翻了翻眼皮子,試探着慢慢擡起手來,兩個多月了,還只能擡高一點點,難不成真得這樣躺一輩子?烽煙裡闖過來的男人,從來都沒經歷過那樣的痛!可憐的伊兒,居然經歷了兩次!媽的,他在心裡罵了聲粗話,這上神也忒狠毒了些,爲啥非得用這火去燒別人?真應該把那白鬍子老頭揪下來,丟進火裡去試試那滋味!
“好啦,別在心裡咒他老人家了,他不是讓步了麼?還法外開恩,給陶伊保住了這個孩兒!你二人就不要再埋怨了,若不是他,陶伊遲早還會灰飛煙滅,如今倒好了,和你能做長久夫妻了,你還埋怨什麼呢?”
雲墨的聲音飄了進來,龍皓焱的眉就緊擰了起來,一個十一讀心就讓人煩,現如今這個,讓人更煩,人心裡想的什麼,他看都不看,就能知道,若他不小心想了陶伊那時候的嫵媚模樣,不是也讓他知道了?不行,真是太煩了!
陶伊輕聲一笑,手指慢慢挪動着,到了小腹的旁邊,想再往上,卻是怎麼也不能的了。
真是意想不到,自己居然又懷上了一個,原以爲自己現如今只是個普通的小妖,是不可以再生孩子的,真是太意外了,她居然又懷上了!
想當初,懷上那兩個臭小子的時候,自己被帶回了幻鏡之中,並未有親自經歷那懷胎十月的滋味,生下孩子,又不能親手去抱他們,現如今,她真真正正能完全感受一回了,這種感覺,她的心情又激動了起來,手指微微抖動着,想去觸碰他的手指。
龍皓焱發覺了她的動作,立刻放下手來,慢慢地挪了過去,和她的手指扣在一起,十指緊纏着,堅難地側過臉,相視一笑。
“今兒又準備想幾個名字?”陶伊溫柔地笑着,小聲問道。
“嗯,想多少算多少。”
龍皓焱立刻來了精神,他和陶伊一樣,兩個兒子出生的時候沒有守在她的身邊,一直是他心中的一大遺憾,如今風雨全散去,他一定要好好享受一下和她待在一起的感覺,哦,還有孩子們!要生上十個八個的,圍着他們轉……不過,好像會太吵吧。
管他呢!他低低地笑了起來,目不轉睛地盯着陶伊的臉。
這個,纔是他愛的陶伊的臉。
那日熊熊天火,差點就要了他和陶伊的小命,就在那關鍵的一刻,陶伊的小腹中突然綠光大盛了起來,把那天火都壓住了,上神掐指一算,臉色就變了,小妖懷子,只有兩個可能,一個,龍皓焱已經是妖了,二個,陶伊已經變成了人!
可是,不管如何,她腹中有子,是不可以取她性命的,加之人間百姓都在焚香祈禱,求他放過陶伊一馬,於是他便收了天火,給了這二人一條生路,並且讓陶伊回到了今世的模樣,阿泠,已是紅塵中的一瓣梅,再不復存在了。
“我師尊只是太古板了些,若論心,也是仁慈的。”
雲墨掀開了簾子,緩步走了進來,後面,福公公捧着一隻大玉盤子,上面兩盅藥正在冒着熱氣,這些日子,都是雲墨在親手調理二人的身體。
“陛下,娘娘,奴才和青陽帝一起伺侯你們吃藥吧。”
福公公把藥放下來,另兩個小公公立刻上前來,把藥捧好,福公公拿起了小銀勺,舀了一小勺,小心地喂到了龍皓焱的脣邊。
“朕自己來吧,扶朕起來。”
龍皓焱搖了搖頭,沉聲說道。
福公公看了他一眼,見他一臉沉着,便放下了手中的藥碗,彎下腰去,從他的雙腋下面抱住了他,然後用力地往上擡着他的身體。
他很沉,福公公年紀大了,又瘦,哪裡抱得動,急促地喘着氣,用了好幾下力才把他稍稍抱起來了一些,雲墨想要伸手幫他,卻被陶伊用目光制止住了。
福公公吸了口氣,低低地說道:
“日子久了,都不知道那時候的小阿簡這麼重了。”
龍皓焱有些動容,這一倒下,在帝宮中,拉上了黃帷帳,便免了那些君臣禮,福公公是看他長大的,當年母妃身邊也只有福公公不離不棄地跟着,一直精心伺侯着他的母妃,旁人不知,他卻知曉,福公公是深愛着他的母妃的,一個小太監,愛上了自己的主子,又把這愛延續到了她的兒子身上,這一愛,便是幾十年的光景。
龍皓焱自己也開始用力起來,渾身的骨骼和肌肉扯得一陣陣地痛,他輕皺了下眉,沒有出聲,只在暗中用着力,不過是痛而已,他可以忍,他要快快好起來,親手來照顧身邊的女人,她的傷比自己重得多,還有腹中的孩兒,他也擔心。
時間過得那般地慢,終於,他在福公公的幫助下,坐了起來,然後,一點點挪到了牀頭上,輕輕地靠了下去。
呼……
他長吐了一口氣,苦笑了起來,側過臉來看陶伊,陶伊一直微笑着看着他,她知道,他可以做到,這世間,他想做的事情,一定可以做到!
“給我。”
龍皓焱又沉聲說道,艱難地伸手,從福公公手裡接過了小勺子,抖得那樣厲害,伸過去,在玉盅裡舀了一些湯藥,他儘量想穩住些,可是,這手太不聽使喚,剛到了脣邊上,猛地一哆嗦,那藥就全灑了,胸前,被子上,濺了星星點點的墨色。在雲墨面前呢,這是有些丟臉的事情吧?
雲墨只裝成看不到的樣子,側過臉對小太監說道:
“從明天起,這藥由十二次減成六次,兩個時辰一次,一次都不得誤。”
“是。”
小太監恭敬地領了命,把藥盅擡高了一些。
“我來吧。”清脆的女聲響起來,是小悅來了!
她的小腹也已經高高隆起,居然是有六七個月的光景了!想來,和龍元澈一路進京的時候就已經懷了上吧?她微笑着接過去,小心地給陶伊喂起了藥來,陶伊的藥是特製的,只是保胎,並沒有治這些內傷的藥,她的傷,完全要靠腹中那顆狐珠給她去慢慢治療了。
藥味兒,在殿中瀰漫開來。
“巴巴的,讓你獻什麼殷勤?”龍元澈兇巴巴的聲音響了起來,接着那高大的身影便衝了進來,一把抓過她手裡的藥,重重地磕在了桌上,然後不由分說地,拉着她便往外面走去了。
“慢些,慢些,也是兩個人嘞!”
福公公又扭過頭去,擔憂地囑咐道,龍皓焱看了他一眼,心中不免有些好笑,福公公倒是越來越多話了,成天裡羅嗦完了這個,便去羅嗦那個,龍元澈想發脾氣,可是隻要福公公說一句:
想當年,老奴和你母妃在花園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