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纖宛的動作太過突然,且抱着孩子,祁穆功力全失,雖然這些日子在三哥的調理下稍有好轉,但也無法運氣救人,而樓嬛用最快的反應出手九紫鳳綾也只是捲住了楊纖宛的身體,然而強大的下衝力量卻讓她差點抓不穩,被鳳綾拉着往前拖了好幾步。
“啊!”城樓下的百姓發出驚恐的尖叫聲,彷彿那一刻所有人的心都懸在嗓子眼。
原來是被樓嬛捲住的楊纖宛被九紫鳳綾的力量吊住時,因爲衝出去的力量使手中抱着的祁寧珩亦被甩了出去,但兩人身上綁着繩子,所以兩人就像盪鞦韆一樣,眼看着就要撞上背後的城牆,許多百姓都用手蒙着眼睛,不敢去看那殘忍的一幕。
可就在那一瞬間,楊纖宛也不知哪來的力量,抓住吊着小珩的繩子,用力一拉,將孩子抱在懷中。
這一切都是在電光火石之間發生的,待衆人再度反應過來時,只聽到重重的“砰”一聲,楊纖宛當做了人肉墊子墊在了祁寧珩下方,鮮血如炸開的煙花一般灑在城牆上,空氣中頓時瀰漫濃郁的血腥味。
聞到這股味道,樓嬛只覺得自己的胃裡翻騰得難受,一陣噁心不斷上涌,若非身旁的祁穆及時發現,替她拉住九紫鳳綾,她幾欲鬆手。
好在京令尹有點眼力見,見情況嚴重,連忙帶着屬下趕到城樓上,奮力將楊纖宛兩人拉了上來,樓嬛才鬆了一口氣,癱倒在祁穆懷中。
樓嬛的臉色白得嚇人,着實把祁穆給嚇了一跳,着急道,“你怎麼樣了?今日身子本就不好,你還妄動真氣!”
“我沒事,你先看看她和小珩怎麼樣了?”
“嘶!”將楊纖宛拉上來的士兵們饒是大男人,見到此番情景也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她的背後已是一片血肉模糊,沾着城牆上的青苔碎石,甚至連外衣都已經無法分離,此時,楊纖宛已經是半昏迷狀態,手中還緊緊拽着祁寧珩。
士兵們想要讓她趴着躺減輕她的痛苦,可抱了好久都沒有未曾成功,最後還是好幾個人用力,纔將皇長孫抱出。
“王爺,楊小姐情況不容樂觀,皇長孫應是受了驚嚇,暫時昏了過去。”京令尹急忙來報告情況,剛纔的情形他在下面看的時候實在是太過驚險,根本不能呼吸。
“趕快派人去樓府請樓大人,先將皇長孫送回宮中,
再將此事彙報給九王爺。”祁穆利索地將事情吩咐完,隨後對着樓嬛道,“我先送你回去。”
樓嬛也察覺自己的情況不妙,因而也未爭辯,手輕輕一擡,未佔任何纖塵、依舊乾淨如初的九紫鳳綾彷彿有了生命一般鑽回了她的袖子裡。
“張大人,這裡就拜託你了。”
“是,王爺。”京令尹絲毫不敢懈怠,待人走遠後,擡眸瞧着樓嬛的背影,若有所思,這位七王妃,看似柔婉,實則深不可測啊!若他沒看錯的話,這一條紫綾就是十大名器之一的九紫鳳綾!
祁穆與樓嬛從城樓上下來時,才發現城牆上那一片觸目驚心的血跡,他們幾乎可以想到起先士兵們爲何倒吸一口冷氣的原因。
“你說她都已經準備和小珩一起死,爲何最後還要救他?”樓嬛低聲問道,她可以看出楊纖宛從始至終都未曾喜歡過這個孩子,但最後的舉動卻太令人費解。
祁穆深深地嘆了一口氣,道,“嬛兒,宛兒她的本性還是很善良的。”
“或許吧。”
他們回到了未央樓,樓中的消息向來很快,待他們回去時,青卿已經安排好了一切,雖然霄藍依舊在旁邊嘰嘰喳喳聒噪不停。
“小姐,藍汐已經等在倦雪閣了。”
“好。”
懶懶的倚在軟榻上,由藍汐把脈,休息了一會兒,樓嬛覺得自己的精神已好了許多,但瞧之祁穆依舊緊縮的眉頭,淡淡笑道,“我沒事,已經好多了。”
“你總是強撐着,別動,讓藍汐好好給你看看。”見她不安分地在軟榻上亂動,祁穆無奈地將她按回去,“藍汐,她怎麼了?”
藍汐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搖頭晃腦,一臉責怪,“小姐,你也不是第一次懷孩子了,怎麼還沒意識?”
藍汐的話出後,足足安靜了三秒,然後,祁穆與樓嬛兩人異口同聲訝異道,“你說什麼?”
“我說,小姐沒什麼事,只不過因爲懷孕所以身子虛弱些,好好調理調理就好了,行,我現在先去煎藥,你們慢慢聊。”
說完,藍汐就一臉賊笑地跑出去了。
“嬛兒,你有身孕了。”祁穆坐在軟榻旁,低垂着眉眼瞧着樓嬛的肚子,溫柔而珍惜。
“藍汐說了。”樓嬛也覺得神奇,第一次懷孕的時候她
中了摧心咒,所以身體特別差,但這次並沒有那樣的感覺,因此也未曾往這個方面去想,沒想到,她又有寶寶了。
“這一回,應該沒事吧。”祁穆也還心有餘悸,若是萬一像上次那樣要以嬛兒去換,那這個孩子是萬萬要不得的,雖然他很喜歡,但在他心中,嬛兒更爲重要。
“嗯,那一次解摧心咒的時候,靈力耗盡了,所以應該無論生男生女都沒事,不過具體還是希望讓娘確定一下。”看到祁穆這樣小心謹慎的模樣,樓嬛忍不住偷偷哂笑。
“等九弟的登基大典一結束,我們就去無憂山莊。”
“好。”
當樓予湛趕去城門時,楊纖宛已經奄奄一息了,醒目的紅,已分不清是紅衣還是鮮血,在陽光下,仿若隨時會化成光點,消失得無影無蹤。
樓予湛屏息,原本溫潤韶華的容貌此刻只剩堅毅,只見他一雙修長的手快速舞動,轉眼,楊纖宛身上已插滿銀針。
“樓大人?”楊纖宛迷迷糊糊之中有了意識,她感覺自己渾身的骨頭都散了,半眯着眸子認出救自己的人。
“你受了很重的傷,先別說話。”作爲一名醫者,樓予湛既然決定要救了,就不會理會病人是誰,他只負責將人救活。
“不要……”楊纖宛吃力地擡手,滿是鮮血的手拉住樓予湛的衣袖,嘴脣一張一合道,“我不想活了,我揹負着太多條人命,活得太累了,請你,轉告他們,照顧好小珩。”
樓予湛眸光深沉如潭,唯有中心的一點光亮,若此刻換成別人,或許會對楊纖宛說既然知道自己揹負着這麼多罪孽,那更該活下去贖罪,但他,不會去救沒有求生意識的病人,最後確認一次,語氣寒涼,“你想明白了。”
楊纖宛閉上眼,低聲呢喃,“我早就死了,或許,當年在花都相遇時,我就已經死了。不,或許更早,在他一無所有時,將自己墮爲魔時,我就已經以身殉魔了吧。”
話落,她睜開眼睛,黑得透亮的目光如是初生嬰孩一般純淨無暇,她微微一笑,瞬間有如那雍容富麗的牡丹花齊放的絢麗美景,明明笑容淡的幾不可見,卻如此觸動人心,在場的人見過後,只覺得天地忽然失色,眼中唯有那一抹奪人的色彩。
追思浮世真成夢,到底終須有散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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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