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諾諾給挑的樣子,我瞧着也不錯,正好年前你和爹一人做一身兒新的罩衣。”葉氏沒有提價錢,這東西都是許諾諾買的,她確實也不知道。
老二媳婦在旁邊東翻西撿地,又拿出一個小紙包問:“這個是啥啊?”
許諾諾伸手接過紙包打開道:“這裡面是買的藥糖,二舅娘嘗一塊兒?”
“這是你們孩子們吃的,我就不吃了。”老二媳婦見葉氏帶來的這些東西,老的小的、吃的穿的什麼都考慮到了,笑着問葉氏,“妹妹這是突然發了財了?”
“孩子他爹說,之前他不在家的時候,多虧了爹孃和哥嫂們照顧,這回難得全家大小一起過來,自然要多買些東西來。”葉氏聽出二嫂話裡的試探,便不動聲色地擋了回去。
許諾諾在一旁聽着並不吭聲,心道葉氏在孃家的時候,說話還是挺給力的,怎麼一回家遇到什麼事兒,一下子就包子起來了呢?
想了半天,尋思着應該是在孃家有爹孃撐腰,到婆家就沒底氣了的緣故吧。
葉老太太沖老二媳婦擺擺手道:“你還不去幫老大媳婦做飯,這麼多人一起吃飯,她一個人怎麼忙得過來。”
“你瞧我,光顧着跟妹妹親近了,都忘了正事兒。”老二媳婦訕笑着起身,挑簾子去了竈間幫忙。
屋裡沒了外人,葉老太太纔對葉氏說:“你如今也不寬裕,這些得花多少錢?”說罷不等葉氏回話,扭身打開炕琴,從裡面掏出個藍布包,打開從裡面拎出兩串錢。
許諾諾最近天天數錢,心裡大致有數,打眼一看估摸着每串應該是兩百文,一共四百文錢。
“這些錢你拿着,別光爲了長臉就虧着自己和孩子。”葉老太太把錢塞進葉氏手裡。
葉氏連連推拒,小聲道:“娘,這些東西都是諾諾買的,特意孝敬你的。”
葉老太太聞言唬了一跳,扭頭看看許諾諾,又狐疑地看向葉氏道:“瞎說什麼,諾諾纔多大個孩子,她買的也還不是你們的錢。”
“諾諾如今本事比我大咧!她不知道哪裡學了個做蘿蔔鹹菜的法子,天天進城去賣辣蘿蔔條,一天能賺兩百多文錢呢!”葉氏說起女兒賺錢的事兒,滿心的自豪。
在許家的時候諾諾不許她對別人說,雖說知道應該藏拙,但還是覺得有些憋得慌,如今對着自己親孃,頓時忍不住連聲誇讚。
“兩百多文?”葉老太太聞言吃了一驚,“一個壯勞力出去幹活兒,一天也不過才一百文吧?”
“姥娘,你別聽我娘瞎誇,我是跟別人合夥做的,賺的錢也是兩個人的。”許諾諾聽葉氏誇個不停,連忙解釋道。
“兩個人合夥也不少了,諾諾這麼能幹,小小年紀,能頂一個壯勞力了。”葉老太太把許諾諾攬在懷裡,在她臉上親了一口道,“我家諾諾咋恁能幹咧?”
許諾諾被誇得不好意思,聽見外面有孩子說話的聲音,趕緊抓起桌上的藥糖說:“我出去給他們分糖吃去。”
桃子這會兒從外頭鑽進來,一手舉着麪人兒,一手託着她當寶貝似的桂花糖,跑到炕邊,把麪人兒小心翼翼地插在炕沿兒的縫隙裡,拆開桂花糖抓起一塊,送到葉老太太的嘴邊說:“老孃,吃桂花糖。”
葉老太太張嘴把糖含住,還沒咂摸滋味就先說:“真好吃,桃子真乖!”
桃子笑得眯起眼睛,低頭想把剩下的包好,但是怎麼弄都包不成之前的樣子,只好求助地看向許諾諾。
許諾諾接過來幫她包好用草繩紮緊,把藥糖遞給她說:“你拿着這個出去給哥哥姐姐還有弟弟妹妹們吃,這個桂花糖和麪人兒我給你放着,等回家的時候再拿,你剛纔已經吃了好幾塊桂花糖了,藥糖就少吃點兒,等會兒還要吃飯呢!”
桃子拎着藥糖連連點頭,但身子一直不動地方,等看着許諾諾把麪人和桂花糖在高處放好,這才放心地轉身出去。
外面很快就響起一羣孩子們嘰嘰喳喳的說話聲,然後聽着桃子大聲喊:“都別吵了,誰都有,一人拿一塊,吃完了再來找我要!”
葉老太太聽得發笑,扭頭對葉氏道:“桃子以前太蔫兒了,如今看着好多了。”
“小孩子是活潑些好,只要別跟諾諾以前似的,那麼讓我操心就好了。”葉氏嘴上這麼說着,但是看向女兒的眼神兒裡卻都是滿意的神色。
許諾諾衝葉氏做了個鬼臉,知道她們娘倆應該有悄悄話要說,便起身道:“娘,你陪着姥娘說話,我去看看桃子。”
見許諾諾出去了,葉老太太先問:“你這些日子身子怎麼樣?”
“最近覺得好多了,只要不累着也不覺得難受了,地裡的活兒孩子他爹都做了,也用不着我,諾諾如今也懂事了,早晚都是她做飯,我跟着打個下手。”
葉氏說着臉上掛起幸福的笑容,擡手抿抿鬢角的碎髮,繼續道:“我平時在家閒着就做些針線,白天看着兩個小的,這兩個也是省心的,每天好吃好睡的,也用不着太操心。”
“那就好,自從知道你身子不好,我心裡就總惦記着,又怕你累着又怕天天吃藥把家裡拖垮了。”葉老太太嘆了口氣,然後又露出微微放鬆的神色,“你婆家雖然糟心了點兒,好在諾諾爹是個知道疼人的,如今諾諾也懂事了,你享福的日子在後頭了。”
“如今過一天算一天,也想不到那麼遠的地方,如今農閒還好,等農忙的時候,家裡等於少了個勞力,終究不是個事兒。”葉氏微微蹙眉,想到秋收的時候,不免又有些發愁。
“你三個親兄弟呢,農忙怕個啥,去搭把手就什麼都有了。”葉老太太忙給她寬心道,“等許家老四成了親,小姑子再嫁出去,一分家就什麼都清淨了。”
“說起老四的婚事,我這次回來也跟這個有關呢!”葉氏忙提起這次回來的緣故,“我婆婆原本一直想着讓老四唸書,出人頭地,如今看來也沒有那個大富大貴的命,看着老四年紀越來越大,如今也死心了,急着給張羅婚事了,讓我們都幫着打聽着。”
葉老太太聽了這話,皺了皺眉說:“你婆婆那個人,心比天高的,說個一般的她怕是看不上,可你們家裡條件又不是很好,若真有好的姑娘,人家家裡也未必樂意呢!這個親若說得好也就罷了,若說得不好,她以後少不得要遷怒你。”
“我何嘗不知道這些,只不過婆婆雖然難纏了些,老四卻是個好的,所以我這也兩頭爲難,不管怎麼說,娘幫着留意着吧,若是有好的就託人告訴我一聲,倘若當真沒有,咱們也算是盡過心了就是了。”
“你心裡明白就好,這件事我擱在心裡頭,肯定幫着留意就是了。”葉老太太說罷,回身把尺頭點心什麼的都收起來,收拾好桌子準備等會兒吃飯。
這邊剛放好桌子,葉老大家柱子、燕子,葉老二家的冬生還有桃子,幾個孩子髒的泥猴樣地從外頭進來。
許諾諾緊跟着進來,把剛纔分剩下的藥糖放到炕琴上,然後抓着桃子出去洗臉洗手。
葉老太太也吆喝道:“你們幾個還不趕緊去洗洗,髒得什麼樣兒了,不洗乾淨了一會兒不許上桌吃飯。”
竈間燉肉的香氣已經瀰漫的滿屋子都是,幾個孩子早就吞口水了,聽了這話都趕緊往外跑,冬生擡頭正看見炕琴上插着的麪人兒,也顧不得出去洗手,一下子撲到葉老太太腿上撒嬌道:“奶,麪人兒!我要麪人兒!”
桃子在外面剛洗完臉和手,還沒等許諾諾拿手巾幫她擦乾,就聽到了冬生的聲音,她也顧不得擦手,趕緊跑進屋道:“那是我的麪人兒!”
冬生如今是葉家最小的,而且是葉老二家唯一的兒子,從小在家就比較受寵,哥哥姐姐也都讓着他,家裡的東西只要他想要,基本都會給他,所以聽見桃子這樣說,眼圈頓時就紅了。
葉氏見狀忙道:“冬生不哭,姑姑給你拿……”說着就起身要去拿麪人。
桃子見狀“哇”地一聲哭了,嘴裡嚷着:“大姐、大姐……”
許諾諾跟在桃子身後進屋,伸手從葉氏手裡接過麪人,把兩個孩子拉到自己面前,先用手巾給桃子擦擦臉。
桃子偎進許諾諾懷裡,抽抽搭搭地說:“大姐,麪人是我的。”
“嗯,是。”許諾諾應道,然後對冬生說,“冬生,你是哥哥,而且這個麪人是桃子的,你如果想要玩兒的話,就去把手洗乾淨瞭然後跟桃子一起玩兒,但是不許弄壞或者拿走,知道麼?”
冬生對許諾諾還是有些怕的,主要是小時候就捱過她的打,之前看見她進來就已經有些怕了,見她沒有疾言厲色,反倒是讓自己跟桃子一起玩兒,就點了點頭,乖乖地出去洗手了。
桃子第一次有自己的麪人,打心裡就特別珍惜,嘟着嘴在許諾諾身邊蹭來蹭去,雖然嘴上不說,但不樂意的姿態十分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