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袖子上是什麼東西,都掉到缸裡了!”
錦瑟正鬆懈了幾分精神,不想一眼尖的婦人抓住她的袖口大叫道。
賴婆子立刻聞聲而來,衆人紛紛將其圍住,場面一度十分緊張。
錦瑟不免有些慌神,扯了扯自己的衣袖,正思考着如何應對。
小若有些不滿那婦人的粗俗,辯解道,“興許是沾染了什麼髒東西呢,也值得你這樣大驚小怪!”
衆人紛紛將她拉到一邊,“現在是什麼世道,萬一她是個細作可怎麼辦,你還是聽你孃的,不要多嘴!”
賴婆子囑咐衆人擒住錦瑟的手腳,便上前來搜。
一包已經灑了大半的藥粉就這樣出現在衆人面前。
“這味道,倒不像是砒霜什麼的。”
賴婆子打開那藥粉,只覺迎面而來一股異香,聞之通體舒暢。
衆人紛紛湊上前來,其中有膽大的,竟用指尖稍稍點了一點嘗。
“倒像是花粉。”
錦瑟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見她們不過是尋常百姓,想來認不出這稀奇古怪的毒,於是解釋道,“這是皁粉。”
“大娘不信,可以聞聞我這身衣裳,因用這皁粉洗過,所以味道是一樣的。”
賴婆子立刻上前,在她周身略嗅了嗅,說道,“確實如此。”
其實,這只不過是藥粉跟着她時間久了,自然沾染上的味道。
錦瑟壯着膽子,作出一副委屈的模樣,說道,“小婦人不過是尋常人家出身,哪裡就有這樣的本事當什麼細作呢。”
衆人見她柔柔怯怯,一副弱不禁風之相,確實也不像細作。
於是紛紛指責起那挑頭之人,道,“你當真是謊報軍情,見風就是雨!”
小若忙上前來拉錦瑟,抱歉地說道,“是我們誤會你了,只是這用來吃的水,沾染上了皁粉終歸是有股子異味,還是得小心纔是。”
錦瑟虛心應了,衆人這才作罷。
好容易捱到散工,卻見帳篷之中辛長樂同陸三兒正在飲酒作樂,好不快活。
這二人倒不知怎的,一下子竟親如兄弟起來。
“我在外面累死累活,你們倒好,好酒好肉吃着喝着,當真是爽快!”
錦瑟將手中的外衣一扔,簡直氣不打一處來。
辛長樂見她如此,立刻拉了她坐下。
“怎麼,被人欺負了?”
怎是一個欺負能說的完的!
錦瑟倒了半天苦水,“還好那小若是個好的,不然可真沒有命回來了。”
陸三兒安慰道,“這軍營中男子浴血奮戰,後勤之事自然落到女子頭上,不過略微繁瑣些,挨兩天便好了。”
錦瑟怒道,“我寧願去浴血奮戰,也不願在女人堆裡裹亂!”
辛長樂笑了,“這麼說,你倒是託生錯了,合該是個男子的!”
錦瑟悶不吭聲,尋了個杯子,自顧自喝起來。
辛長樂同陸三兒又喝過一巡,眼看着天色差不多了,便換上守軍的鎧甲,打算去闖一闖那關押瑟瑟的牢房。
錦瑟有心想跟着一起去,辛長樂卻不許。
“都去,被一鍋端了可真沒活路了!”
“你身體纔好,萬一被認出來可怎麼辦。”
錦瑟有些不放心,好歹是活生生的一條人命,怎麼忍心他就這樣去送死。
“妹子,你看你,當初那殺人不眨眼的勁去哪裡了,放心,這不是還有我陸三兒嗎,必將你的情郎好生帶回來!”
就是有你在,所以更不放心呢。
錦瑟有心反駁,待聽到下一句,立刻忍不住了,“胡說些什麼呢!”
辛長樂大笑道,“她這樣彪悍的女子,在下可受之不起喲!”
陸三兒打趣道,“原來妹子還是單相思啊!”
錦瑟被他二人左一言右一語,說的臊紅了臉,反駁道,“陸大哥纔是好福氣,那小若可是死心塌地地要等你呢。”
陸三兒摸了摸腦袋,訕笑着,“可別亂說,我哪裡配得上人家!”
說着便拉着辛長樂出了門,“快走快走,再不走這大妹子又要發怒了。”
錦瑟跟了兩步,低聲叫道,“一定要小心。”
辛長樂點了點頭,指了指她,讓她進去。
錦瑟這才定下心來,回了帳篷。
夜沉如水,錦瑟望着這異鄉的月,睜着眼睛,神色無比清明。
寧靜的夜空中傳來幾聲鈍鈍的聲響,似乎是鐘聲,延綿不絕,彷彿是從城內傳來一般。
她起身出了帳篷,只見不遠處的正陽關,點起了白燈籠,似乎是在宣告着什麼人的死訊。
這樣大的陣仗,莫非?
錦瑟的心漏了幾拍,彷彿下落般,漸漸寒涼起來。
正巧隔壁帳篷也同樣有人出來觀望,正是白日裡一同做過活的婦人。見錦瑟也在,她問道,“你也被吵醒啦?”
錦瑟哪裡有功夫管她,只呆呆地望着那小白點一樣的燈籠,似魔怔了般。
那邊,聞聲而動的人越來越多,或是探出腦袋,或是乾脆出了帳篷小聲嘀咕,一時間竟有幾分白日的熙熙攘攘。
“宵禁呢,都出來幹嘛!”
眼見人越來越多,守衛們紛紛出動,趕起人來。
“敢問大哥,什麼人死了,怎麼這麼大動靜?”
有好事之人,指着正陽關上的輓聯,問道。
“這等機密事你也要問,怎麼不去當將軍啊!”
守衛長槍一寒,矛頭直指那閒話之人,“去去去,是活不夠多嗎,一個個的,趕緊去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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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見此,哪還敢探頭探腦,紛紛縮了回去。
錦瑟揪住門框,久久不能平靜。
往日的恩怨,在生死之間彷彿都算不得什麼了。
不知過了多久,門前傳來重重的跌落之聲。
錦瑟應聲望去,分明是辛長樂和陸三兒。
只見他二人身上滿是血污,好不狼狽。
“怎麼受傷了?”
陸三兒讓她趕緊噤聲,“快,幫他把衣服扒了,扶到牀上去。”
說着,他利索地從衣櫃中找出一牀褥子。將自己身上的衣服盡數脫去,只留一身裡衣。
錦瑟這才發現,受傷的乃是辛長樂。
那邊陸三兒見錦瑟遲遲不動,不免有幾分着急。
“快些!”
錦瑟這才放下大防,替辛長樂寬衣解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