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正院後,秦錚沒說話,謝芳華也沒說話,二人靜靜走向英親王府後院的祠堂。
來到祠堂門口,有看守祠堂的人立即給二人見禮,“小王爺、小王妃大喜!”
秦錚點點頭。
看守祠堂的人打開祠堂的門,秦錚拉着謝芳華走了進去。
祠堂內供奉着南秦歷代先祖的牌位,顯然早上的時候英親王、英親王妃應該給上過香,所以,裡面香霧繚繞。
秦錚拉着謝芳華徑直走到德慈太后的牌位前站定。
有人立即遞過來三炷香。
謝芳華伸手接過,看了秦錚一眼,他盯着牌位一動不動,她迴轉頭,看着牌位,將香插在了香爐裡,然後跪在蒲團上,給德慈太后叩了三個頭。
秦錚待她叩完頭後,也拿過三炷香,點燃,插在了香爐裡,低聲道,“皇祖母,這是謝芳華,你認識她的。”
謝芳華擡頭看他,他這聲音平靜,面容掩在陰影裡,讓她看不見他說這句話的神色,但想來和他的聲音一樣的平靜。
須臾,他也跪在了蒲團上,磕了三個頭。
之後,他直起身,伸手拽起謝芳華,向外走去。
謝芳華拉着他頓住,低聲說,“在宮裡待嫁時,皇祖母早前託付林太妃送了我一份賀禮……”
秦錚點點頭,“知道了。”
“待回去後,我給你。”謝芳華又說。
秦錚搖頭,“既然是皇祖母給你的,你就好生留着吧,不用給我。”
謝芳華咬了咬脣瓣,“皇祖母給的賀禮……不太一般。”
秦錚笑了一聲,“皇祖母送出的禮,自然不一般。說是給你的,就是給你的,你留着就好,不用給我看,也不用給我。”
謝芳華蹙眉,“不是說夫妻一體嗎?”
秦錚凝眉看着她,忽然靠近一步,將她攬在懷裡,低聲問,“你是想讓我在皇祖母面前告訴她我們已經一體了嗎?”
謝芳華臉一紅,伸手推他。
秦錚沒過分,順勢放開她,眸光昏暗,明明滅滅,“即便是夫妻,也不必事無鉅細什麼都告知不是嗎?”話落,拉着她的手,“走吧!我們回去。”拽着她出了祠堂。
謝芳華只能作罷。
從祠堂出來,二人回落梅居。
剛到落梅居門口,大總管喜順匆匆追來,“小王爺。”
秦錚停住腳步,回頭看向喜順。
喜順跑得有點兒急,來到近前,給二人見禮,之後看着秦錚道,“小王爺,宮裡傳來旨意,請王爺和您進宮議事。”
“我?”秦錚挑眉。
“是!”
“宮裡來的人是誰?”秦錚問。
喜順立即道,“是吳公公。”
秦錚抿了抿脣,對他擺擺手,“我知道了。”
喜順看了他一眼,轉身匆匆離開。
謝芳華想着既然是宮裡的吳公公來傳的信兒,吳公公某種程度上代表的是皇上。她伸手拉着秦錚的手攥緊,不想他進宮,大婚都是休沐的。
秦錚低頭,只見她的手緊緊地攥住他的手,攥的很緊,反應了她的內心,他眸光動了動,沉默片刻,道,“呂奕去了漠北,不過數月,便水土不服染疾而死。漠北三十萬兵權要儘快地穩定軍心。找爹和我前去,應該是爲了此事。”
謝芳華皺眉,“呂奕是不是你動的手?”
秦錚頷首,“算是我動的手,他作爲齊言輕從南秦離開送給我的賀禮。”
謝芳華看着他,“秦鈺一定知道是你動的手,如今讓你進宮……”
秦錚忽然笑了,“就算人人都知道是我動的手又如何?沒有證據不是嗎?我人一直在京城。若是查齊言輕,可會牽扯出他進京的目的,齊言輕來南秦京城的目的可是爲了幫當初還是四皇子的太子秦鈺。拔出蘿蔔帶出泥。我不好過,他也難好過。一把雙刃劍而已。他又能拿此事奈我何?”
謝芳華點點頭。
“你先回房歇着吧!”秦錚撤出手。
謝芳華攥住不鬆,微微低下頭,“我們剛大婚,按理今天是你休沐的日子。”
秦錚看着她,“爹忠於南秦江山,我不進宮,他也會進宮,若是他心軟自己答應了什麼,或者替我答應了什麼。到時候麻煩死了。”
謝芳華忽然想到漠北的軍權,立即鬆了手,對他說,“若是讓你去漠北,你不要去。”
秦錚好笑,忽然湊近她,輕吻她臉頰,“這麼捨不得我?”
謝芳華臉頓時紅如火燒,沒躲開,趁機抱住他,“就是捨不得你。”
秦錚身子一顫,呼吸紊亂,沒做聲。
謝芳華好笑,忽然很喜歡這樣的秦錚,她細微地碰他一下,靠近他一下,他就敏感的輕顫或者僵硬。讓她能清楚地感覺到他的感受。是因爲終於大婚了,成爲夫妻了,他反而猶自身在恍惚中,不能回魂嗎?她抱了他片刻,慢慢地放開他,退了一步,對他道,“那你要早些回來,我等着你吃晚飯。”
秦錚點點頭,嗓音微啞,“好!”
謝芳華不再多言,對她揮了揮手。
秦錚在原地站了片刻,慢慢地轉身,離開了落梅居。
謝芳華目送他的身影,愛上一個人的感覺,是怎麼也看不夠他嗎?無論他是什麼樣子,都讓她心喜不已。那麼是他的一個背影。
秦錚走了一段路後,忽然回頭,見那人兒依然站在落梅居門口送他,即便距離得遠了,依舊能感覺到她的依依不捨。他抿了抿脣,忽然有一種想快步走回去的衝動,可是剛挪動腳步,又生生地剋制住。
眸光暗了暗,咬牙轉過身,轉眼就沒了影。
謝芳華看不到他身影了,依舊不想回去,她心中清楚,爲了這個大婚,秦錚背後一定做了很多。如今順利地大婚了,有些事情是要清算的,秦鈺是定然不會讓他們好過的。
想到秦鈺,她擡眼看向皇宮方向,在這裡,能看到皇宮巍巍宮闕,層層疊疊,她眯了眯眼睛。
“小姐,回去歇着吧!今日的太陽毒辣,小心中暑。”侍畫走上前,對謝芳華輕聲道。
謝芳華收回視線,點點頭,轉身回了內院。
屋內顯然在她和秦錚離開後清掃了一遍,被褥帷幔重新地換過了。室內明窗幾淨,依舊看不到昨日紅紅火火的喜慶,只略微有些新婚的裝點,不華豔,但雅緻溫馨得令人舒適。
謝芳華掃了一圈,揮退了侍畫、侍墨,自己躺回牀上補眠,她的確是還有些累乏。
秦錚來到王府門口,英親王已經等在那裡,英親王妃也在,見他來了,臉色難看,“皇上這是要幹什麼?錚兒昨日才大婚,今天才新婚燕爾,什麼事情要找他商議?”
英親王嘆了口氣,“你也別埋怨了,他如今承襲了小王爺的爵位,身爲秦氏子孫,理當舍小家而顧大家。”
英親王妃瞪眼,警告他,“祖宗的江山是靠萬民擁戴得來,是要爲萬民謀福祉的,可不是爲了日日算計這個,算計那個,勾心鬥角,陰謀陽謀。若是當權者日日想着這些,還配當權?你爲了祖宗江山能捨小家,可不要拖我的兒子下水。”
英親王一噎,揉揉眉心,“你太多慮了,錚兒大婚後,就是成家了,也當立業,朝政之事,他理當參議。”
英親王妃哼了一聲,“我不覺得只是讓他去參議,指不定有什麼算計呢。”
“好啦,他心中有數,你就別操心了。”英親王拍拍英親王妃。
英親王妃見秦錚對進宮並沒什麼異議,只能住了口,對他道,“你早些回來,不能大婚第一天就將華丫頭自己扔在府裡。”
秦錚點點頭。
英親王妃看着父子兩人一個坐車,一個騎馬離開了英親王府,轉回頭,對春蘭道,“連一日的悠閒日子也不能過,真是……”
“小王爺和小王妃能夠順利大婚,已經是阿彌陀佛了,更何況已經圓了房,以後來日方長,好日子總是要慢慢地過起來的。”春蘭勸她,“您前些日子被兩場婚事兒準備弄得焦頭爛額,如今總算可以歇歇了,回去歇着吧!”
“也是。”英親王妃心裡舒服了些,向內院走去。
謝芳華躺在牀上,不多時就睡着了,她睡醒一覺,天已經黑了,屋中沒有秦錚的影子。
她起身下牀,打開房門。
“小姐,您醒了?”侍畫、侍墨立即迎上來,看着她。
“秦錚還沒回來?”謝芳華看着外面漸黑的天色問。
侍畫、侍墨搖搖頭。
“打探了嗎?今日都有誰進宮了?”謝芳華蹙眉。
侍畫、侍墨點點頭,“打探了,除了王爺和小王爺外,左右相、永康侯,還有咱們府的謝侯爺等朝中不少重臣,都進宮了。”
謝芳華微微鬆了一口氣,“派人去問問,秦錚什麼時候能回來?”
侍畫、侍墨點頭。
謝芳華在門口站了片刻,傍晚的風輕輕吹來,吹散了白日裡的熱意,有幾分涼爽,落梅隨風輕輕飄落幾瓣,有幾分詩畫之意。她將身子懶洋洋地靠在門框上,靜靜地看着。
從今以後,這就是她的家了呢!
她對落梅居實在太過熟悉,熟悉到似乎不是嫁進來,而是回來。
不多時,侍畫回來,對她低聲道,“小姐,宮裡的議事殿據說還沒散場,打聽不出什麼來,不知道何時小王爺才能出宮了。”
謝芳華點點頭。
“小姐,天晚了,您中午就沒吃多少,先吃了吧!小王爺估計很晚纔會回來。”侍畫看着她。
謝芳華搖搖頭,“我還不餓,等着他。”
侍畫不再勸。
謝芳華又在門口站了一會兒,天徹底黑了,她才轉身進了屋,掌上燈,拿了一本書坐在軟榻上邊看邊等着。
一個時辰後,玉灼從外面跑了回來,氣喘吁吁,“表嫂,表哥讓你我傳話回來,說你別等他了,自己吃完飯吧!”
謝芳華看向窗外,“他什麼時候能回來?”
玉灼搖搖頭,“一時半會兒怕是回不來,宮裡議事還沒散呢?”
謝芳華皺眉,“就算議事,朝中重臣們難道都餓着不成?”
“據說皇上吩咐在議事殿擺了宴席,邊吃邊談。”玉灼小聲道,“皇上今日病體似乎好了很多,一直待在議事殿,十分有精神,期間也沒犯病。”
“既然是議事,都談了什麼?”謝芳華想着皇上臥病多日,今天這麼精神,依照他的病,應該是臨時用了什麼抵抗的藥了,否則如何能支撐得住?
“關於漠北的軍權。”玉灼撓撓腦袋,“一直爭議不休。”
“怎麼個爭議不休法?”謝芳華追問。
玉灼向裡屋看了一眼,猶豫了一下道,“似乎有人提議小王爺前去漠北掌管三十萬兵權,但是也有人反對,說小王爺這些日子將西山大營的兵操練得怨聲載道,不按常理出牌,軍紀雖然嚴,但是裡面的兵卻被打亂得沒了編制規章,如今西山大營除了他外,別人怕是都接管不了。若是他去了漠北,可不是鬧着玩的,那是南秦和北齊的邊境。”
謝芳華眯了眯眼睛,果然在說漠北軍權,她問,“除了有人提議他去,還提議誰去?”
玉灼想了一下,“似乎有人提議右相府的李公子,說他文武雙全,還有人提議兵部尚書府的公子。但都有人有異議。而漠北三十萬軍權不能一日無主,否則邊境動亂,就是南秦的損失。所以,要立即定下來。”
謝芳華頷首,“我知道了,你去吧!”
玉灼轉身又跑出了落梅居。
謝芳華想着秦錚雖然利用齊言輕除掉了呂奕,但是決計不會讓漠北三十萬兵馬亂的,他總歸是秦氏子孫,即便不喜當今皇上,不喜秦鈺,但是他爺爺和祖輩的江山他定然不會棄之不顧。殺呂奕,也是被秦鈺逼迫得沒辦法了。
她靜靜地想了片刻,便丟開,繼續看書。
“小姐,既然小王爺派人來傳話,您就用膳吧,總不能餓着!”侍畫又在門口勸說。
謝芳華想了想,秦錚既然刻意讓玉灼回來傳話,雖然她還不餓,但是這番好意總不能辜負,她點點頭,“好!”
侍畫歡喜,立即去了。
不多時,端來晚飯,謝芳華還沒拿起筷子,便見秦憐進了落梅居。她向外看了一眼,只見秦憐手裡拿着一壺酒,腳步輕鬆。
“憐郡主!”侍畫、侍墨等人對秦憐見禮。
秦憐擺手,嗅了嗅,“好香啊,嫂子是不是剛要吃飯?”
“回小郡主,是。”二人回答。
秦憐頓時一笑,“我聽說玉灼回府了,就知道哥哥不回來吃完飯了,我正好也沒吃,過來陪嫂子吃。去,給我也添一副碗筷。”
侍畫、侍墨對看一眼,點點頭。
秦憐跨進門檻,正看到謝芳華在桌前坐着看着她,她揚了揚手裡的酒壺,“這可是千金一壺的好酒,一個人喝沒意思,嫂子,你看,我想着你吧。”
謝芳華好笑,“你一杯酒就醉的量,能品出什麼好酒來?”
“那也能品出來,人家說酒量都是練的。”秦憐坐在謝芳華對面,看了一眼桌子上的菜,“好豐盛啊,哥哥回不來,可真是虧了。”
“皇宮的宴席又不會差。”謝芳華道。
秦憐湊近她,笑嘻嘻地道,“他指不定怎麼想插翅飛回來呢。”
謝芳華笑着瞪了她一眼。
侍畫、侍墨取來碗筷,放在秦憐面前。
秦憐拿過酒杯,給謝芳華和她滿上,嘴不閒着,“嫂子,你知道頂替你的那個盧雪妍是什麼下場嗎?”
謝芳華挑眉,盧雪妍總歸是左相的侄女,計劃失敗,也不怪她,她能是什麼下場?
“她本來是范陽盧氏培養的女兒,燕亭看不上,離家出走了,這一次李代桃僵,要想嫁給我哥哥,又失敗了。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經過這兩件事兒,她算是毀了。”秦憐扁扁嘴,“今日一早,永康侯去尋左相退了親,左相痛快地答應了,京中貴裔圈子裡,再沒有人會娶她。只能將她送回范陽盧氏宗族了,以後就擇人而嫁了,可惜了范陽盧氏這朵嬌花。”
謝芳華笑了笑,盧雪妍雖然是范陽盧氏辛苦培養出來的,可是到底沒在京城長大,融入不進京城的貴裔圈子,沒了利用價值,自然該有她的下場,能完整地回去嫁人,已經不錯了。
“李如碧還在鳳鸞宮裡住着呢。”秦憐又嘖嘖道,“她十有八九,鐵定要嫁給秦鈺哥哥了。”
謝芳華不說話。
秦憐又說,“金燕表姐受的打擊不清,今日一早就啓程去了百里外的麗雲庵,說是住一陣子。大姑姑陪着她去的。估計對秦鈺哥哥要死心。”
謝芳華想到金燕,嘆了口氣。
秦憐又將京中這兩日發生的事兒大大小小簡略地說了一遍,然後,話音一轉,“外面的人最多的還是在談論你和哥哥大婚的熱鬧,說哥哥和你好般配,猜測着你什麼時候會有孕……”
謝芳華想起昨日,臉不由得紅了,她並沒有做避孕的措施,也不曾喝避子湯,只是她的身體常年用藥,經言宸調理這麼些日子,不知道能不能……
秦憐忽然看着她小腹說,“昨日你和哥哥已經圓了房,也許已經懷上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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