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聞言頓時大樂,頓住的腳步直衝沖走了過來,端起桌子上的茶水就着茶壺一氣猛喝。
謝芳華無語地瞅着他,少年喝罷,她才道,“忠勇侯府缺了你的水喝了?看把你渴成了這個樣子。”
少年搖搖頭,“忠勇侯府沒缺水,英親王妃也沒缺水,但我缺覺,剛睡醒不久。就看見您放的孔明燈了。等不到月影重疊,我就跑來了。”
謝芳華點點頭,對少年指指椅子。
少年放下水壺,坐在椅子上,屁股扭扭,脖子扭扭,扭了半響,舒服地靠在椅背上嘆了口氣,“主子啊,你說你,奉着忠勇侯府的千金小姐不做,偏偏跑去無名山做什麼?若是擱我是你,無名山給我一座金山我也不去!”
謝芳華看着她,笑意不覺地溢出眼簾,“無名山沒有金山,但是有我要的能守護住忠勇侯府的東西。相反忠勇侯府纔是那座金山,若沒有厲害的東西支撐,拿什麼來守護金山?”
少年眨眨眼睛,點點頭,打量着謝芳華道,“一直不知道您是忠勇侯府的小姐,若不是這次言宸哥哥去了北齊,他大約也不會告訴我您的身份。我聽了之後怎麼也不敢相信。如今,您坐在這裡,尤不得我不相信了。”謝芳華笑笑,沒說話。
少年在椅子上又舒服地吸了口氣,才忽然道,“主子,有飯吃嗎?我知道你要問我關於漠北的事情和言宸哥哥的事情以及七星的事情,不過,我餓了一天了,您總得先餵飽我,我再仔細地說給您聽。”
謝芳華點點頭,對外面吩咐,“侍畫,去吩咐廚房做些飯菜端來。”
侍畫在你外面應聲,走了開去。
不多時,侍畫便端了一個大的托盤走進了屋。
托盤內擺了四菜一湯兩碗米飯。
侍畫將飯菜擺上,對謝芳華道,“世子從海棠苑出去時特意去廚房吩咐了,說小姐還沒吃晚膳,讓廚房做了,廚房正要送來,奴婢就去了。”
“我本來晚上不想吃了,難得哥哥想着我。”謝芳華笑了笑。
“主子,這些只夠我沾沾牙縫的。”少年看着擺在桌子上的飯菜,嘟起嘴,對謝芳華不滿地道,“你還要吃的話,更不夠我吃了。”
侍畫有些驚異,這是兩個人的飯菜,纔夠他一個人沾牙縫?他有多能吃?
少年不理會侍畫的驚異表情,對謝芳華抗議,“這裡你是東道主,不能餓着我。”
“我竟是忘記你能吃了。”謝芳華失笑,對侍畫吩咐,“他叫輕歌,是有名的大胃口。你再去廚房一趟,讓廚房辛苦一些,再做一份來。”
侍畫只能點頭,同樣是屬下,到底是她們由世子培養出來送到小姐身邊的人和小姐身邊自己培養的人不同。這份隨意,她們就做不來。
“等等,就說你們幾個人要吃。”謝芳華在侍畫走到門口時,特意加了一句。
侍畫意會,點點頭,出了房門。
“主子,你的婢女好像看我不順眼。”輕歌待侍畫離開後,悄悄地說道。
謝芳華莞爾一笑,“不是好像看你不順眼,就是看你不順眼。她們一直待在忠勇侯府,被我哥哥教導訓練,禮數嚴苛,自然是看不得你這般在我面前沒形沒樣的模樣。”
輕歌撇撇嘴,“到底是沒見過血腥的女娃子,不懂當年我們上刀山下油鍋的情誼。”
謝芳華嗤笑,“你纔多大?人家就是女娃子了?”
輕歌揚起脖子,“我很大了!最起碼言宸哥哥不在的時候,我能獨當一面了。”
謝芳華看着他,嗅道,“我看你是出得無名山之後,狂妄自大了。覺得世間唯你無敵了纔是。當年是誰屢次擦着邊過考覈,幾死幾生?險些沒命!”
“哎呀,主子,您能不能別提我當年的窩囊勁?”輕歌板起臉。
“好,不提!”謝芳華順了他的意。
輕歌嘻嘻笑了,忽然湊近她,悄聲道,“主子,您和錚二公子是怎麼回事兒?您喜歡錚二公子嗎?”
謝芳華挑眉,看着他,沒答話。
“喂,您這樣看着我做什麼?”輕歌有些『毛』躁地道,“我就是好奇,若是不喜歡,您怎麼答應了打算嫁給他,還一直住在英親王府的落梅居。”
謝芳華偏開頭,看着因爲夜晚一陣涼風吹來,窗子的縫隙透進來細微的風,將燈燭吹得來回晃動,泯泯滅滅,她清淡地道,“皇帝的聖旨賜婚,拒絕得了嗎?”
輕歌嗤了一聲,“您還怕皇帝的聖旨賜婚?”
“不是怕!而是如今一切沒攤開在明面上,沒辦法拒絕而已。”謝芳華道。
輕歌扁扁嘴角,“那我也不信你這話,就算皇帝的聖旨拒絕不了,可沒誰能『逼』迫得了你住去英親王府的落梅居。”
謝芳華轉回頭,看着他,少年一副你別裝了的模樣,她被氣笑了,瞪了他一眼,“秦錚比皇帝還不是個東西!最早住進落梅居,我的確是迫於無奈,不敢暴『露』身份,只能從善如流。”話落,她又道,“至於後來……自然是我願意待在那裡。”
“其實是後來你發現了錚二公子的好,喜歡上了他,於是,甘願拜倒在他的丰儀之下。是不是?”輕歌一副我就知道的模樣,“我知道,錚二公子是個美男子,這南秦京城裡,論容貌,他可是獨一份。噢,不對,還有個四皇子,據說與他容貌不相上下。只是你沒見過而已,否則怕是就難以取捨了。”
“你說的什麼混賬話!”謝芳華劈手打了他一巴掌。
輕歌靈巧地躲開了,躲開之後,訝異地“咦?”了一聲,“主子,你的武功怎麼退步到了這種程度?打我都打不動了?”
謝芳華撤回手,簡單說了清河崔氏三公子崔意端的血毒之事。
輕歌眉頭皺起來,嘟囔道,“浪費你功力,救他做什麼?一個崔三公子,娃子而已,都被她娘給捨棄了,你還去費心救他,不值得。”
謝芳華瞅着他,“我救的,雖然是他,但確切說也不是他,而是清河崔氏。崔三公子的確不值得我救,但若是清河崔氏拉攏在手,就值了。”
輕歌哼了一聲,“清河雖然是大族,其實一直以來就是牆頭草,隨風倒。”
“正因爲清河崔氏如此,否則也不能屹立多年了。”謝芳華道。
輕歌擺擺手,“反正您救了也就救了,我是不如言宸哥哥懂這些東西。我只知道,我現在好餓啊,可以吃了嗎?”
“可以了,你吃吧!”謝芳華嘆了口氣。
輕歌立即拿起筷子,風捲殘雲一般地吃了起來。
謝芳華看着他,好半響,才慢慢地道,“算起來,你也是出身……哎,你的禮數呢?”
“我就知道禮數不能活命!”輕歌道。
謝芳華無言以對。
不多時,桌子上的所有東西都被他給吃了,他放下筷子,『摸』『摸』肚子,嘆了口氣,“吃一半,歇一會兒的感覺真是不好。”
“飯菜又來了,你可以繼續吃!”謝芳華想笑,聽見外面的腳步聲,她看了一眼,只見侍畫端着飯菜又走來,她道。
“咦?夠快!”輕歌頓時高興了。
謝芳華想着自然不會慢的,高門府邸院落的廚房內,隨時都會準備着飯食,以免主子隨時傳喚。
不多時,侍畫果然推門進來,這次端了足足八個菜,一大盆飯。
顯然,侍畫是故意想要吃撐輕歌。
可是輕歌見了頓時眉開眼笑。
侍畫擺好飯菜,對謝芳華輕聲道,“小姐,雲繼公子過府了,如今在世子那裡。”
謝芳華點點頭,對她道,“你稍後去一趟芝蘭苑,告訴謝雲繼一聲,他和哥哥詳談完事兒後,來我這裡一趟。”
侍畫點點頭,退了下去。
輕歌眨眨眼睛,“謝氏鹽倉的謝雲繼?”
“嗯!”謝芳華頷首。
“那可也是個有意思的人物!”輕歌嘖嘖了一聲,“不過,主子,您可真敢用他啊!您就不怕被他反噬嗎?同樣姓謝,謝氏鹽倉未必就沒有取代忠勇侯府而代之的心思。”
“有和做是有區別的。”謝芳華道,“況且,謝雲繼不是謝氏子孫,到不必擔心他反噬。”話落,他又道,“正巧我也想交代你這件事情,如今說起了,也就知會你吧!你暗中將消息遞迴天機閣,讓他們暗中查一查謝雲繼的真正身份。”
“他原來不是謝氏的子孫?抱養的?”輕歌微怔。
謝芳華點頭。
“那肯定是要查查的了。”輕歌笑了,打保票道,“主子放心,對於查消息我最在行,不用遞迴天機閣,我能連他祖上八輩子都能查得出來。”
“一定要隱秘,謝氏鹽倉不好惹,不要走漏風聲。我還是要用謝氏鹽倉的。”謝芳華叮囑他,“你如今在京中,六號畫舫已經是風雲人物,衆人關注,你不要輕舉妄動,壞我的事兒。就按照我說的,交給天機閣。”
“那好吧!”輕歌點點頭,有些蔫。
“你是要入朝的,還怕將來沒有你的用武之地?急什麼?”謝芳華瞟了他一眼。
輕歌聞言頓時笑了。
“吃吧!吃完再說!”謝芳華將所有飯菜都推到了他的面前。
“您不吃?”輕歌瞅着她。
“看着你吃我就飽了。”謝芳華道。
“您已經夠瘦了,可不能餓着,我知道您最愛吃這兩個,這兩個給您,其餘的都給我。”輕歌將兩盤菜推到了謝芳華的面前,其餘的菜都不客氣地自己霸佔了。
謝芳華笑了笑。
二人不再說話,屋中飯菜飄香。
半個時辰後,輕歌放下筷子,抹抹嘴,心滿意足地道,“我吃飽了,主子,您有什麼話現在就問吧!我保證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謝芳華掃了一眼他面前乾乾淨淨的碗碟,對外面喊了一聲。
侍畫進來,驚異地盯着桌子上一堆乾乾淨淨的碗碟呆了片刻,才默不作聲地將空碗碟都收拾了下去。
輕歌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是能吃了些!”
何止是能吃!謝芳華好笑,對他道,“你以後自己要板着一些,不能再如此吃了。要麼一天不吃飯,要麼一頓吃一天的飯。這樣下去,你的胃口怎麼能受得住?早晚受罪。”
“知道啦,言宸哥哥已經說了我好幾次了。”輕歌不太樂意聽地道。
謝芳華警告他道,“你必須改正。今日你來得我這裡,第一次,我縱容你,下次就別想了。若不板正的話,將來娶個媳『婦』兒都能將人嚇傻了去。”
輕歌頓時直翻白眼,“誰要娶媳『婦』兒了?女人都是麻煩!”
“女人都是麻煩?”謝芳華斜眼瞅着他。
輕歌自覺失言,嘿嘿一笑,“當然說的不是你啦!我是說,除你之外,女人都是麻煩。”話落,他忽然笑嘻嘻地道,“主子,要不您嫁給我吧!您若是嫁給我,不嫁給錚二公子的話,我就一定改了這個大胃口的『毛』病。”
“我嫁誰都沒關係,不嫁給秦錚,嫁給你也行,前提是,如今秦錚就是我的未婚夫,除非你能有本事讓他滾離我遠點兒。”謝芳華也不惱,看着他,慢悠悠地道。
“錚二公子可是個小魔頭!”輕歌『揉』『揉』鼻子,似在考量,“我怕是鬥不過他。”
“那你就老實地做事兒,將來娶別的媳『婦』兒,別打我的主意。”謝芳華道。
輕歌無語地瞅着她,“說白了,你還是喜歡他。”話落,他不滿地道,“我就不信他比言宸哥哥還有本事!只不過是自小被驕縱慣了,跋扈囂張,弄得人人都怕他。無非是怕他的身份和手中的權利。若是論真本事,他未必敵得過言宸哥哥。”
“言宸……”謝芳華眸光動了動,問道,“他到漠北了嗎?”
“還沒到,昨日深夜傳回消息,說按照路程算,兩日後到。”輕歌道,“也就是明日,應該就會到了,本來應該是到了漠北邊境救出七星後再傳消息給我,但怕你擔心,所以,提前先傳了一封信回來。”
謝芳華點點頭,“我計算路程,他就算走最難的山嶺,最近的路,騎最快的馬,也要半個月才能到漠北邊境。這已經是最快的路線了。”
“嗯,您料準了,他的確是走最難走的那條路,翻山越嶺的,他倒是不怕,可是苦了那個從沒吃過苦的公子哥。”輕歌道。
“你說的是燕亭?”謝芳華揚眉。
“嗯,燕亭跟着他呢!”輕歌四仰巴拉地靠在椅子上,沒有形象地『摸』着肚子道,“他要去漠北從軍,言宸哥哥收到你的消息,便立即找到了他,爲了幫助他躲避開皇室隱衛和永康侯府派出的府兵追查,費了一番好大的辛苦。否則的話,以着言宸哥哥自己的本事,如今早就到漠北了,比主子您預算的時間還能早上兩日。那是個拖後腿的,不明白您爲什麼要幫他?難道就是因爲京中傳揚的燕小侯爺因爲喜歡您毀了范陽盧氏的婚事兒?遠走漠北,您就要知他這份情意幫他?”
“畢竟是他念了我九年,我無以回報,既然他想遠走漠北,我幫他也就幫他了。反正言宸也要去漠北,順路而已。”謝芳華道。
輕歌撇撇嘴,“您大概還不知道吧!您這一順路不要緊,他一句黏上言宸哥哥了。”
“什麼意思?”謝芳華擡眸。
輕歌哼了一聲,“他見識到了言宸哥哥的厲害,這一路相伴,大約是公子哥從沒出過遠門,一直在金籠子裡面關着,出京城之後,走了一日便覺得舉步維艱。正巧言宸哥哥聽你的話找到他助他。這一路上,他又見識了從來沒有見識到的。發現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昔日他虛度了許多光陰,如今才知道天地遠大。無意中知道言宸哥哥要去北齊。於是,漠北便不看在眼裡了,非要跟着他去北齊。”
謝芳華蹙眉,“言宸甩不掉他?”
“甩得掉怎麼甩?甩掉他就不能活了!言宸哥哥走的全是崇山峻嶺,豺狼虎豹遍地都是。只要甩開他,他一日都活不了。別看在南秦的脂粉堆裡,富貴圈子裡能呼風喚雨。可是出了京城,他燕小侯爺的身份屁都不是。”輕歌鄙夷地道。
“他也不是一無是處!”謝芳華看不得輕歌將人貶低到地底下,雖然他說得是實話,但他這份自大可是要不得。
輕歌嘖嘖了一聲,“主子,您的心腸什麼時候這麼好了?難道從無名山回來!您爺們的心就變成娘們的心了?不要什麼人都覺得好!”
謝芳華又氣又笑,“你倒是教訓起我來了!”話落,對他道,“不聽你廢話了,言宸的信呢?給我!”
“我哪裡敢留着?自然是看完就毀了!”輕歌攤攤手。
“你自詡記『性』極好,就算毀了,也能倒背如流吧!”謝芳華將筆墨往他面前一推,“給我寫出來。”
輕歌嘆了口氣,對她道,“主子,您怎麼就不明白屬下的心呢?屬下多久沒見您了?還不是想跟你多說點兒話近乎近乎?您這是嫌棄我!”
“我就是嫌棄你!快點兒寫!一會兒謝雲繼來了。我還不想他看到你。”謝芳華道。
“好吧!”輕歌任命地拿過筆墨。
謝芳華看着他筆飛快地落在宣紙下,筆走龍蛇,一氣呵成,暗暗地讚揚了一聲。
無名山裡的隱衛都有一手好書法,當初最早的時候,他們用筆當劍練。因爲做的最多的就是殺人和傳遞消息,所以,他們要學會模仿各種人的筆跡。
不多時,一封簡介的書信躍然紙上。
輕歌頓住筆,將紙遞給謝芳華,嘟囔道,“言宸哥哥雖然是給我傳的信,可是一句話都沒跟我說的,這些話,我一看就知道他是跟你說的。哼,厚此薄彼。”
謝芳華接過信紙,很快地從頭到尾看了一遍。
言宸的信很短,短得只有幾句話,但是卻說了好幾個信息。
其一,燕亭有意跟他去北齊,他想帶上他,因爲永康侯府的人恐怕會追到漠北,若是有皇帝旨意的話,即便燕亭到了漠北,也能被揪回京城。到時候誰救的他,怕是會追查到他的身上。所以,既然他想跟他去北齊,怕是也想到了這個可能。
其二,關於漠北戍邊兩方兵營發生的衝突之事,他在半路上第一時間就得到了消息。一切全是四皇子的籌謀。武衛將軍的親近副將死傷多人。此事之後,武衛將軍可謂是元氣大傷。
其三,四皇子其人由此客觀深不可測,且手腕了得,怕是不輸於秦錚,若是他此番到漠北,先救七星的話,怕是會與他周旋數日,他思考再三,她姑姑的病不能耽擱,是以,他決定先去北齊皇宮,迴轉之後再救七星,秦鈺想要窺探他們的組織,那麼,一定不會將七星如何,七星暫且待在秦鈺處無礙。
其四,秦鈺已經得到了關於秦錚和她賜婚的消息,同時,得到了一張關於她的畫像和聽音的畫像。不知是何人傳給他的。
謝芳華看罷,將宣紙的紙頁用力地攥了攥,半響無言。
輕歌也不打擾她,知道她要消化一些東西,也要思索如何做才最正確。
南秦京城有兩號人物,一個是英親王府的錚二公子,一個是皇帝的四皇子。如今他家主子算是都給惹上了。未來啊,他心裡偷偷地樂着,怕是有很多好戲要看。
“你去回信,就說我知道了,讓他路上小心!”謝芳華將宣紙放在燈盞前點燃,任紙灰落在燈罩裡,對輕歌道。
輕歌頓時怪叫,“主子,您給言宸哥哥回信,就這麼一句話?不再說點兒別的了?”
謝芳華擡腳踹了他一腳,“還說什麼?謝雲繼來了,趕緊滾!”
輕歌騰地站起身,豎起耳朵,隔着窗子仔細地聽了一下,立即對謝芳華豎起大拇指,“您功力都降低一半了,還這麼警覺,果然是主子。那我滾了。”話落,他打開窗子,“嗖”地從窗子跳了出去。
隨着他離開,清涼的夜風吹來,吹散了屋中一室的菜香味。
謝芳華伸手扶正晃動的窗子,就那樣讓窗子開着,清涼的風使得火燭變大,很快就燃燒盡了一張宣紙,她罷了手,將燈罩拿起來,將紙灰順着窗子倒了出去。
一陣風颳來,紙灰無影無蹤。
屋內不多時只餘海棠的清香。
果然不出片刻,謝雲繼來到了海棠苑,他輕輕翻牆而過,並沒有着急下來,而是坐在了牆頭上,低頭盯着牆頭看了片刻,才緩緩地落下了身。
謝芳華從窗子看着謝雲繼,想着不愧是謝氏鹽倉的主人,雖然他將屋內的氣味都消散了,但是僅憑一面牆,牆頭細微被碰觸的土,他應該就知道這裡有人來過了,且在他之前。
這樣聰明的人,讓她某些事情省心,但也是煩心。
但願謝雲繼真的能被她所用,她對他還是要有兩分設防。畢竟,他的身世不明有利有弊。
侍畫等四人一直守在門外,清楚地看到輕歌離開,也看到謝雲繼翻牆而入。巧的是,二人走的都是那一面牆頭,不發現都難。四人對看一眼,都沒說話。
謝雲繼來到門口,透過敞開的窗子,見謝芳華正往外看,他勾了勾嘴角,緩步進了屋。
謝芳華坐在窗前,透過水晶簾看着謝雲繼,眉目隱住了某些想法。
“芳華妹妹有心事兒?”謝雲繼挑開水晶簾,來到謝芳華面前,對他打量了一眼,挑眉。
謝芳華對他一笑,“是有點兒心事兒。雲繼哥哥坐!”
謝雲繼緩緩坐下,看着她,徑自問,“彷彿是關於我?”
謝芳華眼眸略微地眯了眯,須臾,笑意蔓開,“好像是!”
謝雲繼揚眉,“能讓芳華妹妹對我生起心事兒,我不知道是不是該高興。不過看起來不像是什麼好事兒。”
謝芳華失笑,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省力氣。對於謝雲繼,他雖然想查他,但是他太聰明,從她剛剛一個來不及收起的神『色』就猜出關於他,若是不挑明的話,以後怕是真有隔閡不能用他了。對於他和謝氏鹽倉來說,能用而不用的話,那麼就是自己的一大損失。想到此,她笑着道,“雲繼哥哥,你可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世和親生父母?”
謝雲繼彷彿不意外,漫不經心地笑道,“原來你想的是這個!”
謝芳華點點頭。
謝雲繼伸手去拿桌子上的茶壺倒水,掂了個空,他對外面直接吩咐,“來人,上一壺茶!”
侍畫等人聞言對看一眼,靠着門口最近的侍墨走進了屋,將空壺拿出到畫堂,洗淨,重新換了茶葉,倒了一壺熱水,端了上去。
謝雲繼對侍墨擺擺手,侍墨看了謝芳華一眼,退了下去,他自己動倒了一杯茶,同時給謝芳華倒了一杯,之後,放下茶盞,聲音極低地道,“我這麼多年查了自己的身世,卻是無論如何都查不出來。芳華妹妹若是能查到我的身世,那麼多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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