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白晟家的時,天空陰沉沉的像是要下雨。明明早上太陽好到爆,說變天比變臉還快,這天氣還真是傲嬌。
餘梔好不容易祈求白晟留步,千萬不要送自己。這句話是發自肺腑的。餘梔甚至開始害怕與白晟見面甚至講話。她像個落荒者着一樣逃之夭夭,生怕白晟會追上來看見自己紅了的眼睛。
坐在白家餐桌前的感覺一直在困擾着自己,早在走進白家時這種感覺尤爲明顯。好像自己並不屬於這裡,似曾相識,卻又很陌生。
這個場景無數次在餘梔的夢中出現過,但也就在何青黛敲門打斷白晟跟餘梔的對話中戛然而止。夢結束以後餘梔會在半夜三點左右醒來,她平靜的睜開眼,揉着泛酸的眼睛,靠在牀頭呆呆的等天亮。
最開始餘梔會痛哭,然後會懷念過去的美好忍不住抽次,最後就變成現在這樣麻木。同一種夢做習慣了也就不再害怕了,畢竟沒可能實現,也就真的把它當做夢了。
後來也是在跟白晟離開後餘梔就再沒好好的睡過一晚。似夢非夢的時候總是會聽到牀邊上傳來稚嫩的像是天籟的童聲,一個勁的推着自己喊媽媽,餘梔還看到它對自己笑了。
餘梔伸手卻擁抱不到他,想要說話卻發不出聲音。他的手太小了,整個手只能握住自己的無名指。緊接着那張小臉上的笑容消失,他猙獰的笑着,詭異,讓人背後涼颼颼的。餘梔實在想不出爲什麼一個孩子臉上會有如此恐怖的微笑,也可稱爲死亡的微笑。
一定是太恨自己了吧。每當這個夢醒來,餘梔的淚水就在眼眶裡打轉,她咬緊被子不讓自己哭出聲來。可也總比餘梔知道孩子被拿掉時,當着白晟的面,連哭都不敢哭要好。白晟冷漠的臉一直刻印在餘梔的腦海裡,因爲他堅信孩子不是白家的。
其實當他懷疑自己的那刻起。餘梔就恨他了。那天起,餘梔就發誓這輩子一定不會讓白晟好過。自己失去的一定要在白晟身上千倍百倍的討回來。這是自己應該的,誰也沒有資格責備自己。只要與白晟站在一起的人,餘梔都會恨他們。
即使她知道有時自己不一定是對的。
天空飄來絲綿的細雨。溫柔的拍打在臉上,餘梔閉上眼睛,假裝聽不到周圍喧囂的鳴笛。她想對老天爺說,她好累。恨得太累。仔細想想這一生,是在恨中度過的。不是恨自己就是恨別人。
以前恨餘慕辰跟破壞自己家庭的胡悅芸。後來餘慕辰死了,胡悅芸看起來也不再那麼令人討厭。餘梔知道自己爲什麼不想恨了,從親子鑑定書結果出來以後,好像把這麼多年來的恨終於可以有個臺階下。
自己的前半生用來恨跟自己毫無血緣關係的男人,浪費了這麼多的感情才知道自己是多麼的可笑。而媽媽明明知道這一切卻裝的若無其事,餘梔不明白媽媽什麼時候戲演的這麼棒,連自己都信以爲真。這一段,餘梔恨得是自己。
手機恰好的響起,餘梔望着陰沉沉的天,按下接聽鍵。“天氣不太好,沒想到今天變天變得這麼快,餘梔你事情還沒有忙完嗎?什麼時候回來,對了你有帶傘嗎?”
“另外告訴你個好消息,看在你這段時間辛苦工作,雖然有些不在狀態但還是出色的完成了我交給你的工作,所以從今往後你有了自己的辦公室,分機我已經讓人去裝了,你只要打電話就可以找到我,開不開心你就要在蕭氏紮根啦~”
蕭航的聲音聽着很舒服。就像細雨打在臉上一樣軟綿綿的。就在這一刻,餘梔差一點就要把他當成自己的朋友了。
“還有個福利你肯定不知道吧,年底評選的優秀員工獎可以獲得免費出國旅遊,亞洲歐洲隨便哪個國家任由你選。費用公司全額報銷還不算在年終獎裡,我把你的名字報上去了還親自寫了份推薦,其實我是看你最近心情不大好,所以想你出去散散心,咦,你怎麼不說話了?”
蕭航只顧着自己說的眉飛起舞。完全忘了電話那頭的餘梔一個字都沒說。蕭航猶豫了下,語氣恢復了一如既往的冷靜,他總感覺有點兒不對勁,“怎麼了?是不是跟白晟鬧彆扭了?”
一提到白晟的名字,餘梔就忍不住了,她咬着嘴脣不想哭的,眼淚卻不聽話的從眼角滑落下來。
“餘梔你在哪裡?我現在就來找你。”蕭航心裡感到着急,是自己的錯,從答應白晟開始自己就錯了,怎麼可以這麼殘忍的把一個女孩子推進火坑,蕭航想後悔,但是來不及了。”
“該死,我求你不要哭了,千萬不要哭了,別忘馬路中央走靠邊站,千萬要注意安全,我馬上就過來”
餘梔哭了,她嘶啞的嗓音說自己沒事。遠處的霓虹燈讓餘梔飄飄然然,汽車鳴笛不止,餘梔聽得頭疼,走到哪裡都有車對着自己叫,好像全世界的車都圍着自己開似的。
叫什麼叫啊有本事就撞死自己啊
“走路不看路的嗎?有沒有眼睛啊”黑色的轎車停下餘梔跟前,還好剎車及時,如果再慢一點點,說不定輪胎就會輾壓過餘梔的手。
真是見了鬼了,今天諸事不順。車主從窗戶裡探出腦袋,嘴裡叼着跟煙,嗓門大的都快要蓋過車喇叭。
餘梔向來就反感這類人,儘管他開的是看起來就很昂貴的轎車。餘梔站起來沒有顧及身上傳來的疼痛,拉緊自己的外套,白了他一眼,沒再說話。
正打算跟白晟講電話,手腕被人狠狠的拽了過去,他肥碩的手掌像是要把自己捏碎,“你得賠我錢”
車主是個胖子,穿的倒是人模狗樣的,實際上準是個暴發戶。餘梔別過頭厭惡的躲開他嘴裡吐出的菸圈,噁心。
差點被撞的是自己好不好,沒跟他碰瓷算這胖子走運了,竟然還敢問自己要錢,腦子抽了吧原本還想不去計較,好。這下姑奶奶今天還真就跟你玩到底了,誰讓你出門就倒黴,硬往槍口上撞,這可是你自找的
“錢?什麼錢?”餘梔裝模作樣裝作聽不懂的樣子。用力抽出自己的胳膊,挑釁的望着他。
“你說說,我一出門就不順心,不但遲到了遇上還遇到你給我添堵,今天的生意準談不成了。你說這損失誰來賠給我?”
餘梔笑了,轉而面無表情的板着一張臉,過了很久纔開口,“關我屁事啊”
“不賠錢你今天別想走,碰上你我還真倒黴”
還是要感謝胖子的大嗓門,漸漸把愛看熱鬧的路人吸引過來,餘梔哭腔的聲音喊道,“我才倒黴好不好一大堆破事莫名其妙的找上我,明明跟我無關卻要迎着頭皮死扛,你以爲我想這樣嗎出門還被車撞。你怎麼不一車撞死我呀….”
餘梔感覺自己快要擠出眼淚的時候,她看見蕭航從人羣中擠了進來,餘梔突然說不出話了,身子被蕭航重重的往前拉,她就在無數路人壓抑的眼光下跟着上了蕭航的車。
如果那一天蕭航沒有出現,餘梔會是什麼樣的?跟個潑婦一樣罵街,反正現在又有什麼做不出來呢。
就在餘梔關上車門的那刻,傾盆大雨轉瞬間就從天而降。蕭航擦着玻璃窗上的水霧,“你手機沒掛我才找到你的,還以爲你出了什麼事。看來白擔心了。”
哪有什麼白擔心,其實蕭航的心直到現在跳的都很快,根本停不下來。蕭航深吸了一口氣,看着餘梔從上車開始就沉默不吭聲。一時之間蕭航不知說什麼好,過了好一會才憋出,“時裝秀準備的怎麼樣了?”
不過看來自己又說錯話了,餘梔嘆了一口氣,無可奈何的開口道,“一切準備就緒。下週你就可以驗收成果了,不過醜話說在前頭,我盡力了。”
“你跟白晟還是很般配的嘛,怎麼這麼沒自信。”餘梔眼眶跟鼻子通紅的模樣簡直可愛極了,蕭航被逗笑了。
“你說這話的時候難道忘記了何青黛嗎?再說我跟白晟之間的事用不着你來插手,我不知道白晟給了你多大的好處,總之跟他站在一條線的人就是與我爲敵。”
餘梔一句話讓車裡沉默好久,閃爍燈不停的在餘梔手裡顫抖,顯示的號碼陌生的太過冰冷。
蕭航就靜靜的看着餘梔把手機放在耳邊,表情瞬間凝固起來,被淚水浸溼的眸子終於散去大霧,一下子亮了起來。
“餘小姐您好,我是白先生的律師,想約個時間我們細談一下……”
直到掛掉電話之前餘梔纔開口說了第一句話,“好的,我知道了。”
應該不是白晟,若是白晟的電話,餘梔要不就是直接掛掉要不就是跟他頂嘴。總不會像現在這樣平靜。冷靜的讓人有點兒擔心。
“你難道就不想知道是誰?”餘梔沒有把下句話說出口,覺得挺讓人心酸的。你難道就不想知道是誰好跟白晟通風報信嗎?
“我問了你就會告訴我嗎,”蕭航知道餘梔的答案一定是搖頭,“你想說的時候自然會說。”
外面的雨停了,餘梔搖下窗讓風吹進來,後視鏡裡的自己簡直跟個瘋子一樣。餘梔揉了揉臉笑給自己看,笑着笑着也就不想笑了。
“我要養狗”餘梔突然說道。
“別鬧了,你連自己都照顧不好。”蕭航把車開進了巷子,一邊尋找着餐廳。
蕭航的不在意反而讓餘梔更來勁了,她幾乎要撲倒蕭航面前來表現自己是多麼的認真,“我要養狗,狗比人好,他不會拋棄我也不會背叛我,只要我對它好它也就會對我好。”
“所以,我們現在要下去看看嗎?”蕭航指着車不遠處的寵物店,“我記得白晟家裡有條特別漂亮的金毛,要不等它生了小狗我給你抱只來?”
餘梔的激情在蕭航說起白晟的時候就被打散掉了,“是,那條金毛是很漂亮,養在美國,還是我跟白晟一起把它領回家的,每天吃的比我都好,不知道它現在過得怎麼樣了。”
人生若只如初見該多好。
站在家樓下,餘梔看到屋子裡的燈亮起來了,不會是小偷光顧吧,這麼倒黴?在離小區一段距離的時候餘梔就讓蕭航把自己放下來,這麼一想,自己還從沒讓除白晟以外的第二個男人知道自己住在哪裡。
原本十分鐘就可以走的路餘梔用了一刻鐘,經過的水果攤看起來非常新鮮,餘梔一高興就買了五斤的桃子,一想到回到家就可以回到臥室吃甜滋滋的水蜜桃就很幸福。儘管知道自己吃不下,餘梔還是買了涼皮跟蛋糕,畢竟幾天一天都很難受,總得好好犒勞下自己吧。
“餘梔你怎麼纔回來啊,快來吃飯,就等你了。”餐桌上的菜已經很豐盛了,林曉依還一邊張羅着剛進門的餘梔一邊跑進廚房端菜。
“這次回來我們還給你帶禮物了呢,快來看看喜不喜歡。”胡悅芸聽到開門鑰匙的聲音,連忙擦了擦手從廚房裡趕出來,在擺滿了行李箱跟盒子的客廳裡找出好幾盒爲餘梔帶回的禮物。
餘浩傑一瞧見是姐姐回來了,開心的合不攏嘴,“一下飛機回到家沒看到姐姐還是很失落呢,你終於回來啦,冰箱裡還有我親手給你做的巧克力呢~”
柔和的燈光下,他們都笑的好快樂。滿屋子溺出來的幸福讓餘梔覺得不真實,像是做夢一樣。已經習慣了每天下班面對冰冷冷的屋子,隨意墊吧點麪包跟泡麪就能當午飯,永遠被鬧鐘驚醒的屋子只有自己….這種失落突然就被一種叫愛的填補。
就好像在陽光明媚的春天裡邂逅了久違的戀人,明明有一大堆的委屈跟心酸,眼淚也差點掉下來,可就在他開口說話的時候,再難過的事都不復存在。咧嘴笑了笑,告訴他,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