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梔想自己還是喜歡活着。尤其是現在坐在落地窗前打開一罐啤酒,俯視着上海的一角。黑暗裡零星點綴的冷光顯得孤獨淒涼。沒辦法,人生來就是孤獨。
興慶沒有死,也不願苟且的看着自己活得這麼糟糕。其實餘梔不太喜歡酒的味道,嚥下一大口**卻只喝到了白色的泡沫,胃裡打了個滾,餘梔打了個嗝。
天生不喜歡社交,討厭等待跟人多的地方。公司的活動餘梔幾乎從不參加,除非蕭航逼着自己非到不可,餘梔才無可奈何的過去晃一圈就回家。要說現在的生活,跟從前沒有什麼兩樣。
雖然話多了,也習慣最簡單的敷衍跟問好。但餘梔還是記不清公司所有人的名字,只會在遇見的清晨跟下班的空隙,點頭問好之後就不會再有聯繫。儘管蘇木總是拉着自己去參加下班後她們的各種小聚會,但想來自己總是最掃興的那人,於是搖搖頭算了。
四年,多麼漫長。看似物是人非,卻什麼都沒有改變。
白芷不需要多麼努力工作每天就有無數張毛爺爺飛到自己的口袋裡,好像永遠也不用擔心錢不夠花這個問題,刷卡的時候眼睛都不眨一下。大學畢業後,她並不像餘梔急着找工作,而是每天研究着去哪裡玩好,去哪家甜品店好,或者就是在爲下一次跟沙苑子的旅遊做攻略。
有時還餘梔真的很羨慕白芷,不用去擔心第二天的生活會是什麼樣的,也不會患得患失的害怕自己一無所有。
何青黛更悠閒了,這幾年閒的沒事就往英國來回跑。她說她很喜歡英國,如果以後能留在那裡就更好了。餘梔知道何青黛爲什麼喜歡英國,因爲白晟也喜歡那裡。之前何青黛說要走,也一直沒有動靜。估計是知道白晟回來了,打算留下了吧。
三個女孩呆在一間屋子裡,餘梔坐在地板上,一點一點抿着難喝的啤酒。手腳冰涼的已經失去知覺了,但餘梔一點也不在意。
“哎呀,無聊死了,你們怎麼都不說話啊。”白芷最耐不住寂寞了。奇怪的看着那兩個人,一個文青的坐在落地窗邊抱着啤酒放空,而何青黛靠在牀頭一聽接着一聽的喝酒,牀邊都是她喝完的瓶瓶罐罐。
何青黛酒量一向很好,這個白芷不用擔心。倒是餘梔。一看就是有心事的樣子,卻不跟自己說。不說就不說了吧,白芷拆開零食匍匐前進的爬到牀尾去打開電視,無意間瞥見桌上的邀請卡,“這麼重要的歡迎會爲什麼我沒有收到邀請?”
餘梔聞聲回頭,“你要去你就去吧,反正我也不會呆在蕭氏太久。”是啊,最後還是印證了蕭航從前說的話,自己還是會離開蕭氏的。心裡有絲難過,傷感的不是說要離開了。而是自己付出了這麼多時間精力,到頭來卻不是靠自己的能力留下來的。
“要去大家一起去好啦,我打個電話就成,不需要什麼邀請卡。”何青黛停了下來說完這句話繼續喝着手裡的酒。她默默的看向餘梔,還沒幹透的頭髮微卷的披散在肩後,懷裡抱着抱枕,下頷抵在枕頭上。她的眸子閃爍了下,接着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靜。何青黛繼續喝着酒,她不得不承認自己是羨慕餘梔的。
定睛看到邀請卡上的字,白芷才意識到自己貌似說錯話了。她回頭看向何青黛。電視機泛起的白光打在她的臉上,顯得柔軟嬌小。手中的零食也放了下來,她赤着腳走到餘梔身邊蹲下,那雙水汪汪的眼睛欲言又止。“餘梔,還好嗎?”
何青黛盯着電視喝了一口酒,眼角掠過餘梔豎起耳朵聽她的回答。
餘梔思考了會,嚥下被嘴溫熱的啤酒,酒水的味道有些難聞,在胃裡翻涌着好惡心。她想要輕鬆笑着告訴白芷自己沒事。可怎麼也笑不出了。臉上的皮膚變得好僵硬,餘梔什麼表情也做不出來了。
白晟的身影在黑暗裡更加清晰了,餘梔好像看到他那頭鬆軟的棕色頭髮,讓人一看到就覺得很溫暖的毛衣,那年冬天的雪在他的髮絲還沒融化,睡眼惺忪的他就像高一初次相識的模樣。
他的身邊還有柏子仁,餘梔也還沒失去自己的父親。白芷還是喜歡整天纏着自己聊八卦,
課桌上堆滿着做不完的試卷。餘梔痠疼的手腕跟疲勞的眼睛,生活的儘管很累,可餘梔卻覺得很幸福。
教室裡永遠都是鬧哄哄的沒有片刻安靜。餘梔趴在桌上,冬日裡的課桌冰涼,吸着餘梔臉上的溫度,她的視線漸漸落在靠窗邊最後排的男生臉上,不知沉睡了多久,毛茸茸的頭髮上還存着冬天的陽光。
有一次白晟迷迷糊糊醒來,恰巧對上了餘梔的眼睛,空洞的望着自己。餘梔驚慌失措的把頭埋進臂彎裡,臉通紅。身邊的白芷追問着自己怎麼了,餘梔搖搖頭裝睡。心跳的像小鹿一樣亂撞,緊接着一擡頭就看到白晟出現在自己的上方,原來他是來找白芷的,餘梔有些失落,但仍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的樣子繼續寫作業。
本來就什麼事都沒有發生嘛。
餘梔還是成爲了平生日她最不喜歡的人,白晟也不會懂自己,去堅持一份沒有結果的愛情是件很痛苦的事情。他始終看不到餘梔爲他掉淚千百次的樣子。
如果能靠謊言去度過餘生,那餘梔一定不願去聽所謂的真相。
“不好…一點也不好….”餘梔眼睛暗淡下來,想哭卻又哭不出來。白芷把她摟到自己懷裡,想說些什麼,卻始終也安慰不了她。
過去的事只有白芷最清楚,畢竟這是她一手造成的,是她傷害了餘梔。如果當初自己不把真相說出來,也許餘梔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是自己做錯了嗎?
她看向牀上的何青黛,陷入了爲難。不知何時,白芷的睡衣上溼了一大片,她伸手去摸餘梔的眼睛,一灘汪汪的淚水讓白芷難過起來。太久沒有看到餘梔哭過了,她好像沒有眼淚。
雖然白芷知道自己是什麼模樣,這些年不停地有人離開自己。儘管失落,白芷每天還是會笑的很開心。後來他們都說她變了,喜歡喝酒也愛上了煙,臉上的妝更濃了。笑起來也不再幹淨了。
白芷毫不在意的繼續每天抽菸喝酒,因爲她知道愛她的人會愛她的全部。然後他們就真的離開了。白芷都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她茫然的看着世界,一秒就頃刻下來的雨水澆溼了她全身。馬路上來往的車輛跟鳴笛,白芷站在中間。存在的像是個錯誤。
只有餘梔抱緊了她。
可自己卻傷害了她。
“對不起。”白芷低着餘梔的額頭,把她抱得更緊。看樣子餘梔一定見到了白晟,她心裡一定很難受吧。
“對不起又有什麼用?”何青黛爬下牀雙腿盤膝在地板上,順手抓下被子蓋在他們身上,“餘梔,把白晟忘了吧。”
白芷聽到何青黛的話,不可思議的看向她。這個女人是瘋了嗎?這麼多年了,即使現在她們三個人的關係很不錯,但還沒到可以公然談論白晟的地步。因爲這會傷害到餘梔。況且何青黛的身份更不適合說些什麼,名義上她還是白晟的未婚妻。
“前天晚上我才做夢夢到他。結果今天就看到他了,我甚至都沒有反應過來,他就笑着朝我走過來,他笑起來真的一點都沒有變,就好像白晟離開的這幾年只是我自己的一個夢罷了,我感覺我現在就像是個玩偶一樣,我不能再在公司呆下去了,我也不能繼續呆在上海了,無論走到哪裡我都可以看到他….”
餘梔的聲音越來越低,太難過說不出話了吧。何青黛這樣想着。挪着身子坐到餘梔的身邊,輕撫着她的背。有時候看她這麼愛白晟,何青黛還真心疼這個女孩,愛的太拼了。連自己都想勸她別再執着了。
“你這麼逃避有用嗎?即使在一個公司工作又怎麼樣,你們已經不可能在一起了,你還有什麼想法?”
白芷拉着何青黛的手臂,雖說她講的是實話,可這一下子讓餘梔怎麼接受的了。
“你現在就是要好好照顧自己,好好工作。忘了過去,重新開始。”說着何青黛站起來從桌上拿起邀請卡,塞到餘梔的懷裡,“不敢見你的應該是他,就算要離開憑什麼要你走,憑什麼每次都要你鬆手,憑什麼難過的是你,白晟回來了,讓他看看,你餘梔可以活得多好。”
“我又不是活給他看得….”
“哎呀,你怎麼傻的不開竅呢,我都懂了”白芷急的戳着餘梔的腦袋,“就算不是戀人,但你們還有一層關係啊你忘了?畢竟是我哥哥回來了,這場歡迎會我跟青黛是一定要去的,大家都是朋友嘛,沒有必要鬧得這麼尷尬。”
餘梔往被子裡鑽了鑽,畢竟自己不勝酒量,喝了幾口兩頰就發紅。還有一層關係?餘梔苦笑着,她又不需要這個,這層關係對自己來說沒有好處,只能帶給她災難。
夜深了,何青黛依在冰冷的牆壁上靜靜喝着酒,餘梔靠在自己的膝蓋上睡着了,白芷那傢伙半夢半醒的時候爬上牀,一點也沒把自己當外人。
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圓。何青黛撫摸着餘梔柔軟的頭髮,寂靜的夜聽到她抽泣的聲音,何青黛身子前傾看到她並沒有哭,輕拍着餘梔的背安慰她。聽到她的小聲的呢喃着,“不要走。”何青黛眼角的淚水,終於忍不住滑落下來。
清晨,陽光從窗戶灑進來照的眼睛痠疼,白芷喊了幾聲讓人把窗簾拉上卻遲遲沒有聽到動靜,緊閉着眼睛把腦袋埋進被窩。兩腿倒掛在牀板上,?睡裙早就飛到腰上了。
白芷是被鬧鐘驚醒的,嚇得立馬從牀上彈了起來,頭髮亂蓬蓬的拋在腦後,驚嚇的額頭冒出一陣虛汗。無論是在高中還是大學,白芷向來就是跟哥哥一樣睡覺睡到自然醒,還從沒有用過鬧鐘這玩意。
視線慢慢清晰起來,映入眼簾的不是自己的臥室。白芷瞬間就清醒了,這是哪裡,自己在哪裡
一想頭就痛,白芷捂着腦袋,努力回憶着昨天發生了什麼。原本是擔心餘梔心情不好,白芷特意拉着何青黛以開睡衣party的名義來陪餘梔,還買了兩大袋子零食。然後…餘梔心情不好,三個人說了很多話,具體說了什麼白芷一句也想不起來了。只記得好像有人哭了。
“嘶~”白芷倒抽了一口冷氣,腦袋疼的快炸了。
“哎喲,我去,”何青黛一手搭着牀沿從地板上爬起來,還不忘形象的整理了下自己的頭髮。
一睜開眼,就發現自己睡了一晚上地板,渾身痠痛的站不起來,光是爬上了牀就耗盡了全部力氣。何青黛氣喘吁吁的趴在牀上,眯着眼睛有氣無力的說道,“才幾點啊,一大清早的鬧鐘吵死我了。”
白芷剛站起來,清醒了點,轉而瞬間瞌睡上腦,眼皮沉重起來,搖搖晃晃的一跟頭栽倒了被子上,不一會兒就打起了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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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梔正在刷牙,聽到動靜從洗手間走出來,頭髮挽在腦後,一邊叉着腰一邊刷牙盯着牀上癱了的兩人,無語的說不出話。
沒過幾分鐘,鬧鐘又響起來。餘梔笑看着牀上倍受折磨的兩人,心想總算能體會到自己平時早起的痛苦了吧。看到白芷那丫頭快被弄哭的樣子,餘梔心軟的走上前關掉鬧鐘,“再不起牀我不管你們了啊,我上班就要遲到了。”
扔下這句話後,餘梔慢悠悠的回到洗手間繼續刷牙洗臉。只聽到身後傳來白芷跟何青黛的一陣哀嚎。
餘梔洗完一把臉清醒了很多,她望着鏡中臉上還帶着水珠的自己,越看越覺得陌生。餘梔覺得自己雖然並沒漂亮的傾國傾城,但怎麼說還是有點姿色的。比起何青黛遜色了一點,可也也沒醜的驚天地泣鬼神呀。
鬱悶。怎麼就沒人追呢。餘梔越想越不順心,緊接着又用冷水洗了把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