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之間,小小的一方院子亂作了一鍋粥。
李思華此時似乎是藥效過了,迷迷糊糊中,大概知道了此時的情況,見錦瑟向她這個方向跑來,身後還跟着一二大漢,勉力撐起身子,將那四周的簸箕柴禾等雜物紛紛往那漢子身上招呼。
錦瑟見狀,終究是心軟了,拉起李思華就跑。
她力氣本就大,一扯一帶,拉得李思華感覺自己渾身的胳膊腿兒都要散架了,嘴裡直哼哼着”疼、慢點“。
錦瑟氣極,”到底是要活命還是要躺着?!“
李思華這才聚力,勉強跟上錦瑟的步子。
“這可咋辦呀?”
手下的老三手足無措,一時不知到底是往左還是往右。
梟大氣的簡直一佛昇天,“自然是追大魚了!還管那婆子作甚!”
巷子幽深,錦瑟和思華終究是女子,比不上身強力健的男子,不過三五步的功夫,就快被追上了。
屋漏偏逢連夜雨,此時李思華又不慎一個踉蹌,跌坐在地。她本就被餵了藥,還捱了打,身子不聽使喚地虛弱得很,此刻更是用力過猛,實在爬不起來了。
錦瑟無法,只得大叫救命。
一邊拖着她一邊大聲呼喊着,只是這深巷之中,不知是否有人家,竟無一人應聲。
李思華見此心內複雜得很,想她此前還奚落過對方,饒是如此,頭一次有了一種被人關心的感覺,怪怪的,黏黏膩膩,讓她十分反感又有些窩心。
那廂春來早就藉口送鐲子,脫了梟大的視線之後立刻腳底抹油,跑去了府衙擊鼓,道是發現了賊人蹤跡,前來稟告。
只是這衙門見他下九流一個,並不十分理會,直到得了陳氏的手令,這才慌忙動身。
饒是如此,一行人趕到時,早已梟大一羣人早已蹤影全無。此時莫婆子跌坐在院中,大聲嚎哭着,春來見她必定認得自己,因此並不敢露臉,只得悄悄溜走。
他本就是幫妹子尋賊人蹤跡,如今在陳氏面前掛了名,也算是功成身退了。只要這梟大一死,得了銀錢,換個營生,豈不美哉?何必再過這些刀口舔血的日子。
不多時,又有城門處的士兵來報,說發現了一行四人的蹤跡,挾持了兩女子正往北麓山而去,領頭的捕快忙召集人手,又派人通知了府衙,急忙往北麓山而去。
梟大抓得了錦瑟二人,絲毫不掩飾自己的行蹤,從路邊奪了人的車馬,一路狂奔,意圖回到山中,再作打算。一行六人,三匹馬,一輛馬車,車上綁着李思華同雲錦瑟,駕車的,則是被稱作老三的漢子。
梟大三人護衛在馬車周圍,開路疾馳,周圍的人羣紛紛閃躲,身後跟着的士兵,礙於百姓的安危不敢輕易放箭,只能追趕,甚是頭疼。
“大哥,保命要緊,就扔下她們吧!”
手下的漢子建議道。
“你懂個屁,有了她們,這些當官的纔不敢隨意射殺,若是沒了,你且看吧!”
梟大喘着粗氣,疲於應對。
此時錦瑟同李思華二人被綁在在馬車中被顛來倒去,腸子都快要被顛得吐了人出來。
馬車一路疾馳,直衝北城門而去。事發居然,守城門的士兵反應不及,只得叫進城的百姓快快疏散開來。
一時間城門口亂作一團,梟大不愧是刀劍舔血混日子的,直衝城門而去,小孩的啼哭聲,婦孺的哀嚎,一時不絕於耳。
出得城門,梟大身上也是傷痕累累,身邊的一漢子被射殺下馬,不知死活。
馬車越馳越快,周圍的景物漸漸模糊起來,走馬觀花似得,晃得很眼暈。
車廂中,錦瑟趁亂撞了撞李思華。
“李、李小姐!”
錦瑟的話被突如其來的顛簸打碎,只得一字一句慢慢說。
“我、們、跳下去、”
“什麼?”李思華大驚,按照這樣的速度,跳下去少說得折一條腿。
“你、聽我說、不跳、他們定能逃脫、我們說不準就死。”
“跳了、我抱着你,必會無事。”
錦瑟本以爲自己的聲音足夠低,沒想到還是被人聽到了。
“我勸你們老實點,否則現在就叫你們死!”
前頭趕車的老三,此時聽得二人的動靜,喝止道。他扭過頭來,手上的匕首寒光畢現,襯着他那滿是疤痕的臉,顯得可怕極了。
“不、不、不敢!大爺饒命啊,都是她的主意!”
李思華近些日子已經被嚇得膽小如鼠,當即瑟縮在牆角,求饒道。賣人賣的那叫一個利索,饒是錦瑟,都被她這模樣氣的哭笑不得。
錦瑟倒是不懼,見此車上只得他一人,一個前衝,直撲他的匕首而去。老三一時不察,竟被她頂下了馬車,半個身子抓着車廂,被馬兒拖行着。
“快!快來幫我解開!用牙齒!”
錦瑟邊叫着,邊用腳死命踹着老三的手,生怕他蓄足了力,又爬上來。
李思華此時倒是警覺,立刻撲身上去,咬着錦瑟背後的麻繩。
只是這車馬失去了人的控制,四處亂竄,她費了好些功夫,才勉強解開。
老三尋住機會,一個飛身,直躍上馬,危險再度來臨。
梟大二人見馬車異狀,此時也顧不得其他,紛紛馳馬靠近,意欲幫手。
若是此時再被抓住,那就只有死路一條。
不知哪裡來的勇氣,錦瑟回身鑽進車內,抱住李思華,二人就這樣跳了車!
倒不是她大義凜然,只是若放任自己逃走,不管李思華死活,這樣的事情,她終究是幹不出來。
此時不覺,馬車已是行到了一處山崖,四周荒蕪得緊,淨是些野草亂石。
身體着地的那一剎那,錦瑟只覺自己渾身都要裂開了,加之李思華的重量,又是致命一擊。
二人像車軲轆一樣,直轉出好幾米地去,才終於脫力停了下來。此時錦瑟只覺自己的五臟六腑都顛倒了,難受得緊。
可那廂梟大的馬蹄聲漸起,竟已經慢慢近了。
她趕忙去拉李思華,對方也是昏天暗地,幾欲吐出來。
“走,趕緊走!”
錦瑟拉扯着她。
“讓我死了算了,實在跑不動了。”
二人着一天內,感覺將數載光陰的苦力活都做了似得,皆是渾身綿軟,沒有絲毫力氣了。
“反正我死了,也不打緊。”
“胡說,你爹孃滿城貼了告示,以白銀百兩尋你的蹤跡,你死了他們豈不是白髮人送黑髮人!”
錦瑟實在不明白,這素來驕橫跋扈的李思華,此時的頹喪由何而來。
“百兩?呵呵,懸賞,他們,這是盼着我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