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我堂堂大宋竟被逼到這般田地!”
張世傑艱難地上了岸,將輕舟拖到岸邊。此時雨已經小了些兒,在斜風細雨之中,這員大宋的忠將卻不能見到半點宋廷的痕跡,心中更是憤恨,不禁面海大吼,但其聲音皆被濤聲蓋住,弱弱地消失在浪中。
天已經完全暗了下來,昏霧四塞,咫尺不能相辯。張世傑一腳深一腳淺地向島的深處走着,他並不知曉此處便是海陵山,因處風口處,故此夜間最是容易起颶風的。
張世傑看了看昏暗的天氣,自語道:“還需尋個安穩的地方養好傷再做打算……”
原來,在方纔的戰役中,他雖沒受得多重的傷,卻是輕傷不斷,傷口還在溢着血,又加上方纔奮力划槳,傷口已然裂開得更大,硬風吹過,鑽心地疼。張世傑抓了把沙子糊在傷口上,四下裡尋着。又行了一段路,許是天不絕人,竟看到前面有一個不大的山洞,洞口的岩石因長期遇海水的侵蝕,已變得光滑鋥亮,似寶石一般;洞口的上方垂下來不少藤蔓,與天生的門簾無異。
“這倒是個不錯的地方,先在這裡養好傷再走罷!”
張世傑想着,大步向山洞走去,卻在洞口處看到一點亮光,在黑暗之中似螢火蟲般地時隱時現,說是鬼火,卻不是青色的,倒像是生起來的篝火,竟給這陰冷的地方添了生氣。
張世傑拔出劍來怒指:“何人在此!”
洞內並無半點聲音。
“何人在此!”張世傑又是一聲怒吼。
又過了半晌,只聽得洞內傳出一陣“悉悉嗦嗦”的聲音,那點光亮也緩緩地移了過來。張世傑下意識地向後退了幾丈,攥緊手裡的劍。
“你是……張太傅?”那點光亮竟說起話來。
張世傑驚詫不已,想着在這孤島之上怎地還有人認得自己,便大着膽子移近了,卻也發出驚呼:“郡主?”
原來,那點光亮正是趙心玉生起的火堆。
張世傑愣了愣,微微行禮道:“現在該是‘公主’了,多有冒犯!”
趙心玉頓了頓,沒有說話,只是將張世傑讓了進來,復又燃起火堆,將在火中烤着的一隻海鳥遞與對方。張世傑雖對眼前的“薩仁公主”懷有敵對,但自己究竟曾與景王爺同朝爲官,對方又是真真兒的皇親國戚,縱然現在是新朝的重臣,可要他將過去的情義一掃而光,他也是斷斷辦不到的。故此,見趙心玉遞過吃食來,也沒拒絕,腹中飢餓的他只是微微行了一禮,便大口地吃起來。
見張世傑自始至終不發一言,趙心玉也知眼前的事情太過尷尬:自己究竟是大元的人了,又被封了公主,理應敵對宋廷,可自己的骨血卻是漢人無疑,又怎能做出這等不堪之事?心下里矛盾着,也就沒有說話,只將那火堆上的乾柴添了些兒,蜷起膝來烤火,不知接下來應當如何。這會子,她竟恨起自己前些時候作甚要負氣跑到這裡來,若是回了臨安、大都,也斷斷沒有這樣的事情的,如今遇到了,豈非是自作自受?一面想着,一面落下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