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在邱家走動的人都是昌東縣級領導,或是靜州部門領導,李寧詠眼界養得頗高。雖然這幾個人工作和職位在年輕人中都還算不錯,也就是不錯而已,並沒有能夠引起李寧詠特別關注。她敏銳地感覺到楊明面對自己時神情有些異樣,這是屬於女人特有的第六感,說出來如磁場一樣無影無蹤,又客觀存在。
楊明頭髮乾枯發黃,臉上皮膚有些暗斑,文靜俊秀中帶着些憔悴,李寧詠得出基本上接近真相的猜想:“楊明在舊鄉時應該是一個美女,美女愛帥哥,十有八九與王橋有朦朧感情。財政局這位牙齒黑黃、說話粗俗的科長,不是憐花惜玉的主,楊明是嫁給財政局,不是嫁給這個人。”
“朱主任到裡面坐,都是劉紅的同學,你都認識的。”門外傳來一個稍顯陌生的聲音,隨後教委副主任朱永清走了進來。
此時只剩下靠近門口的一個位置,俗稱“傳菜席”。朱永清顯然不習慣坐“傳菜席”,一時有些猶豫。
坐着主賓位置的朱柄勇不是舊鄉學生,見到老校長沒有擡屁股。
王橋感覺讓朱永清坐在“傳菜席”明顯不妥當,站起身,道:“朱主任,你坐我這位置。”朱永清擺手道:“紅星,這是圓桌,不講究這些。”王橋還是不由分說地拉着朱永清,交換了座位。
朱永清坐下以後,誇道:“王橋是你們那批畢業生中唯一正牌子大學生,誰都沒有想到啊。”
王橋道:“我知道還有一個師兄在山大讀博士,比我要早幾級。他先考到山南農大讀研,後來考到山大讀博。”
朱永清感慨地道:“還是你們那幾屆的素質高,學風正,如今學校是王小二過年,一年不如一年。”
王橋就將朱柄勇介紹給朱永清,兩人都姓朱,互相認做本家。迅速就進入熱聊模式。
樓下大廳響起歡快音樂,主持人濃濃昌東味的普通話竄進每個人耳朵裡。熱菜一道道往上擺,朱柄勇擰開酒瓶蓋,道:“大家把酒滿上。舉個杯。”
舉到第三杯時,新郎新娘過來敬酒。
劉紅道:“今天這一桌是我的孃家人,其他人可以提前離開,這一桌不許提前離開,等會敬完酒。我換了衣服就過來陪大家喝酒。朱主任是我們的老師,要監督他們,不能讓他們逃跑。”
朱永清笑道:“大家喝得挺積極,都喝了第三圈了。”
劉紅敬完酒,離開333房間。朱柄勇端起酒杯對王橋道:“橋主任,我們來喝一杯。你什麼時候結婚,乾脆速戰速決,我們好接着喝喜酒。”
王橋仰頭把酒喝了,道:“我說了不算,還得商量。”李寧詠喜滋滋地給了王橋一個白眼。
李寧詠的笑容嫵媚多情。朱柄勇覺得原本挺漂亮的妻子失去了幾分顏色,他又端起酒杯,和王橋碰酒。
楊明知道朱柄勇酒品不佳,幾杯白酒上頭就把不住性子,很想提醒他少喝幾杯,在這種情況下,她又擔心提醒他少喝酒會引發爭吵,讓同學們看笑話,就閉嘴不言,盼着酒席早點結束。
楊紅兵爲了替楊明打抱不平。曾經叫社會上的混混黑打過朱柄勇,有朱柄勇在場,他沒有喝酒的**,一改平時的豪爽。很少說話,只是偶爾和王橋聊幾句。
席上喝酒的氣氛始終不太濃烈,兩瓶酒下肚後,大家開始吃飯。楊明趕緊給朱柄勇盛了一碗飯,只盼着他吃完後就離開酒店。
換掉婚紗的劉紅左右手各提着一瓶酒走進房間,嚷道:“今天是我的好日子。大家都不準走啊。朱主任,今天在座的多數你是學生,你要當好酒司令,把酒喝好。”
新郎官是昌東中學老師,性格文靜,只是站在劉紅身後微笑。
朱永清爲了給劉紅捧場,道:“我們來劃兩拳,熱鬧熱鬧。”朱柄勇略有些酒意,道:“朱主任,我們兩家門第一次喝酒,劃六拳。”朱永清道:“我要多敬朱科長,以後朱科長大筆一揮,教委可以多用點錢。”
朱柄勇自恃喝拳水平不錯,見朱永清戴着眼鏡,文質彬彬的,不象是喝猛的人,有心欺負他,道:“我們劃九拳,九九大順,劃一拳喝一杯,不準找人代喝。”
朱永清笑道:“要得,我向家門科長學幾拳。”
朱永清在中師是出了名的好拳,變招極快,向來勝多輸少,兩人劃了九拳,結果朱柄勇喝了八杯。八杯下去,朱柄勇眼睛紅了,叫嚷着還和朱永清劃九拳。
朱永清是酒場老將,避其鋒芒,採取了尿遁策略。
朱柄勇沒有了對手,嚷嚷着又要與王橋划拳。王橋道:“我們不划拳,一人喝一杯。”朱柄勇脫口而道:“王橋不耿直,是不是還在記我的仇。”
與王橋的初戀對於王橋來說是過去的一道風景,對於楊明來說心裡的一道永不褪色的傷疤,被朱柄勇當衆揭開,她臉色蒼白,沒有一點血色。
李寧詠聽到這句話,明白自己的猜測是正確的。她在楊明面前有極強的心理優勢,不是太介意,就似笑非笑地望着王橋。
朱柄勇是第二次說這個話題,而且是當着楊明的面,王橋壓抑着不快,道:“我先喝了。”
劉紅是楊明閨蜜,太瞭解朱柄勇喝酒後就控制不了自己的臭脾氣,平時從來不勸朱柄勇喝酒,今天人逢喜事精神爽,忘記了朱柄勇的酒品。她醒悟過來後就急忙岔開話題,道:“樓上有卡拉OK,音響效果很不錯,等會我們去唱歌。”
楊明拉着朱柄勇的胳膊,勸道:“別喝了,今天劉紅結婚,喝多了不好,我們去唱歌。”
朱柄勇沒有徹底喝醉,還有幾分清醒,努力壓着往上冒的酒勁,抓了一塊滷鴨肉,大口地啃,含糊地道:“走,唱歌去。”
劉紅放下心來,和新郎一起離開房間,招呼其他客人。
朱永清沒有與朱柄勇深入接觸過,對其脾氣不瞭解,尿遁回來後興頭頗高地道:“同學們轉眼畢業六七年,難得聚在一起,再喝一瓶。”
朱柄勇伸手將朱永清手中的酒瓶抓過來,道:“家門,我來倒酒,我們兩個再整幾拳,我就不信劃不贏你。”
楊明知道朱柄勇喝醉酒的後果,急忙伸手阻擋,朱柄勇不耐煩地揮手,想把楊明的手甩開,不料揮起的手掌結結實實地打在楊明鼻子上。楊明用手捂着鼻子,鮮血順着手掌迅速地滴落下來。
王橋將筷子往桌上一頓,臉色沉了下來。
楊紅兵最看不慣朱柄勇,說了一句:“過分了。”
喝了酒的朱柄勇如一桶燃燒的汽油,一點火星就被點燃了,站了起來,指着楊紅兵鼻子,道:“你媽的,說誰啊。”
楊紅兵將伸在鼻子前的手指打開,道:“手拿開,小心捱揍。”
楊明知道事情要糟糕,急忙大聲道:“我沒事,我沒事。朱柄勇,我們到樓上去。”
朱柄勇如一隻發怒的獅子,朝楊紅兵撲了這去。
朱柄勇有一米七五左右,身材粗壯,再加上酒勁大發,與楊紅兵糾纏在一起,互相都捱了對方的拳頭。
楊明站在打架的兩人旁邊,連鼻子都忘記捂住,眼淚和鼻血順着嘴角往下流,打溼了衣襟。
王橋上前一步,將楊紅兵和朱柄勇強制分開,用身體擋在兩人中間。陸軍拉着楊紅兵,道:“斧頭,算了,今天是劉紅結婚,打架不好。”朱柄勇紅着眼,彎腰撿起放在地上的酒瓶,還想往上撲。
王橋終於發怒了,吼了一聲:“夠了。”他握住朱柄勇持酒瓶的手腕,用肩膀猛抵其前胸。朱柄勇吃不住力,蹬蹬後退幾步,撞在牆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