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韋溫明那樣的人,就算他時常出入周府,對周家的生意也不會過多在意和了解,他勸周奉儘量保養身體倒也罷了,周奉想必亦說了些不得已的苦衷,可幾次三番韋溫明都明確建議周奉將生意交給周闐,顯然超出了他一個醫官該盡之職,cha手了別人的家事,也顯然有什麼人讓他加深了周奉是爲生意所累的印象,故他纔會不顧別人猜疑地,固執相勸。
要知道,換做旁人,若是數次三番對周奉說類似的話,周奉焉能不疑對方是受周闐的支使,可大概正因韋溫明不曉人情世故,不會揣摩別人的心思,周奉纔沒以爲意吧。
連自己,在別人都還懷疑她竺紫琴來歷不明的情況下,韋溫明居然多想一下都沒有,就無所避諱地要她也幫着勸周奉,此人還真是,完全不顧哪些話該說,哪些話不適合說。
那剩下的問題就是,在韋溫明耳邊吹風,讓他認定周奉最好儘早將生意交手的人,究竟是周闐還是他所謂的摯友賀謙呢?
賀謙。竺紫琴試着請他常來周府坐坐,是想探出他和周府的人究竟有多少私交,但賀謙沒有上當,他十分老練地向竺紫琴言明,他同周府的來往都是公務,即使能稱得上交情的,也就僅周奉,賀謙不愧爲王府庶務總管,滴水不漏的言談,實在比韋溫明高出了不知多少。
爲人圓滑世故,說話辦事無不妥貼,善惑人心,還謙和有禮,以及他那不顯眼的疤痕,賀謙會不會就是錢計議呢?竺紫琴雖尚無十足的把握,然這兩人也實在有太多相似之處了吧。
其實,從見面的第一眼起,竺紫琴對賀謙的興趣就遠甚對韋溫明,不過賀謙對她目光的迴避,讓竺紫琴意識到賀謙非常謹慎且相當戒備,剛好同他面上表現出來的謙和相反,於是竺紫琴暫且放棄了與賀謙更進一步接觸,並故意將韋溫明請到一旁說話。
整個過程,竺紫琴發現賀謙一直很留意他們,目光數次逡巡於她和韋溫明之間,後賀謙又說她在爲周
奉的病況勞心勞力,瞭解病況,賀謙用得着那麼留意嗎?還是“瞭解病況”並不是基於猜測,而是賀謙知道他們在說些什麼?
莫非……賀謙懂脣語?竺紫琴爲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仔細回想賀謙的眼神跟表情,竺紫琴是越琢磨懷疑越深,看來,不可避免的,她還得再試賀謙一試,但必須選擇恰當的不會引起賀謙生疑的時機。
晚間,周奉自覺有所好轉,依約來到竺紫琴房中,竺紫琴還未開口,周奉便主動扔出請柬,讓竺紫琴過目。
竺紫琴看着請柬,並沒有伸手去打開,她本就是爲幫鳳墨才約的周奉,對於請柬內容更是絲毫不感興趣。
“得償所願了嗎,丫頭?”周奉雖有氣無力的模樣,面色也顯得很暗沉,可他眸中依然是洞察一切的精明。
“紫琴不懂,老爺子此話何意?”竺紫琴懶懶散散地靠在椅背上,端起茶盞,慢悠悠地用茶蓋撩撥着浮葉。
“從昨兒到今,老朽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周奉說話也很慢,不過他是病情所致,儘量剋制着自己的情緒。
“記得第一次見面,你兄妹二人說到平梁府是來辦私事的,當時老朽還以爲鳳大人是在平梁界發現了什麼疑犯,現在老朽終於醒悟,你們至平梁,是衝着王爺來的,對嗎?”
竺紫琴不置可否,淡淡道,“老爺子何出此言,若非劫案,紫琴根本不會與王爺照面。”
“別瞞老朽了,丫頭!”周奉苦笑,“在堂上,老朽看得一清二楚,所以你纔會那麼爽利地答應王爺赴宴。”
“不答應又如何,他是王爺,我一介平民女子就算想拂了王爺的美意,也得估量下後果吧?”
“哼,承認也罷,不承認也罷,老朽早有申明,你們的私事老朽不會過問,可事關王爺,老朽就不得不給你提個醒兒了,丫頭,靠耍點小聰明是成不了大事的,尤其於王爺跟前,只會害人害己。”
竺紫琴短暫地沉默了一
下,然後道,“好奇怪,我本以爲老爺子會找我興師問罪,故而主動約請老爺子,想與老爺子好生談一談,未曾想老爺子隻字不提公子的問題,倒關心起紫琴的私事來。”
“關心?呵!”周奉冷笑着緩緩搖首,“與王爺打交道,稍有不慎便會禍及九族,你認爲老朽是在關心你呢,還是關心周家的利益?”
“人之常情,老爺子自然是把周家的利益放在首位,可紫琴想不通的是,公堂上,老爺子爲何不替周公子求情?還有王爺說會照顧公子,老爺子的態度之冷淡,就不怕得罪王爺,給公子招來更大的禍患嗎?”
“如同你的一舉一動逃不過老朽的眼睛,看來老朽的行事你也是明察秋毫啊!”周奉閉目作養神狀,歇了一會兒才道,“老朽只怕你心裡已經有了答案,說說看?”
“老爺子想必心知肚明,周公子被羈押一點都不冤吧?”竺紫琴一針見血,戳破了這層窗戶紙,“另則,王爺的行徑亦令老爺子十分心灰意冷,不是嗎?案子涉及到郡馬爺,不,還很有可能會涉及世子殿下,王爺所做出的反應是,毫不猶豫棄卒保車,無論周家跟王府的關係有多深,也無論周公子與世子殿下的交情有多厚,毫無疑問,在王爺眼中,周公子甚至整個周家都不過是他的一枚該棄則棄的過河卒!”
“好犀利的脣舌!”周奉聞罷,居然笑了,“周家生意在平梁經營數十年,能做到今天,除了需有生意頭腦外,還得靠方方面面的人情撐持,別以爲憑你幾句話就能挑撥周府與王爺府的關係,丫頭,你剛纔所言,老朽只要向王爺告發,你項上人頭可就落地了。”
“我說的是實情,且就事論事,並無挑撥之意!”竺紫琴彷彿沒有聽見周奉的恐嚇,冷然中帶着不屑道,“有時候坦誠纔是解決問題的唯一之道,老爺子若沒有想清楚,或沒有權衡清楚利弊,就權當紫琴什麼也沒說吧,甚至您現刻就可以去告發,紫琴會在此恭候王爺的緝拿,如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