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芳華仰頭看向半山腰,山崖高聳入雲,在崖頂和崖底都看不到半山腰是何情形。
這一片後山雖然綿延百里,山脈層層相連,雖然這一處山澗陡懸絕壁,但也不是真正的無人能達的罕見之地。尤其與這一片山脈相連的前山還坐落着千年古寺的法佛寺。
很難想象秦錚的師父就在這一處山澗的半山岩洞。
“不信?”秦錚打量着謝芳華的表情,微微挑起眉目。
謝芳華收回視線,看了他一眼,搖搖頭,“不是不信。而是以尋常人的腦袋來揣測的話,也會覺得不太可思議。這裡若是住着一位世外高人的話,怎麼能不被人所知?即便尋常百姓們不知,但是法佛寺的普雲大師應該不會不知?南秦京城貴裔府邸那些耳目通透的朝臣們也該不會不知。可是卻半點兒傳聞沒有。”
秦錚微笑點頭,“你說得有理。”
“既然我說得有理,你沒糊弄我?”謝芳華斜眼瞅着秦錚。
秦錚點了謝芳華額頭一下,微帶親暱不滿,“你這個女人,我糊弄你做什麼?到底是不是我師父住的地方,你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嗎?”
謝芳華被他指尖點到額頭,他清涼的手指流連了那麼一下便離去,讓她感到了一種被寵溺的味道。她微微偏開頭,“你有辦法上去?那還不快走!”
秦錚看着她微帶不自然的神情,細微的羞澀,緩緩笑了笑,拉着她的手向山崖峭壁的底部走去。
“要爬上去?”謝芳華識破他的意圖。
“是啊,不爬上去怎麼上去?”秦錚瞅着她,“你不會爬不動吧?”
“我的意思是,你剛剛撞到後背已經受傷了,你爬得動嗎?”謝芳華沒忘記他剛剛被衝力撞的那麼一下,尋常人五臟六腑怕是都能撞碎,他也就仗着自己內功護體。但是大半的內力當時都用來護懷中的她了。可以想象,他的傷好不容易好了七分,如今怕是又去了五分。只剩下那麼一二分罷了。
“不是還有你嗎?”秦錚眨眨眼睛。
謝芳華看着他一陣無語。
“喏,將這兩個金鉤鐵索給你。你帶着我攀上去。”秦錚將手中的金鉤鐵索交給謝芳華。
謝芳華伸手接過,這才仔細地看了一眼秦錚這個剛剛救了他們兩個人命的金鉤鐵索,尖頭極其鋒利,鐵索的材質是玄鐵,只不過勾頭鍍了一層金輝。顯然是特別打造的。雖然不太華麗,但是就這樣樸實無華方纔用處極大。
“這是師父給我打造的。”秦錚見謝芳華對這個金鉤鐵索似乎極其有興趣,“你若是喜歡,送給你吧!”
“不要!”謝芳華搖頭,“你師父給你的東西,你還是好好自己留着吧!”
“那個老頭的確沒給我幾樣東西,但是偏偏每一樣東西都有些好用處。”秦錚道。
謝芳華想着今日若沒有這個金鉤鐵素,他們倆就沒命了。對他的師父不由升起了好奇。
“你在上面,拽着我。”秦錚毫不客氣地催促謝芳華。
謝芳華本來還想問幾句,聞言作罷。拿着鐵索丈量了一下半山腰的方位,輕輕揚手,將鐵索甩了出去。鐵索順着她的力道直直向上,金鉤釘在了幾百仗的高度上。
謝芳華將手遞給秦錚。
秦錚勾了勾嘴角,拉住他的手。
謝芳華一手拽着鐵索,一手拉着秦錚,輕巧地帶着他向上攀巖。
秦錚似乎盡力地提着力氣,讓自己的身子放輕便。
爬到金鉤處時,謝芳華又將另一端的金鉤向上甩去,金鉤又釘在了幾百仗的距離之外。她回頭看了秦錚一眼,見他額頭有細微的汗溢出,對他瞪了一眼,“我拉着一個你還是輕便的,用不到你使力氣。”
“心疼我?”秦錚看着謝芳華,眸光盈盈。
“回頭你傷勢加重的話,還要浪費外公給你的好藥。”謝芳華轉回頭,見不得他得意。
“好!”秦錚頓時笑了,也不點破她,泄了力氣,將整個人的重量交給謝芳華。
攀巖自然難不住謝芳華。當初在無名山,也是高聳入雲的山峰,除了跳崖外,高難度的訓練她無一沒經歷過。即便拉着一個人,對於她來說,也是輕而易舉。
大約用了半個時辰,兩個人來到了半山腰。
正如秦錚所說,半山腰果然有一棵古鬆。古鬆上果然掛着她的那一件衣服。
秦錚驀地笑了,“看來師父是真的想見見你,所以哪怕我們下了崖底下,也將你的衣服掛在這裡,讓我們不得不來取。”
謝芳華看了他一眼,見他雖然笑着,但神色卻不再是那種不正經揶揄的調笑,似笑似嘆一般。她不答話,將鐵索勾在那顆古鬆上,帶着秦錚上了那顆古鬆。
兩個人坐穩之後,她伸手拿過她的衣服,檢查了一番,見衣裙完好,遂解下身上秦錚的外袍遞給他,然後換上了她自己的衣裙。
秦錚接過外袍,輕嗅了一下,外袍沾染了幾絲謝芳華身上的幽香,他勾了勾嘴角,慢慢地將外袍穿戴妥當。
謝芳華穿戴好之後,並沒有看到那個山洞,疑惑地問向秦錚。
“洞口在古鬆裡。”秦錚道。
謝芳華打量了一眼古鬆,有三四個人合抱那麼大。若是裡面有洞口的話,的確是能容下。她點點頭。
古鬆雖然枝幹被風吹雨淋長年累月幾百甚至上千年時間洗禮得有着粗噶的紋理裂皮,但是依然青翠,枝葉繁茂。
謝芳華仔細端看了片刻,才找到了秦錚說的洞口,原來在古鬆背靠着山石的銜接的巖縫裡,那裡有着一道細微的螺紋印痕,被歲月風雨侵襲太過輕淺,她輕輕伸手,挪開了那一塊石板。石板厚重,破費了些力氣。
石板打開後,果然是一個洞口,僅容一人進出。
謝芳華偏頭看向秦錚。
秦錚對她呶呶嘴,她當先進了山洞,然後伸手將他拉進了洞裡。
入眼看去,山洞內僅能容兩三個人通行,石壁甬道狹窄,與普通山洞別無二致,四壁土灰,看起來就像是山崖塌方留下的一處缺口。
但謝芳華知曉秦錚既然帶她來到這裡,自然不止是這樣簡單。
她扭頭看向秦錚。
“往裡面走!”秦錚在她身後輕聲道。
謝芳華示意他引路。
秦錚伸手拉着她的手,往山洞裡面走,大約走了一盞茶功夫,來到了洞口的盡頭,這一處盡頭比剛來的甬道寬了很多,如半間屋子大小,堆了一堆山石,成了一處死路。
謝芳華挑眉。
秦錚側身讓開,對她攤手,“我如今是搬不動這些山石了,看來只能辛苦你將這些山石挪開了。”
謝芳華嘴角動了動,“秦錚,你告訴我,這裡到底住沒住着人?”
“問那麼多做什麼?難道你要師父出來迎接你?”秦錚看着她。
謝芳華無奈,這些山石堆疊在一起,雖然不多,但是也夠她搬半個時辰了。一塊山石目測怎麼也要百斤,秦錚如今這副身子的確是搬不動。她這些日子內傷調理得好了個七七八八,只能甩開他的手,過去挪動那些山石。
秦錚站在一旁靜靜地等着她挪走山石。
山石大約有十多塊,挪到一半時,謝芳華額角溢出了汗。
秦錚微微抿起脣,眸光有些動容,似乎想要上前幫她搬,但是看了一眼入口內,又作罷。
半個時辰後,謝芳華終於挪走了那些山石,只見露出來一面石門。
她長舒了一口氣。
秦錚立即走到她面前,伸手握住她的手,仔細看了一下,見只細微地磨出些水泡,有些心疼地道,“你外衣的囊袋內不是帶着藥嗎?現在就抹上。”
謝芳華看了他一眼,雖然搬走山石這半個時辰他沒幫任何忙,但是神色比她這個搬山石的人一點兒也不輕鬆,雖然不曉得他心中所想,但知道必有原因。她笑了笑,搖搖頭,“不礙事兒。”
“抹上!”秦錚堅持道。
謝芳華只能從懷裡拿出一個玉瓶子,從裡面倒出些藥粉,戮破水泡,抹在了傷口上。
見她上完了藥,秦錚拉着她的手來到石門處,起了開關,石門從兩側打開,他拉着她走了進去。
入眼處,再不同外面四壁的灰土山石通道狹窄。而是十分寬闊,足有幾間屋子大小,山壁壁牆上下雕刻着壁畫,地面是玉石鋪成,頭頂懸着夜明珠,使得這一處山洞不能稱之爲一處山洞,而像是一處洞府。
這一處洞府內依然空無一人。
除了四壁的壁畫和頭頂一顆碩大的夜明珠外,再無多餘的東西,地面分外寬闊。
謝芳華沿着壁畫四壁看去,心頭掀起驚濤駭浪。不爲別的,只爲壁畫上雕刻着的圖畫和字體幾乎涵蓋了奇門遁甲,五行八卦,星雲占卜,武功秘笈、醫毒之術等等稀世絕傳。
她是內行之人,在無名山學藝八年,除了學滿了無名山訓練隱衛的所有東西外,還暗中翻閱了無數典籍。再加之前一世閱覽了忠勇侯府藏書萬卷。自然是知曉什麼樣的東西有什麼樣的價值。
這一室十多幅壁畫,當真是價值連城。
若是誰能將壁畫上的這些都學滿學通學精的話,那麼不說天下數一數二,也是個鮮少有人能惹到的人物了。
謝芳華打量半響,偏頭看向秦錚,只見他面色尋常,眸光看着壁畫一處,罕見地沉凝。她順着他目光看去,便看到了那一處寫着“紫雲留筆”四個字,頓時一怔。
紫雲這兩個字在這兩日耳邊被人提了數次,提到他的那個人是他外公,他稱呼他是紫雲道長。心中忽然有一個想法,難道彼紫雲是此紫雲?
心頭無數疑問頓時升起。
“走吧!我們進去!”秦錚拉着她的手,來到那一處字跡上,伸手去觸摸字跡。
謝芳華這才發現那個紫字與其它字跡略微不同,是凹凸出來一些,則作爲了開關,實在精妙。比一般的機關暗道看起來更無痕跡。
秦錚伸手觸動開關,牆壁從中間又分開一扇門。他領着謝芳華走了進去。
入眼處,一間屋子大小,像是一個起居室。玉石的桌案、玉石的桌椅,玉石的牀鋪,玉的碗碟茶壺。一應俱全。
但都與外面一樣,鋪了一層土,顯然很久沒人住了。
謝芳華伸手摸了一下玉石桌面上的土,沾紙則滿,就她目測,這樣厚度的落土,最少一年多不曾有人住了。
秦錚看了謝芳華一眼,沒說話,伸手又觸動了一處機關,靠着玉牀的裡側牆壁又打開了一扇門,他示意謝芳華跟他進去。
謝芳華擦掉了手指上的土灰,跟在他身後走了進去。
裡面是與最外間那一處四處壁畫的空室一樣寬敞,卻不如外面一樣空闊。相反,林良滿目地堆了無數東西。這些東西分成了兩面山,一面有書籍,有奇珍異寶,堆疊在一起,有些凌亂。一面是堆疊了無數瓶瓶罐罐。
以着謝芳華的目力,那些奇珍異寶拿出一樣,怕是足夠買半個城池。
而那些瓶瓶罐罐,在她看來,裝的怕是藥材。
同樣,這些都是都蒙了一層灰,顯然許久沒被人動過了。
秦錚沒說話,又走到一處石壁前,觸動了一個機關,從側方又打開了一扇門。
這也是一間與外側起居室一般大小的房間。入眼處,房間內只擺放了一尊雕像。
雕像身穿紫袍,手持拂塵,分外的年輕,眉目清骨,若是在尋常百姓看來,彷彿一尊神仙模樣。栩栩如生,仿若真人。
謝芳華目光定在那尊雕像的拂塵上,只見拂柄上雕刻着“紫雲”二字。
心中早先那一絲猜測隱隱又得到了幾分證實,她看了半響,偏頭看向秦錚。
秦錚目光平靜地道,“他就是我師父!”
“他是……紫雲道長?”謝芳華問。
秦錚笑了一下,“你說的紫雲道長可是外公口中的紫雲道長?”話落,他搖搖頭,“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外公口中的那個紫雲道長,但他的確叫做紫雲。”
謝芳華對於這個答案有片刻凝噎,一時說不出話來,目光瞥見雕像頭上插着一支彎月似的簪子。那彎月與昨日英親王妃交給她的那個墜鏈的形狀別無二致。她看着,心裡頓時一驚。
世間還有第二個穿着紫袍而且手中有魅族信物一模一樣玉簪的道長嗎?
怕是沒有!
那麼他是紫雲道長?
可是他爲何成爲了秦錚口中的師父?
她外公昨日說紫雲道長是在十幾年前幫她逆天改命仙逝了的。可是十幾年前,就算他來天聖那年,據外公所說,她孃親還未嫁人,那麼當年據說英親王和英親王妃以及忠勇侯府世子和世子夫人是同年大婚的,也就是說,那時候她沒出生,秦錚也是還沒出生。他如何能遇到紫雲道長?
可是既然他沒遇到過紫雲道長,那爲何這裡這個人卻如此與傳說中的紫雲道長一般無二?
一時間心裡有無數問號,可看着秦錚微微沉暗的臉,她一時間卻不知如何問。畢竟昨日外公與她說那些話實在太過私密。關係到她的命格,關係到忠勇侯府的運數,關係到她孃的身世,同樣關係到她的隱私。哪怕秦錚是他的未婚夫,哪怕他與她早先有了某些親密的舉止,也是不能輕易揭開的。
“來,跟我跪下,拜見師父!”秦錚伸手拉着他,“你是我未婚妻了,理當給他見禮。”
謝芳華抿了一下脣,點點頭。
秦錚撩開衣袍,拉着謝芳華跪在雕像面前,規規矩矩地給雕像叩了三個頭。
謝芳華也跟着他叩了三個頭。她從來沒見過秦錚對誰如此恭敬崇敬尊敬過。即便英親王妃,即便當朝皇帝,即便英親王,就連在她爺爺面前,他也是嬉皮笑臉,在他外公面前也是厚臉皮說笑。
擡起頭來時,秦錚對她偏頭微笑,柔聲道,“我一生最敬佩的人便是他了。將我從鬼門關救回一命的人也是他了。他曾經說,若是有朝一日我娶了媳婦兒,就帶到他面前來,叩三個頭。那麼,他會幫我看着,不讓這個媳婦兒跑了。”
謝芳華一怔。
“你這是什麼表情?看起來像是……”秦錚打量着謝芳華,挑眉,“被驚嚇了?”
謝芳華心頭憋了一肚子的疑惑,沉默半響,輕聲道,“你是何時拜他爲師的?他又是如何救了你一命?”
“你是想證實他是不是外公口中的紫雲道長?”秦錚看出了她心中的想法。
謝芳華微抿着脣點了點頭。
秦錚笑了笑,“我總共見師父兩面,一面是十二年前,一面是八年前。十二年前時,我五歲吧!當時皇祖母帶着我來法佛寺禮佛,我不喜聽佛經,偷偷跑來這一片山林玩,遇到了他。當時我纏着他與他待在了一起三日。第二面是八年前,我被人所害,將我扔進了皇室隱衛招募的隊伍裡。”說道這裡,他看了謝芳華一眼,見謝芳華眸光微眯了一下,他慢慢地道,“只剩一口氣被拖走扔到亂葬崗時,正巧他趕到,救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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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上牆:sglxz,秀才:京文看到今天,感覺情的又一男神代表誕生了。雲錦有三死三生,爲紅鸞不斷輸送靈力的通天咒。容景有高超的醫術,生死陣前的血祭精魂。秦錚有的是對芳華滿滿的愛,這樣的男主,叫人怎麼不愛。後面還有更多的情真吧!
時光飛舞,秀才:你們都在打雞血,只有我一個在默默等待秦四出場嗎?
舞一朵紫,舉人:3張月票2張評價票能上牆嗎,姐也追得蠻誠懇的呢!
作者有話:嗯,妾本、紈絝、京門,每一本書都會有一個獨一無二的男主,放心吧,以後自然還有更多更精彩的;那個什麼,我在努力這個月讓小四出來;咳咳,上牆不難,親愛的只要愛我,沒攢到月票也能上,當然,我這麼俗,見到月票會更高興,大姨媽來了也不會手軟。o(n_n)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