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嚴芮指揮着衆將士將叛軍悉數捉拿。
正清點着叛軍之數,不由越點越不對勁。此次朝堂譁變之數,不過區區上千之衆,絲毫不及樑軍的十之一二。
那,剩下的人,都去了哪裡?
嚴芮眉頭深鎖,心中隱隱多了些不好的預感。
此時,早已又是一日的清晨,初陽爬着宮牆而上,映紅了整片天。紅磚綠瓦似乎仍舊是舊時的模樣,光陰卻早已爲他們鍍上了一層斑駁之色。
衆大臣聚在一處,驚天變故兼之性命之憂,此時早已沒了昨日的風采。嚴芮少不得以一人之力,扛起這整頓後事的重擔。
“將曹文軒押上來!”
這曹文軒,乃是樑王的心腹,在此次的宮變中出力不少。也正是他,帶着一小隊樑軍負隅頑抗,大大增加了嚴芮收拾殘局的難度。
曹文軒被押解至殿中,前腳才被按到在地,後腳嚴芮就急切問道,“樑王府其他的人都去哪裡了!”
曹文軒聞此,臉上猖狂之色盡顯,“嚴大人慢慢猜?”
嚴芮抽出刀來,橫在曹文軒脖頸上,“如今你爲魚肉,我爲刀俎,你竟還有膽子叫囂!”
曹文軒仰頭望了望天色,絲毫不懼,“不要着急嘛,等會便有人來報了,何須下臣多言?”
說着,他竟一頭撞上刀刃,企圖就死。
好在嚴芮不過文臣,力道不比武將,那拿刀的手被曹文軒一撞,立刻鬆開來去,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那曹文軒也只不過被刀刃淺淺傷了皮肉,並沒有如他所願,丟了性命。
不出曹文軒所料,須臾,有守衛從城外一路疾馳而入,帶來一封加急的軍報。
嚴芮得了秦氏“全權處理後事”的懿旨,立刻讓人拆開來報。
“西城守軍被叛軍突破,他們,一路往外夷之地去了,足足有四五千之衆!且城外還有叛軍接應,如今正聚在正陽關外,不知是何意!”
嚴芮思及此前樑王的反常之舉,心知他必是早早就算計好了這一樁樁一件件的事。
只是唯一算漏的,便是自己會被反狙,大計未成身先死吧。
“可有向他們喊話,樑王已死?”
“喊了,那羣賊子似乎另有所圖,也不攻入城內,就佔着那處,似乎是在等什麼。”
嚴芮摸了摸自己花白的鬍鬚,來回踱着步。
忽然,他像是想到些什麼似的,立刻着人調取昔日樑王還是攝政王之時通敵叛國的那樁案子的卷宗。
當時,案子在皇族族老的力保之下,被草草結案,此時看來,竟是天大的笑話。
這樑王,分明是自己得不到的,便要覆滅,纔算完!
若是圍守盛京也就罷了,若是等待外援,那可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嚴芮身爲內閣之首,自然是知道以盛京的守衛,不過勉力能敵樑軍萬數之衆。可若是他們還有強援,那可當真是又一場生靈塗炭!
皇權之爭,百姓何其無辜。
嚴芮快速地瀏覽着卷宗,企圖從中發現些許蛛絲馬跡,以應對今日之變。
那邊,泰安殿中,隨着日晷漸移,瑟瑟額上的汗珠漸漸多了起來。她雖不是頭一次做這樣的醫治,但對象一個是皇上,一個是太后,這還是頭一遭。
成了!
隨着最後一滴血液流入蕭晟的體內,瑟瑟頓時鬆了口氣。
只是秦氏的情況,就沒那麼好了。
她的臉色蒼白如紙,額上豆大的汗珠密佈着,神色也是極其地掙扎。但好在麻沸散的功效尚未褪去,此時她尚可保持神色的清明。
蕭晟卻仍舊是昏迷着,似乎沒有半分好轉的跡象。
秦氏捂着胳膊,掙扎起身,問道,“爲何陛下還沒有醒?”
瑟瑟低聲答道,“活着的機會,只有十之一二。”
秦氏閉着眼,是啊,十之一二,怎麼可能這麼幸運呢。
就在此時,殿外傳來了內侍的稟告之聲。
“嚴閣老請太后前往勤政殿議事,有緊急軍報!”
秦氏心中一個咯噔,立刻支起身子。
“你不要命了?!”
瑟瑟立刻按住她,讓她躺下休息。
“不過是議事而已,不妨事,還請神醫替哀家照看好陛下。”
說着便披上衣裳,就要出去。
“醫者仁心,我倒是頭一次見你這般糟踐人心血的。”
瑟瑟不免氣到,卻又忍不住,翻出了自己珍藏的藥丸。
“這是九轉丹,攏共也就練成了三顆,可暫時保你性命無虞,愛吃不吃!”
秦氏立刻接過,含笑道,“如此,便謝過神醫了。”
“哀家之前所言,都是作數的。若是你長樂哥哥有幸活下來,哀家也不會追究他的罪過,權當是謝你此番救命之恩。”
她的眼睛閃着赤誠的光,眼角的細紋雖掩不住蒼老的神色,但莫名平添了幾分慈愛。
瑟瑟心知此前她與錦瑟的一番動作已然被對方知曉,此時索性大方承認了,“如此,便多謝太后!”
瑟瑟難得叩首謝道。
是不是天下的孃親,都是這般呢?
祝氏如是,這太后亦如是。
瑟瑟望着秦氏蹣跚而去的背影,止不住地想着。那她的孃親,又在何處呢?
只是她這樣想着時,腦中卻似要炸裂開般,半刻不能凝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