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兩三年以前吧,周公第一次發病。”韋溫明繼續道,“他開始流涕、咳嗽、胸悶時,以爲僅是受了風寒,並未引起足夠的重視,以致耽延至病情加劇,差點送了命,幸虧在下及時趕到並施以救治,不然就出大麻煩了!”
“那之後,經韋大夫診治,我爹的病情怎不見好轉?”竺紫琴慢吞吞地問道。
“誰說沒好轉?”韋溫明當下沉了臉,“周公堅持服用我開的方子,有差不多一至兩年沒犯病了,誰知最近半年怎麼回事,明明該有療效的藥,他服用後卻不見起色,我還幾次三番改進了方子……”
“最近半年?”竺紫琴想了想道,“韋大夫每次開了方子,都是周府裡的人去抓的藥嗎?”
“那當然,王府裡的藥材固然樣樣不缺,可週公想必也不缺那點藥錢吧?”韋溫明斜睨竺紫琴,似乎是在嫌煩她的問題太過無聊,周奉得的是慢xing病,自己好好的王府良醫,能替他診治已是王爺給他的天大面子,難不成還要倒貼藥材?
“但最讓在下擔心的,還是周公本身的身體狀況。”韋溫明回身望了眼在府門口等着他的賀謙,有心想盡快結束談話,“周公上年紀了,哮喘令他嚴重氣血阻滯,五臟六腑沉痾難返,加之長年內憂外勞,虛耗過度,已是油盡燈枯之兆,故他每一次發病都可能會帶來性命之憂,你們不但要儘量避免讓他動怒、受驚,以及勞累或感染風寒之類,其他飲食、起居環境等也得處處小心!”
“嗯,紫琴受教了,多謝韋大夫!”竺紫琴含笑一一應下。
“不客氣,總之周公的病情,他自己也很清楚,在下只能說是盡力而爲,卻不敢保證他會有所起色,這一點,還望大小姐能夠體諒!”
“知道了!”竺紫琴假意輕嘆道,“無論如何,都請韋大夫多費心了,小女剛剛和爹團聚,實在不想他那麼早又撇下我孤苦伶仃一個人,何況我在他膝下還未能好好盡孝呢!”
“呵,在下不過好意給大小姐提個醒兒,讓大小姐有所心理準備,其實只要周公保養得當,再延命個一年半載,絕無問題。”韋溫明見竺紫琴轉瞬間又是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有些於心不忍,遂好言安慰她道,“之前在下就勸過周公好幾次,讓他不要再勞心於生意了,何不放手將生意交給周公子?正巧你回來,也幫着勸勸周公吧,家大業大,但遲早也是要交給周公子打理的嘛。”
竺紫琴用詫異的眼神望定韋溫明道,“韋大夫難道不知道嗎?我哥哥他……”
韋溫明現出吃驚的表情,“周公子?怎麼了?”
“咳,沒什麼……”竺紫琴頓了頓,再次嘆了下道,“小女清楚了,會在合適的時機勸勸我爹,有勞韋大夫!”
“那好,若無別的吩咐,在下就告辭了!”韋溫明拱手作別,“無論什麼時辰,周公若有不適,大小姐儘可以遣人去良醫所找在下,在下絕無推辭!”
竺紫琴輕輕頷首,順帶望了眼賀謙,似有意無意道,“賀大人跟韋大夫可真是情誼深厚啊,韋大夫出診,他都會陪着來嗎?”
“非也,此次是正好他也有函帖要送來周府,所以就順便用車載我一路了,不過賀大人與在下確實交情匪淺,不單在下,賀大人爲人謙和,很是受許多人的敬重呢,包括周公,也是周公子求到賀大人門下,賀大人當即毫不猶豫地叫了在下來爲周公診治,然後他纔去向王爺稟明情況的危急,賀大人古道熱腸,熟識他的人無有不欽佩之極的。”
韋溫明說着,還笑了一下道,“當然,在下與賀大人的交情更是因他亦對藥理十分有興趣,故時常來在下的良醫所與在下切磋,甚投在下的心意,一來二去,在下同他自是相交甚厚了。”
“原來如此!”竺紫琴泛出笑容道,“叨煩韋大夫了,小女這就送二位大人出府!”
“大小姐客氣!”
韋溫明聽說竺紫琴要送,也未推謝,
二人回到府門處,賀謙溢出滿面的和氣道,“如何了?大小姐一回來就爲周公的病情勞心勞力,周公當也欣慰了,八年裡望穿秋水,苦盡甘來啊!”
“多虧王爺,賀大人還有韋大夫平日裡各方眷顧,小女真是不勝感激,無以爲謝!”竺紫琴施禮道,“賀大人得空不妨多來周府坐坐,也好讓小女略盡綿薄謝意。”
“豈敢!”賀謙拱手道,“在下人微職卑,豈敢當大小姐的酬謝?何況賀某在王府供職多年,與周府時有往來,爲周公盡點朋友之誼也是應該的,大小姐千萬不用跟賀某客氣,有用到賀某之處,賀某一定相幫。”
“那麼……”竺紫琴顯出失望之色,“小女就恭送二位慢走了!”
“噢,大小姐想是應該知道了吧,”賀謙瞥了一眼於媽,“賀某此來是爲王爺送宴帖,王爺特意囑咐了,到時還請大小姐務必光臨鄙府,時間就定在後日,大小姐應該沒有其他的安排吧?”
竺紫琴笑笑,“小女答應王爺的事兒,豈敢食言?”
“好,到時賀某就在王府恭候大小姐與周公了!”
望着兩人乘車離去,竺紫琴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於媽來到身後,“小姐,我們回吧?”
“嗯。”竺紫琴應着,卻是心不在焉。
周闐下獄,乃是公堂開審,整個平梁府肯定沸沸揚揚,幾乎無人不曉,偏偏韋溫明倒好像一無所知,豈非怪事?
合理的解釋只要兩種情況,一是韋溫明有意迴避,故作不曉,二是韋溫明確實什麼都不知道,一樁公案,韋溫明沒有必要在周闐這件事上遮遮掩掩,而且察言觀色,韋溫明不像是在撒謊,故只能說韋溫明待在良醫所,僅是個一門心思琢磨醫方藥方的傢伙。
從他的談話中亦可以看得出來,韋溫明道與賀謙投契,無非是由於賀謙常同他理論藥理,足見韋溫明十分專注地投入在他的醫官生涯,心無旁騖,然最大的疑點也正在於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