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沉沉,樓嬛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在一片黑暗中摸索,眼前不斷浮現出祁穆與楊纖宛相依相惜,情深意重的樣子,他們是如此的幸福,相互信任,可儘管如此,卻還在哭訴她破壞了他們的幸福。
“綻玉公子,你說內子體內的碧幽草之毒已經清完,那爲何她卻遲遲未醒?”祁穆憂心忡忡,自這位醫聖綻玉公子來爲嬛兒救治已足足一個月有餘,他說樓嬛餘毒早已清,可卻半點甦醒的現象都沒有,無可奈何,他今日又只好尋人請他再來。
“王爺這意思是我師兄學藝不精,欺騙你了?”站着綻玉身邊的妙齡女子出言反駁。
“藍姑娘誤會了,本王並無此意,綻玉公子乃是神醫谷傳人,是當世神醫,本王怎會懷疑。”祁穆開口淡淡解釋,秀朗清骨天成,雖是溫和話語卻讓人難以小覷話中之威嚴。
“藍兒,休得無理。”綻玉及時制止了還要爭辯的藍兒,把完脈後說道,“王妃身子已經無礙,只是遲遲不肯甦醒怕是心中有結,讓她不想醒來面對。”
祁穆聽言,心中已有幾分想法。
“師兄,我有辦法讓王妃醒來。不過,你和王爺都要先出去。”
“藍兒,你真有辦法?”綻玉似乎有不信,但瞧見藍兒堅定地眼神,遂與祁穆言道,“王爺,我這師妹的醫術不差於我,或許真有辦法,姑且讓她一試吧。”
“好,希望藍姑娘真有辦法。”語落,就帶着人出了房。
待確定所有人都出去後,藍兒才跪倒樓嬛牀前,聲音帶着哽咽,“小姐,我是藍汐啊,你爲何還不肯醒來,你明明已經痊癒了不是嗎?難道是因爲七王,可是小姐你明明知道七王和太子妃的事,您又何必爲難自己。您真的準備這樣一直不醒來嗎?那衆姐妹怎麼辦,夫人怎麼辦,您難道不想知道是誰對您下得毒手嗎?……”
祁穆站在房外院中,負手而立,清浚地眉目間彷彿盡是愁思,任那最溫和的春風也拂不平那眉心的褶皺。
“王爺待王妃,當真是情深意重。”
“不瞞公子,嬛兒會變成這樣,都是因爲我,那日我若不離開她身邊,她便不會受這樣的苦。”祁穆話中有着深深的悔意,那日,他只得到消息,會有殺手對宛兒下手,因此才以爲放樓嬛獨自一人會無恙,那些刺客是職業殺手,看似毫無章法其實早已鎖定目標,再加之罕見價值連城的碧幽草毒,可謂是下足血本,可萬萬沒想到,他們的目標竟是樓嬛,好一招調虎離山之計。
綻玉似張脣有話要說,卻終究是無語。就在這時,房門被推開了,藍汐面無表情地說道,“王妃醒了。王爺,王妃請您進去。”
“好,我馬上去。”祁穆臉上有着久違的欣喜,匆匆地吩咐下人準備吃食後就連忙入了房。
“藍兒,既然王妃已經醒了,那我們就走吧。”綻玉對着藍汐輕語,目光卻飄向了遠方。
“師兄不與王爺王妃道別嗎?”藍汐覺得,自己愈發看不透師兄,別人看不出來,她卻很清楚,師兄彷彿很在意王妃,師兄向來無情無慾,別人的生死他根本不會放在眼裡,這次會如此湊巧來
到京城,又拿出百年難得一見的雪域冰蟾來爲小姐解毒,她相信,絕非因爲小姐是七王妃的緣故,他們之間,怕是有更深的淵源纔是。
綻玉搖搖頭,收回目光掃了一眼房中,喃喃自語,“還不到時候。”
祁穆走入房,那房中久溢的藥草味彷彿因爲佳人的醒來而被衝散了,反而帶着若有似無的水仙花香,那般冷冽清新。
似是感覺到了有人進來,樓嬛緩緩睜開眼睛,嬌聲柔語,“殿下來了。”
“嗯。”祁穆靠近牀邊,小心翼翼地扶起她,讓她支起身子,又坐在身邊,關心地問道,“現在覺得怎麼樣?”
“沒事了。這些日子,讓殿下擔心了。”
祁穆不自覺地皺起眉頭,不知爲何,樓嬛的語氣表情讓他覺得很難受,明明她百般柔婉溫順,卻總覺得與之前有所不同。
“殿下,怎麼了?”樓嬛見祁穆半晌無語,便追問了一句。
“沒什麼。”祁穆擡眸,恰好對上樓嬛的雙眸,一下子所有的疑惑全都解開了,是了,正是一雙眼睛,樓嬛的眼睛是世上少有極美的眼睛,雖不及玥禾澄澈不摻一絲雜質的靈氣逼人,也不及宛兒旖旎似能溺死人的嬌媚無限,但卻各有所及,可以說,她的秋瞳比之玥禾,多了幾分柔美妖嬈,較之宛兒,勝其清澈通透,是一雙既清且豔的眼眸。
誰都不知,他是愛極了她一雙眼眸,然而如今,她的眼睛彷彿被蒙了一層輕紗,再無往日的靈氣,原本極爲出彩的雙眸瞬間變得索然無味,整個人,亦是變得美則美矣,卻無靈魂。
“殿下若有事,無需陪在這,不必爲嬛兒耽擱了正事。”
“那好,你先休息,晚些我再來陪你。”祁穆微微有些不悅,自己何時說了有事在身,她就這樣應付自己幾句就想趕人走了。
待祁穆出去後,樓嬛幾不可微的嘆了一口氣,這一次,讓她真的清醒了,前些日子,她竟然就這樣深深地陷了進去,他的溫柔,他的呵護,都讓她依戀不已,所以在看到他和楊纖宛時自己纔會失了分寸,甚至不想醒來面對,若非藍汐……
樓嬛躬起身子,將腦袋埋進雙臂中,樓嬛啊樓嬛,枉你自詡聰明淡薄,爲何在他面前,卻是如此不堪一擊,他待她好,是用情至深,他待你好,不過是逢場作戲而已。
不一會兒,以秋端着一鍋清粥入了房,見到樓嬛憔悴的玉容,滿是心疼,盛了一大碗燕窩粥遞上,“王妃,你可總算醒了,可真是要謝天謝地。”
“讓你們擔心了。”樓嬛接過以秋手上的粥,小口小口吃了起來。
“我們可還好,最擔心的莫過於王爺了,自王妃昏迷的這些日子,王爺每日都守在王妃牀邊,讓我們隨時都要準備好吃食,就怕王妃突然醒來。”以秋的眼睛紅彤彤的,見樓嬛胃口不錯,才總算鬆了一口氣。
聽到以秋的話,樓嬛握住勺子的手不自覺地顫抖了一下,隨即無事般繼續喝粥。
“王妃不知,當日太醫們都束手無策,碧幽草的毒若在三月內不清,就是再世華佗也救不了,您沒看到王爺當時的表情,真是嚇死人了,我跟
在王爺身邊這麼久,從未見過王爺這樣子。好在綻玉公子偶來京城,可總算是保住了王妃一命,可王妃卻遲遲不醒,當真是急壞我們了。”
樓嬛靜靜聽着,祁穆如何,對於現在的她,已經不再重要了,但是她提到的綻玉公子,卻引起了她的注意,將手上的瓷碗遞給以秋,問道,“是神醫谷的綻玉公子救了我?”
以秋收了碗,想了想,點點頭,“聽人說是的。王妃可還要再來些?”
“不用了。以秋,那綻玉公子現在可還在宮中?”
“據說小姐一醒,綻玉公子就離開了。”
走了嗎?藍汐師承神醫谷,這一點樓嬛是知道的,而藍汐又對自己的師兄推崇備至,江湖之上,綻玉公子是難得一見的人物,據說他那一身醫術可以讓人起死回生,但聽藍汐說,綻玉公子雖是神醫谷出身,爲人卻亦正亦邪,可謂是一念成神,一念成魔,此次綻玉公子會這麼湊巧來京城,怕該是藍汐去求的吧。
看來自己這次,是欠了一個大大的人情啊。
她記得,前些日子粗粗看了一眼天下十大名器的所有者,祁朝皇室七王雍雅清貴,奏笛墨鳶,南纖宛國色天香,撫琴煜凰,北紹瑩英麗冠絕,揮偃月九骨鞭,未央樓主絕代風華,舞九紫鳳綾,無憂山莊殘月公子妖冶瑰姿,鳴簫殘月,而綻玉公子風神秀異,便擁有一把湛盧劍,餘下名器雪走劍,凌霄寶刀,七星刀,火昀槍她就沒有仔細看了。
“以秋,你和我說說我昏迷時宮裡發生的事吧。”
“嗯。小姐自除夕那日後整整昏迷了兩月有餘,不過那些刺客都沒查出來是受誰指使,所以籌辦除夕宴的淑妃被責辦事不利,被禁足在了雍華宮,那晚,死了不少人,除了王妃外,太子妃,四王妃以及其他王爺公主們倒都是無礙。”
樓嬛脣邊泛起冷笑,楊纖宛怎麼會有事,有祁穆護她周全不是嗎?只是姑姑,終究是被犧牲了。
這個皇宮,怕是隻見新人笑,不見舊人哭,說起這個,樓嬛便多問了一句,“那日皇上新納的舞姬董醉容如何?”
“王妃說的可是容嬪董氏?”以秋皺皺眉,想了許久纔想起這麼個人來。
“容嬪,不過短短兩月,她就被封爲嬪了嗎?看來她很受寵了。”
“這倒不是,董氏被封爲容嬪是因爲那晚救駕有功,聽說那晚有人要刺殺皇上,董氏擋了上去,不過自己卻救不活了,皇上念其有功,特逾矩封爲容嬪,以嬪禮下葬。”以秋的話語間還隱隱有些不屑,下作女子妄想飛上枝頭,可惜命薄如紙無福消受。
原是這樣,那晚實在太過混亂,她也無暇其他,現在想想,那晚的確很蹊蹺,明明是爹和大姐安排要刺殺楊纖宛,爲何那些刺客會轉來殺自己,那個樣子,再配上千金難買的碧幽草毒,絕非是認錯人還是其他,分明是就認準她要置她於死地。
“以秋,你先出去吧,我想休息一下。”
“是。”
樓嬛躺在牀上想了許久,越想腦袋越疼,索性被子一蒙,當自己什麼都不知道,迷迷糊糊竟又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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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