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紹嶺自知自己這番說失了言,卻又道:“王爺,難道王爺您這幾年所受的那些苦就白受了嗎?被晉麒控制了整整十幾年年,好不容易扳倒了晉麒,皇位卻被哈賽爾所奪。出征在外行軍打杖,翻越雪山,更是差點被凍死在冰泉之中,被雪狼攻擊,被月牙組織的人暗殺,這一切難道不應該被世人所知嗎?”
文志禎重重嘆息一聲道:“我自知你對我一片忠心,可他是我的王兄,世人皆知我早已將皇位讓於王兄,又豈能出爾反而。”
“那是他哈賽爾設下的詭計,根本不是惠王殿下的意思,如今他生死不明,劉老先生也說了,王爺他傷勢極重,毫無把握能救活他,甚至還有可能會一直昏迷,王爺您又何必如此固執呢?”
“不行!王兄與我之間的情感絕非你們所能想象,我絕不可以讓他再出事!”
“王爺!”曾紹嶺急道。
“曾紹嶺,別再說了!”胡令雲亦呵道。
“不行,胡將軍,王爺不肯,難道我們這些做臣子的也不去阻止嗎!”
胡令雲又如何不知曾紹嶺的話雖難聽了點,但他所說的句句都是實話。
曾紹嶺轉向文志禎又道:“王爺!難道王爺您忘了要一統天下的雄心壯志了嗎?您不登基爲帝,誰人去實現這個夢想?苗國如今對咱們大陳還虎視眈眈!今天我們殺了雪靈公主,苗王立即就會揮師南下,可惠王殿下他根本無心從政,王爺就算是爲了天下黎明蒼生,也應該是您啊!”
“曾將……將軍說得沒……沒錯。”
“惠王兄!”
“惠王殿下!”
“殿下醒了!”
聽到房內的激動的聲音,原本在外面的章俊銘、陳仲與樑啓等人也衝了進來,見惠王已醒,每個人的臉上都露出了輕鬆的笑容。
文志禎極爲欣喜,他一把上前,緊緊地抓着文志禮的手,“王兄你終於醒了,終於醒了。”
惠王藉着文志禎的手將整個身子撐了起來,胡令雲立即從邊上拿了幾個墊子墊在了惠王的背後。
惠王靠在墊子之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文志禎道:“王兄,你剛剛醒來,好好休息,這裡的一切有我在,你不用擔心。”
“不!”惠王吃力地舉起枯瘦的右手阻止了文志禎道,“十二弟,我自小無心從政,更是對這一切不關心,你若真把大陳國交到我的手上,我沒有這個能力,曾將軍剛所說的話,我都聽到了,他沒有說錯。”
“王兄!”
“你先聽我說完。”惠王看了眼圍在他面前的衆人虛弱道,“這幾年我雖然被哈賽爾關押着,可外面的消息卻一樣沒落下,不是哈賽爾就是赫毫裡,他們總會得意地將外面所有的消息傳到我的耳中。哈賽爾已經死了,可死的不僅僅是哈賽爾,還有大陳國的惠王殿下,先帝的八皇子。”
“王兄,絕不是!”
“十二弟!你先讓我把話講完。”
文志禎無奈,只得點頭。
“我大陳國自開國以來,建國百餘年,那都是先祖們流了無數血,堆積了無數屍體堆起來的,大陳的積業不能毀在我的手中,何況苗國來犯也就在近日。我自知自己沒有那個治理江山的能力,父皇也早就知道我並非皇位的合適人選,所以那時的你雖然才八歲,可父皇仍將皇位傳給了你。在我們的上面有那麼多王兄,父皇獨獨看了中你,爲何?不是因爲你是皇后的養子,更不是因爲父皇寵愛你,而是因爲父皇知道,只有你才能帶領大陳除掉像晉麒那樣的奸賊,也只有你才能把大陳帶向繁榮昌盛。”
屋裡的衆人都默默地聽惠王分析,他停頓了片刻,又大喘了幾口氣接着說道:“剛聽曾將軍說,你要一統天下,我相信你能做得到,也只有你能做得到。現在突厥、西域和胡族已向我大陳投降稱臣,唯獨只剩下苗國。若是我爲帝,苗國我沒有那個能力攻下來。”
“不用你去,王兄,攻打苗國,我可以,我能擊退其餘三國,必然也能擊退苗國大軍。”
“不。”惠王搖了搖頭道,“十二弟,苗國與其餘三國不同,而且我如今這副身子能醒來已是不錯,如何還能處理國事,你是父皇欽定的皇位繼承人,你是大陳國的皇帝。我會以皇帝的身分擬下遺詔,等我死後,傳位於你。”
“不,你不能死,我會讓劉慶盡一切辦法將你治好!”
惠王笑了笑道:“十二弟,你沒明白我的意思,我死了,可我還活着,只是我不再是惠王,更不是大陳的皇帝!”
“你?王兄,你要……”
惠王笑道:“沒錯,待我身子養好之後,我要踏遍大江南北,寧雅活着的時候,我就答應過她,要帶她吃遍天下美食,賞遍天下美景,可我卻食言了整整四年,寧雅會怪我不守信用的,我要去履行我的諾言,十二弟還要阻止嗎?”
“可是,王兄……”
“你不答應我,我卻不能做到。一來我不擅國政,現在大陳已是千瘡百孔,急待振興,只有你能做到。二來你若強行讓我居於帝位,我只會越來越不開心,最後會更加糟糕;三來我無法周遊天下,便要失信於寧雅,此番已是種種,更何況是我自己真的不喜歡當這個皇帝。既然已是休朝幾日,想必小印子對文武百官所說的也無非是皇上龍體欠佳之類的話,不如就此順推,明日發國喪。”
“王兄!弟,實做不到!”
惠王笑道:“我們的皇上什麼時候變得如此婆媽了,這件事便這麼定了,還請章卿擬旨。”
章俊銘看了眼文志禎後,咬了咬牙道:“是!”
不過片刻功夫,章俊銘已將遺詔擬好。
惠王撐起身子,從章俊銘手中接過,細細從頭至尾看了兩遍後方道:“如此,也是了了我一樁心事。章卿,你速速與樑卿二人回宮,玉璽在何處,小印子自然知道,把印章蓋上。”
章俊銘與樑啓二人即刻便往皇宮而去。
看着眼前的衆人,他拉住文志禎的手道:“十二弟,大陳只有交到你的手上,父皇和大陳的先祖泉下有知,才能安心,你不能讓我這個做兄長的他日到了黃泉之下也無臉去見父皇與祖爺爺們吧。”
話已至此,文志禎只得點頭。
見文志禎終於接受,惠王又道:“你們現在秘密將我送到承德殿,一個時辰之後,我要在承德殿內召見文武百官,我要當着文武百官的面將遺詔召告於衆人,召告於天下,如此你登基才無人會提出質疑。”
“那王兄你?”
惠王看了眼劉慶笑道:“昔日周太醫配出假死藥讓章俊銘和九妹起死回生,現在劉卿自然亦可。”
劉慶忙彎了彎腰行禮道:“王爺聖明,這假死藥老臣確實會配,得傳於周太醫。”
“如此極好,有勞劉卿。”
**英道:“王爺請放心,救王爺出來的皆是末將的親信,無人會將那日的情況泄露出去半個字。”
惠王點頭道:“好!”
文志禎一把抓住惠王的手道:“王兄,那你要答應我,在你的身體全好之前,不能離開京城。”
惠王笑着攤開自己的雙臂道:“你看我現在這個樣子,還如何離開京城呢?不過,倒是要叨嘮劉卿了,這段時間我與順德二人便住在回春堂。”
劉慶深深一鞠到底道:“如此老臣府裡定然蓬蓽增輝!”
一切便這般吩咐了下去,不過半炷香的功夫,惠王已經進了前往皇宮的馬車之中,因有文志禎親自駕車,邊上又有祁步君與胡令雲等人,況且如今的皇宮之中,禁軍禁衛均是左風的人,入宮這一路自然無人阻攔。
一切順暢到了承德殿,殿裡的一切用品小印子早已命人悉數換過,根本沒有一絲原本哈賽爾住過的跡象。
一個時辰之內,大到朝中一品大員,小到各部五品郎中,但凡在京官員均被惠王召去,滿朝文武在寢殿內黑壓壓地跪了一地。
當文武百官見到前幾日還極爲強壯的皇帝在這幾天之內竟消瘦至此,皆大吃一驚,不用惠王開口,衆人心中已猜了個大概。
惠王臥於龍榻之上,大口喘着粗氣,吃力道:“朕……突染惡疾,太醫院內無人能治,只……只怕要隨先帝而去……”
說起先帝,叢人便想起先帝也是如這般突然駕崩,不知內情者更是將惠王當下的病與先帝的病連在一起,以爲他這病遺傳於先帝之因這才如此,只是可惜了當今皇上不過三十有餘的年歲。
低下已有人嚶嚶哭泣,爲數不多的幾位後宮妃子也跪於一旁低聲哭泣。
惠王搖了搖手道:“你們不必哭,生老病死……本就是天道輪迴,朕……朕這一生做了許多的錯事。最大的錯就是不該僞造先帝遺詔,逼皇弟讓位於我,另一大錯便是對苗的不戰而降,拱手將平城等地五座城池割讓給了苗國,令我大陳幾十萬子民淪爲他國之奴,受盡苗人的欺辱。”
話說到這裡,原本嚶嚶哭泣的人愕然擡起頭,疑惑地瞪着眼前這位病入膏肓的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