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騾子啊,要順毛捋,纔好使!”
見錦瑟不明白,她上手摸了摸那騾的鬃毛,又指揮錦瑟去路邊尋些鮮草來。
果然,吃飽喝足,那騾子的小脾氣頓時消失無蹤。
“多謝大娘指點!”
錦瑟高興地不知說什麼好,這點小事就足以讓她歡欣鼓舞起來。
那老婦人擺擺手,慢慢地走了。
錦瑟這才發現,她一家人皆是徒步而行。
大件的東西,都堆在一個小小的手推車上,由她兒子推着。那推車上 ,還坐着一三歲左右的孩童,玩着撥浪鼓,很是可愛。
果然陸三兒說的沒錯,這騾子雖看着不起眼,總比沒有得強。
年輕力壯尚不打緊,只是老的小的,就可憐了。
“咱們捎那大娘一程吧?”
錦瑟雖是駕着騾的人,卻並不敢自己做主,問辛長樂道。
“旁人怎樣,幹咱們什麼事。”
意料之中的回答。
錦瑟嘆了口氣,本不打算爭辯。
只是這時,不知爲何那老婦人平白摔了一跤,又落在了後頭,漸漸被他們的騾子追上。
“您這是怎麼了?”
錦瑟跳下車,將她扶起來。
“不妨事,不妨事,摔了一下而已。”
老婦人說着,動了動自己的腳。那裡,分明已經紅腫了起來。
錦瑟讓道,“您不嫌棄的話,我稍您一程,都是去狄國的,咱們結個伴!”
說着,錦瑟眼神示意辛長樂挪出一塊地方來,讓老婦人上去。
只是這人忒沒眼色,竟巋然不動。
“罷了罷了,你當家的好像不太樂意。”
老婦人拉過錦瑟,好心勸着。
錦瑟的執拗勁一下子上來,將騾車後頭的包袱高高堆了起來,好歹騰出了一掌之地。
“別以爲自己是救世主。”
辛長樂見此,閉着眼睛說道。
“不過是舉手之勞,總比你這樣冷眼旁觀地好。再說了,若沒有人家,咱們說不準還在哪裡磨嘰呢!”
錦瑟回嗆道。
辛長樂見此,也不與她爭辯,自顧自地看起了醫書。
錦瑟將老婦人扶上車,少不得告罪幾聲,只說是地方太過狹窄,委屈了她。
那老婦人倒是天生地樂呵呵,“比我家那個車,可強多了,至少不必費人力!”
一路上多了個人陪着,錦瑟的心情也鬆快起來。
不過一炷香的功夫,行伍漸漸離開了正陽關。
澧國遠遠地,被他們拋在了腦後。
到了晚間,做飯又是一樁難事。
陸三兒那裡,有送親的名頭,自然有伙伕專管飯食。他們這些家眷,可就沒有這個待遇了。
好的還可以蹭點伙伕做飯的餘炭烤個燒餅,差的便只能硬幹糧配冷水,嚼巴嚼巴囫圇嚥了。
辛長樂自然是不肯的,讓錦瑟去叫陸三兒來。
只是這行伍這麼長,誰知道他人貓在哪裡。
有這個功夫去尋他,還不如自己委屈着。
他們安營的地方,是在一處河邊。有水源,又平整。錦瑟見那河中水草頗豐,靈機一動,從包袱中尋出一塊大紗巾來。
又找了根合適的兩個杈的樹枝,用那紗巾裹了,做成個簡易的漁網。
“你找一找火種,我這邊給你弄吃的!”
錦瑟擼起袖子,很是雀躍。
那歡喜的勁頭,看得辛長樂有些懷疑,就這樣,當真能捉到魚?
錦瑟自小在莊稼地裡打滾着大的,抓魚這等小事自然是手到擒來。如今這項技能可算是派上了用場,不過小半個時辰的功夫,便捉到一條十指寬的鯽魚。
“看,我可曾騙你?!”
錦瑟尋了片鋒利的石頭,颳去魚鱗,開膛破肚。那手起刀落的利索勁,讓辛長樂看得脖子一涼。
當初,她偷襲陸三兒時,那股狠勁,與如今相比,有過之無不及。
這女人,不能得罪。
辛長樂心中暗暗告誡自己,立刻撐着不太利索的身子,趕緊尋了幾根乾柴點火。
只是這火都快燒完,那邊錦瑟卻不知在忙些什麼,仍舊在河邊不過來。
“喂!”
辛長樂的腦中,稱呼從錦瑟到楚玉到娘子變了又變,最後實在不知叫什麼好,索性選了個最通俗的。
他正忐忑着,錦瑟卻頭都沒回,回了聲,“就來了!”
“肚子都餓癟了,怎麼這麼慢!”
辛長樂嘀咕着,又添了一根柴。
火光一跳一跳,照得人臉也跟着一明一暗。
“好飯不怕晚!”
錦瑟笑着走近,毫無芥蒂。
辛長樂這才發現,她剛纔是去洗紗巾去了。如今那浣洗過的紗,溼漉漉地拎在她的手上,上頭的刺繡,看着竟像是交頸的鴛鴦。
想到這一層,他的眼神不免暗了下去。
錦瑟卻沒注意到,架起樹杈,將那紗巾鋪開晾了上去。
又取了一截乾淨的樹杈,將魚兒叉了上去,慢慢烤了起來。
“你看,這天色這麼晚,別人都睡了,只剩咱倆還跟傻子似的在這裡烤魚。”
錦瑟望着四下,笑道。
“既如此,你明日便不要弄了。”
辛長樂氣道,他也不知爲何,心中只覺得有一股無名火般,燒着讓人發慌。
“無妨,你正是虧空的時候,此時又長途跋涉,正好補一補。”
錦瑟卻未察覺到他語氣中的異樣,還當他是餓極了。
忽然,一陣風氣,火花撩上了紗巾的一角。
錦瑟專注於烤魚,直到微微的焦味起,這才發覺。辛長樂卻是一直冷眼看着,卻未出聲提醒。
“哎呀!”
錦瑟趕緊徒手奪下紗巾,吹了又吹,所幸那火花不過微微一點,並未損壞許多。
只是她的手就沒有這麼幸運了,登時就被火舌灼傷了。
“你說你,爲了個死物,連命都不要了?”
他這話說的有些嚴重,彷彿是意有所指般,錦瑟立即聽出了不對。
“哪裡就這麼嚴重,不過是燙紅了些。”
辛長樂拉過她的手心,又從懷中尋出一個瓷瓶來。起先錦瑟還有些不願意,稍稍掙扎了一下,待到一陣清涼的觸感從皮膚上傳來。頓時灼傷之處的痛意立減,彷彿不曾受傷般,當真是奇了。
她望着火光之下,辛長樂認真塗藥的側臉,不自覺揚了揚嘴角。
這個人,原來也是嘴硬心軟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