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芳華聽聞皇帝的話,心裡咯噔了一下。
皇帝要給她和秦錚取消婚約,到底是隨口說說,還是真有此心?
皇帝一直不同意忠勇侯府和英親王府聯姻之事,可是如今連反對婚事兒的英親王都不反對了。英親王府日漸和忠勇侯府的人關係密切起來,這其中英親王妃自然功不可沒。他看着像是隨口一問,但應該不止是隨口說說,是真的想借此毀了婚約。畢竟有英親王府,太阻擋他對付忠勇侯府了。
可是她要取消婚約嗎?
猶記得一個月前,秦錚先聲奪人,推了皇帝給他安排的右相府小姐李如碧,強行趁機非禮她,迫得皇上被迫無奈下了聖旨許婚。那一日,皇帝暴跳如雷,掀了桌子。秦錚則在皇后的鳳鸞宮將聖旨拿到她面前,指着上面的名字給她看……
原來,訂婚纔不過一個月而已……
“嗯?華丫頭?”皇帝見謝芳華垂着頭沉默着,又出聲審視一般地詢問她。
英親王也看着謝芳華,眉頭皺了皺,餘光掃見皇上盯着他,到底沒說話。
秦浩也看着謝芳華,見謝芳華依舊不答皇上的話,他忽然開口道,“二弟可真是狠心,明明帶了芳華小姐出去,卻將人扔下不管不顧地跑去了郾城。芳華小姐還不算是最委屈的,要是論起委屈,英親王府落梅居里的聽音纔是委屈,年前一直被二弟捧在手心裡,如今冷落得更是久了。”
謝芳華忽然擡起頭來,惱怒地轉向秦浩,“大公子拿我堂堂忠勇侯府的小姐和一個婢女作比較?是何居心?”
秦浩一噎,見皇上和英親王向他看來,他連忙站起身,對謝芳華一禮,歉然地道,“在下並沒有不敬小姐,只是覺得二弟如此這般對女孩子,實在是不懂得憐香惜玉,還如以前一般任性妄爲。”
謝芳華冷哼一聲,轉開頭,不再理他,對上皇帝的視線,抿了抿脣,沉靜地道,“我和秦錚剛訂立婚約月餘,卻因爲這點兒小事兒就悔婚,傳出去豈不是笑話?”頓了頓,她又道,“況且,婚約之事,對女兒家閨譽來說是大事兒。自古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們有皇上聖旨賜婚,聖旨還沒捂熱乎,婚事兒就告吹,傳揚出去,天下百姓也會說皇上一國之君戲言兒戲。待他氣消了,回來之後,皇上您替我教訓他一番也就是了。”
這是推拒了皇上取消婚約的意思,且有理有據,讓皇上反駁不得。
皇帝咳嗽了一聲,目光深邃,“華丫頭,對於臭小子身邊的聽音姑娘,你不介意?”
謝芳華笑了一下,“誰家公子爺們兒跟前沒有個貼心暖心的人兒?就連大公子身邊也有個依夢姑娘。王爺除了王妃外也有側妃侍妾若干,皇上的後宮除了皇后娘娘外還有三千粉黛。我如今和秦錚也不過是有了婚約,怎麼就連他身邊一個婢女都容忍不了了?若是容忍不了,我忠勇侯府的規矩算是白學了。”
她一番話,連在座的三人都說了,誰也沒跑掉。
秦浩麪皮抽了抽,當着皇上和王爺的面如此敢這般說話的女子,天底下恐怕也就一個謝芳華了。她可真敢!
英親王面色有些尷尬,漲紅了臉。
皇帝一時有些抹不開面子,什麼叫做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他如今也算是領教了。當然他沒想到謝芳華如此大膽,偏偏她還說得有理,他又不能發作她。
靈雀臺一瞬間有一種詭異的僵持氣氛。
謝芳華趁機站起身,對上首一福,“皇上,若是您再沒別的事兒,我就告退了!謝氏米糧老夫人去世,我爺爺定然傷心不已,我身爲孫女,這時候理該回府去陪着他。”
皇帝心裡憋了一肚子氣,卻又拿她無可奈何,沒理由對她發難,也不想再看到她了,乾脆擺擺手,“好,你回去吧!老侯爺年歲大了,你多陪陪他。”
謝芳華頷首,轉身離開。
“吳權,你送芳華小姐出宮!順便去一趟謝氏米糧,也替朕去看看。”皇帝吩咐吳權。
“是,皇上!”吳權在一旁暗自對謝芳華豎大拇指,除了錚二公子能讓皇上沒轍,如今又出來個芳華小姐,怪不得她能投錚二公子的脾性,非她不娶呢。兩個人脾氣偶爾一個樣。
謝芳華緩步走出靈雀臺,看着晴朗的天空,心情明媚了些。
吳權帶着謝芳華剛走出不遠,斜側一條路上迎來一個人,正是皇后身邊侍候的如意,她老遠就眉目笑開,“吳公公,您這是要送芳華小姐出宮嗎?”
“是啊!皇上剛剛見過芳華小姐,雜家這便送她出宮!”吳權道。
“皇后娘娘和憐郡主聽說芳華小姐進宮了,想請過去見見。”如意來到近前,給謝芳華見了一禮,笑着道,“公公能不能通融一下?”
吳權連忙擺手,“如意姑姑,你可折煞雜家了。這通融不通融的,雜家可說了不算。皇上只讓雜家送芳華小姐出宮。還要看芳華小姐的意思纔是。畢竟,謝氏米糧的老夫人去了,忠勇侯府的老侯爺心情定然不好,芳華小姐要急着回去陪老侯爺。”
“耽誤不了多長時間的。”如意笑着對謝芳華道,“皇后娘娘想四皇子了,知道四皇子來到百里地之外了,苦於不能出宮去接人,這不,芳華小姐既然同四皇子是一路回來的人,皇后娘娘就想問問四皇子的近況。”
吳權看向謝芳華。
謝芳華淡淡一笑,對吳權道,“既然皇后娘娘思子心切,我卻不能不顧了。這樣吧!公公你不用送我出宮了,去忙你的事情吧!我隨如意姑姑去鳳鸞宮一趟。”
“多謝芳華小姐!”如意笑逐顏開,“吳公公放心吧!稍後皇后和憐郡主見了芳華小姐,我親自送她出宮!”
吳權只能點頭,“既然如此,我這便給等在宮門外的謝世子傳個話,請他再多等片刻。”
謝芳華點點頭。
吳權向宮外而去。
如意連忙領着謝芳華抄近路走向鳳鸞宮。
不多時,便來到了鳳鸞宮,秦憐在門口惦着腳尖往外瞧,見如意領着謝芳華來到,她立即提着裙襬走上前,對謝芳華不滿地道,“你進宮了也不知道來看看我,還需要派人去請你!真是架子大!”
謝芳華打量了一眼秦憐,見她還如數日前的模樣,她笑了笑,“謝氏米糧的老夫人去了,我爺爺定然傷心,我是想着儘快回府陪他!”
“胡言亂語!老侯爺看慣多少生死,哪用得着你陪?”秦憐挽住謝芳華的胳膊,拽着她往裡走,口中絮絮道,“聽說你和我哥哥鬧彆扭了?如今誰也不理誰了?”
謝芳華想着她和秦錚的一舉一動看來多少人在盯着,連宮裡的秦憐都知道了。
“他那個臭脾氣,活該受罪!”秦憐也沒指着謝芳華搭話,有些解恨地道。
謝芳華偏頭看了她一眼,忍不住笑了,“你和他有多大的仇,處處看他不順眼?”
秦憐頓時一跺腳,“是我和他有仇嗎?是他和我有仇,看我不順眼好不好?”
“那麼如今你可以不用看他不順眼了,他如今最看不順眼的是我,不是你。”謝芳華道。
秦憐翻了個白眼,“你少替他說好話!”
謝芳華一時無言,她替秦錚說好話了嗎?她怎麼沒覺得!秦錚目前的確看她不順眼。
二人說話間,來到鳳鸞宮門口,秦憐忽然悄聲道,“皇嬸聽說臨汾橋被炸燬了,四哥被埋到了橋底下,一氣之下病了。稍後你可要多說好話,別再讓她加重病情了。”
謝芳華隔着簾幕向裡面看了一眼,無聲地點點頭。身爲人母的都是免不了爲孩子擔憂擔心,她不喜秦鈺,但也沒必要報復在皇后身上。
況且,秦鈺如今確實好模好樣,這是事實。
秦憐推開門,拉着謝芳華進了殿內,殿內一股濃郁的藥味。
皇后躺在內殿的牀榻上,門窗都關着,她確實是病了,臉色蒼白,也瘦了很多。顯然這些日子和柳妃、沈妃鬥智鬥勇並不輕鬆。如今聽聞秦鈺險些出事兒,受不住病來如山倒了。
“給皇后娘娘請安!”謝芳華對着皇后福了一福。
皇后支撐着坐起身子,如意連忙過去扶着她依靠在被褥上,她露出笑意,溫和地對謝芳華擺手,“芳華小姐快免禮,讓你折騰我這兒來聞藥味,實在是過意不去。若不是擔心鈺兒,我也就不這副樣子失禮地折騰你了。”
謝芳華直起身,“皇后娘娘嚴重了!芳華進宮來見皇上,本該來拜見您,卻也是因爲謝氏米糧老夫人故去,爺爺心下傷心,才需要如意姑姑去勞動去請了我,是我失禮纔是。”
皇后聞言收起笑意,“謝氏米糧的老夫人去了?”
謝芳華點點頭,“我進宮前的時候去的。”
皇后嘆了口氣,“老一輩的夫人裡,曾經巾幗不讓鬚眉的人物,一個是德慈太后,一個是忠勇侯府的老夫人,一個是謝氏米糧的老夫人。謝氏六房的老太太和林太妃都是差着她們許多的。如今這三人都去了。”
謝芳華不說話。
“來,坐過來!”皇后伸手招呼她坐下。
秦憐立即拉着謝芳華坐在了皇后的牀邊。
“這個猴子這些天悶壞了,我打算讓她出宮回府去住,她也快到了及笄的年紀,總不能一直不和親孃團聚,否則以後出閣了,更是沒有相聚的時候了。還不得埋怨死我。”皇后笑呵呵地道,“可是王嫂卻去山林的院子裡過起了閒雲野鶴的生活不回府了。她可真是看得開。我若是有她這麼看得開就好了。也不至於爲了兒子,整日愁眉苦臉,弄了一身病。”
“王嬸,您說什麼呢?我纔不是猴子!”秦憐不滿地嘟起嘴。
“你怎麼就不是猴子了?如今竟然學會了爬牆了!這鳳鸞宮的宮殿房頂上都敢上去了。還說自己不是猴子。”皇后嗔了她一眼。
“我這不是爲了能望到城外等秦鈺哥哥回來嘛!”秦憐攤攤手。
皇后收了笑意,說到正題,對謝芳華認真地問,“芳華小姐,鈺兒真沒事兒嗎?你可不能騙我!我聽說臨汾橋整個橋都炸成了廢墟。鈺兒沒受傷?”
謝芳華搖搖頭,“皇后娘娘,您放心吧!臨汾橋雖然被土火藥炸成了廢墟,但是因爲四皇子的馬車車廂內外包裹着一層厚厚的鐵皮,當時又有云瀾哥哥隨從的護衛高手護着,馬車雖然被土石壓住了,但是完好沒毀,所以,四皇子自然是毫髮無傷的,只不過被在車內困了些時候。”
皇后聽罷舒了一口氣,也露出了笑意,“原來是真的沒事兒,我還以爲皇上瞞着我不敢說。他沒事兒就好了。”
謝芳華笑笑。
“到底是什麼人竟然敢做如此膽大妄爲的事情,動用了庫部的土火藥,還派了大批的殺手要置我的鈺兒於死地?”皇后惱怒地問,“可是徹查得有眉目了?”
謝芳華搖搖頭,眉目低斂,“沒有眉目,但是據我推測,這大批的暗算和刺殺不是衝着四皇子,而是衝着我和忠勇侯府來的。”
皇后一怔,“怎麼說?”
謝芳華便平靜地將她與皇上說的一番話說給了皇后聽。
皇后聽罷,啞口無言半響,纔不確定地看着謝芳華問,“你確定?”
謝芳華搖搖頭,“事實俱在,一樁樁一件件的事情,都是與我有關,我實在是想覺得不是因爲我才牽連了別人。至於有何證據,如今若是有證據的話,那麼忠勇侯府一定饒不了背後那人。”
皇后又無言了片刻,本來她覺得一定是柳妃和柳氏做的,可是如今謝芳華這般一推理,她卻也拿不準了。畢竟皇上第一時間去庫部查了,庫部的土火藥是在的。柳氏一族的那人雖然在庫部任職,但查不到他動用了土火藥的痕跡。
“反正秦鈺哥哥沒傷到,皇嬸您就別憂心了。秦鈺哥哥如今回來了,就在臨汾鎮,他一定會打死徹查不會讓背後的兇手跑了的。”秦憐接過話。
“也是!我是操心了!”皇后點點頭。
“您要好好地養身子,免得四皇子回來見到您病了,該心疼了。”謝芳華看向緊閉的門窗,平和地建議,“越是生病,室內氣息若是不好,我往常生病那些年,大夫總是建議多開門窗通風。您得儘快養好身子,四皇子能從漠北迴來,距離京城才百里了,距離回京之日不遠了。”
“你說得對!如意,快去將窗子打開!”皇后聽見兒子平安,心情好了很多。
如意連忙去打開了門窗。
皇后拉着謝芳華的手,對她道,“多謝你告訴我這些,耽擱了你這麼久,聽見你說鈺兒沒事兒,我心裡這一塊石頭就落了地了。謝氏米糧老夫人去了,老侯爺一定傷心,我就不多留你了。”
“改日我空閒了,再來進宮陪您敘話!”謝芳華笑着站起身。
皇后點點頭,轉頭看了秦憐一眼,笑着道,“王嫂不知道還有幾日回來,芳華小姐若是不介意府中多一個人的話,就將這個丫頭帶出宮去你府裡住幾天吧!她再這麼跟我在宮裡悶下去的話,非悶壞了不成。”
“我不去!”秦憐立即搖頭。
“爲何?我看你早就坐不住了。”皇后看着秦憐,忽然恍然,“你是因爲我病了,要照看我。”她笑了笑,摸摸她的頭,“有如意和一幫子嬤嬤宮女在身邊,不缺少你一個。聽說鈺兒沒事兒,我這心一寬,病也許立馬就好了。你不用惦記着了,快去吧!”
秦憐一聽,皺眉,看向謝芳華,扭捏道,“人家都沒答應呢!”
皇后忍不住好笑,看向謝芳華,“對了,我忘了問芳華小姐答不答應了!”
謝芳華也忍不住好笑,“憐郡主若是不嫌棄,這便收拾一番跟我去忠勇侯府吧!待英親王妃回英親王府,你再搬回府。”
秦憐仰起脖子,看着她,講條件,“你不準嫌我煩你。”
“不嫌你煩!”謝芳華無奈,已經預見到秦憐跟着她回府,怕是她又不得清閒了。
“那好,走吧!”秦憐立即高興地站起身,對皇后道,“皇嬸,我不在皇宮看着您,您一定要乖些吃藥,趕緊養好身體,我會隔三差五地回來檢查的。”
“小丫頭!”皇后笑罵了一句,擺擺手。
秦憐拉着謝芳華出了鳳鸞宮。
如意在後面跟着將二人送出來,見秦憐腳步輕快,等也不等地便拉着謝芳華出宮,她連忙喊她等一下婢女收拾好了東西再走,她卻揮揮手,說收拾好了讓人送去忠勇侯府就是了。
如意無奈,想着憐郡主這些日子的確是憋很了。
將二人送到宮門口,見二人上了謝府的馬車,如意回到鳳鸞宮,見皇后面上沒有輕鬆的笑意,反而更憂心了幾分,她不由訝異,“娘娘,四皇子平安,您該高興纔是,怎麼還愁眉苦臉?”
皇后嘆了口氣,“截殺鈺兒回京,背後下手,怎麼可能不是柳妃和柳氏?忠勇侯府的芳華小姐可不簡單。我在想,柳妃若是聯合忠勇侯府對付鈺兒,那麼以後鈺兒該有多難實在難以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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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作者是有良心的,某女主也是有良心的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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