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樓嬛正在園中練字,紫衣苒苒,冰肌瑩徹,清若姑射仙子,神韻脫俗。這張張白紙之下,只有一字,穆。那清潤如玉,湛然若神的男子,記憶中那薄淡的鳶尾花香,雖已知他心有所屬,但卻無法抑制對他的思念。
他和她,現在應該過得很幸福美滿吧,手指撫上頸間的玉扳指,心痛得難以呼吸。
據那日已有三年之久,可他在自己心中刻下的痕跡,在十三歲的她的心裡,卻是再也難以磨滅。
“五小姐,老爺請你去書房。”傳話的是趙嬤嬤,她服侍樓北燁多年,身份地位不一般,就連大夫人也要給幾分臉面的,對於七夫人和樓嬛這種無背景無寵的主子就算目中無人也屬應該,可她不但沒有輕蔑,反而是恭敬。
“是,趙嬤嬤。”樓嬛收好神色,又恢復一貫膽小懦弱,乖巧溫順的樣子。
樓北燁的書房她從未進過,一來他從不允許別人隨意踏入,二來自己也無興趣,但此次特地叫自己前來,定沒有好事,自己還是小心謹慎點爲好。
站在書房的男子負手而立,挺拔俊逸,好看的輪廓愈發深沉,一番儒雅俊秀的秀氣,但在商場上打滾多年,又讓他多了幾分精明與算計,這般卓越而精彩的男子,難怪會有如此多的女子爲之傾心,就連娘,也不例外。
“爹。”
樓北燁轉過身,面對樓嬛,這個在他五個女兒中容貌最爲出彩的女兒,傾國傾城也難以飾其半分,隨着年齡的增長,將會愈發的風華絕代。
“嬛兒,你恨爹嗎?”沉穩而平淡的聲音自頭頂落下,夾雜着幾分壓抑。
樓嬛沒想到他會這般直接地問,整了整心思,唯諾惶恐,似是害怕極了,“女兒不明白,女兒怎麼會恨爹呢。”
語落,梨花帶雨,楚楚可憐。
樓北燁緩緩勾起笑容,意味不明地道,“恨,你當然恨我,恨我對你母親的狠心,嬛兒,在我衆多兒女之中,最聰慧的該是你,大智若愚的把戲成功地騙過了每一個人,兮晴是那樣一個出彩的女子,她的女兒怎麼可能會是一個沒有主見,唯諾怕事的孩子呢。”
樓北燁的話字字都落在她的心中,每一句都讓她心寒了一分,眼中的惶恐已慢慢轉變成淡然,語氣從容,單刀直問,“你想讓我做什麼?”
“嫁給七王爺。”簡簡單單幾字,卻讓樓嬛面色蒼白。
櫻脣顫抖,輕音抖落,“爲什麼是我?”
“據說是七王爺自己要求的。嬛兒,你只需做好你的七王妃,儘量幫助你姐姐。只要你做的好,你最心疼的母親就會好好的,何況,七王爺爲當世第一公子,你並無委屈。”
樓嬛的手指關節泛白,貝齒咬着脣,一片殷紅,眼中冷若冰霜,看着自己所謂的父親,孃親心心所念的男人,爲了家族,竟以夫人的性命來威脅親生女兒。
許久,似是下了好大的決心,才緩緩開口,“是不是隻要我答應,你就會好好待娘。”
“沒錯。”樓北燁別過眼,儘量不看她,這張臉,比起當年風華正茂的兮晴還要美上幾
分,是那如風拂玉樹,雪裹瓊苞的澄澈空靈,脫俗倦雅,那一雙褪去僞裝的豔瞳,令人難以直視,“嬛兒,爹定會爲你準備一個盛大的及笄之禮,讓你風風光光地出嫁。”
樓北燁心中很清楚,這個女兒,一旦及笄,那天下所謂的南纖宛,北紹瑩就將不復存在了,當世美人就會再多一個,或許,那兩大美人都不及眼前這個傾色無雙的樓嬛。
“女兒明白了。”樓嬛行禮,“無事的話,女兒告退。”
不等樓北燁示意,就徑自退出了書房。
房外的陽光在今日格外刺眼,樓嬛用袖子略微遮擋,輕眯眼眸,苦笑一聲,自己的世界,依然是那麼狹隘。
走在樓府花園,奇山異石,各花盛放,整個花園巧奪天工,恍若仙境,這就是天下第一首富樓氏的本院府邸花園,僅僅一個小小花園,便已這般奢侈。
“喲,這不是五姐姐麼,怎麼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樓思盈依然是衆星拱月般地出場,帶着一貫的驕傲與刁蠻。
樓嬛不予理會,顧自往前走,樓思盈的心思她不屑去猜,也沒心情去猜,這一聲五姐姐,她可不會是平白無故叫的,她記得,三年前,她可是讓自己叫她七小姐的。
“跟你說話呢,怎麼不理人!”見她一副淡漠的樣子,樓思盈憤恨地推了她一下,平日唯唯諾諾的她竟然不理她,直接無視了自己,這叫她怎麼咽得下這口氣。要不是聽說她是七王爺定下的準王妃,自己這一聲五姐姐都吝嗇於給她。
“怎麼,七小姐有事嗎?”樓嬛不以爲意,自己的心情已經夠差了,實在不想與她多做糾纏。
“哼,不過是沾了你這張臉的光,竟讓你飛上枝頭變鳳凰,成爲七王妃,樓嬛,你可取的,不過就是這張狐媚的臉!”樓思盈氣急敗壞,用手指着樓嬛罵出聲,七王爺,她可聽說過他是如何蕭疏湛然,雍雅清貴,自己還曾想過,再大些,待自己及笄了,就讓姑姑和大姐姐爲自己做媒,許了七王,卻沒想到,被這個素日自己不放在眼中的狐媚子給捷足先登了。
樓嬛眸光一掃,傾瀉出幾分瀲灩流光,自己是七王爺的準王妃,想必在樓府之中,必定有人不平,而樓思盈就是其中一個,勾起淺淡的笑容,一抹玩味上心頭,既然爹已經揭穿了,那麼自己就無需再做癡扮傻,任人魚肉,“別說得如此諷刺,你口中這張狐媚的臉,不正是你樓思盈夢寐以求想要得到的嗎?”
“你……!”
“還有,樓思盈,請你記住,我身爲你的姐姐,我的名諱豈是你隨意叫的,你不過才十三歲,說話如此沒教養,莫不是要我替大夫人好好管教一番。”樓嬛含笑睨着她,瞧着她說不出話來,心中不屑,就算再刁蠻任性,始終不過是十三歲的小女孩而已。
樓思盈氣得臉色發白,半天說不出話來,這個姐姐是怎麼了,全然不似平日那般忍氣吞聲,孤清的高貴,仿若月之女神,讓人難以接近,不敢逼視,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不再理會樓思盈,樓嬛就離去了,回到璟園,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帶着笑容走進,
卻不想,看到了兩個侍婢打扮的人站在園中。
“小姐,你回來了。”茵茵見到樓嬛,快步跑到她身邊,警惕地瞧着那兩名陌生的婢女。
因爲茵茵的叫喊聲,兩人發現了樓嬛,轉過身來行禮,“奴婢黛雲,璧月給五小姐請安。”
“你們是?”
“奴婢們是老爺派來伺候小姐的。”
樓嬛定然瞧着兩人,黛雲豔若桃李,瓊姿花貌,舉止笑容之間帶着幾分嬌媚,猶如曉露芙蓉;而璧月靜若處子,麗質天成,秀美如蘭花輕盈脫俗。這樣兩位如花美人,爹竟打發來做自己的婢女,究竟是意欲何爲?
“嬛兒,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七夫人在綠姬的攙扶下,緩緩走出,那一張純色蒼白的臉卻抵過了兩位如花似玉的美人,如似天仙,冷豔逼人。
樓嬛趕忙上前,扶住七夫人,輕描淡寫,仿若所談之事,只是閒話家常,“無事,只是爹給女兒尋了一門親事,娘無需擔憂。”
七夫人震驚,目光之中含着詫異,一改往日柔和之色,厲聲道,“嬛兒,你隨我進房,娘有話與你說。綠姬,這兩名姑娘就交給你了。”
“是,夫人。”綠姬明白,夫人這是怒了,往日其他房的主子如何冷言冷語,夫人都不放在眼中,可如今,卻是關乎小姐的婚姻大事,小姐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讓夫人明白了小姐定是無可奈何而爲之。
房內裝飾簡單,卻別出心裁,雖非華麗卻處處顯示精緻。
“嬛兒,你答應了?”
樓嬛低着腦袋,不敢直視,只是輕聲應了句。
“嬛兒,看着娘,告訴娘你爲什麼答應了?”七夫人的聲音如寒瀑襲人,冷徹入骨,無半點血色的容顏,更顯絕色脫俗,實在美極清極冷極,風姿綽約,神韻清逸,這纔是當年名動江湖的雙生花之一,陸兮晴的真面目。
樓嬛擡眸,望之孃親,七夫人的眸子生得極冷,澄似秋水,寒如玄冰,而她的一雙眸子卻魅澈交纏,清似碧水,妖似流光。
“孃親無需擔憂,嬛兒所嫁之人乃是當今七王爺,有當世第一公子之名,定是人中龍鳳,雖非嬛兒所中意,但始終是爲人妻,斷然不會受委屈的。”
這一番話,七夫人心中已清明如鏡,嬛兒如此做是爲了自己,所謂的不受委屈,不光是她,還有自己,這些年來,縱然當初有恨,但是伴着嬛兒的成長,也早就淡了,可是如今,卻……
最後,小嘆一口氣,帶着太多的無奈,“嬛兒,娘沒有其他奢求,只希望你快快樂樂的。”
樓嬛抱住母親,淚水自眼角滑落,“女兒只要孃親好好的,什麼都可以不在意,娘要答應嬛兒,要好好照顧自己,這樣,嬛兒才能安心。”
“乖女兒,真是傻孩子。”
透過嬛兒的眸子,就像看到了另一個人,她的雙生妹妹陸兮芷也正是生了這樣一雙足以魅惑天下的妖瞳,豔而不俗,嬌而不媚。
兮芷啊兮芷,若你知道,會作何想法?七夫人的脣邊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