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爲什麼白惜安會突然說去求見吳平辜吳太保呢?自打前些日子白惜安回了趟家並和家中母親長談一夜後,有些東西迫得他不得不重新審視眼下形勢,明年入京他若想在官場上有所建樹就不得不提吳太保,這些年走街竄巷讓白惜安看了很多人情冷暖也讓他看清這世事,他不是傻子也沒有那些酸腐文人的毛病,理想歸理想,可不一定就能變成現實,在他沒有能力之前,他知道只能站在吳太保的身邊,藉着吳家的勢力直上雲霄。
白惜安向顧沉香看去,見她一臉的迷惑,暗中輕嘆一聲後,他道:“我這師傅前些日子來了城裡,我原本打算過些日子再去看他,如今擇日不如撞日,我今日就走一趟。你且安心等我的好消息。”
顧沉香原本不安的心因爲白惜安的這一句話,漸漸平靜下來,雖然不知道白惜安具體要做什麼,可是她就是無條件的相信面前的人。顧沉香嗯了一聲,白惜安又細細叮囑了她幾句,便匆匆往城南去了。而顧沉香坐了一會纔去了西城。
吉祥客棧看上去有些老舊,不過勝在裡面乾淨寬敞,顧沉香要了一間二樓的雅房,獨自坐在房裡怔怔發呆。
現在仔細再想,是不是真的在無意之中得罪了人呢?可是還是老樣子,任她怎麼想,都想不出顧家在什麼地方什麼時候得罪了人。可是若不是罪了人,她哥又怎麼會遇到這樣的事情?顧沉香左想右想,就是沒個頭緒。顧家在王家村也有些年頭,左鄰右里相處的都不錯,若真要扯到什麼人的話,只有一個可能性,顧家得罪的應該是富貴人家。一般的平民百姓就算有矛盾也不可能大手筆的做這些下作的事情來陷害她哥,可是有能力能做出這樣的事情的富貴人家,顧家可真不認識呀。
顧沉香氣就氣在這,她就想不通,是誰要害顧家。她和她哥這輩子就沒認識過什麼名門大戶,就算是本村的王家,他們也不曾結交過,顧志剛這莫名其妙的下了大獄,原因是什麼?會是王家嗎?顧沉香想起之前曾見過王家的大少奶奶,可前前後後她都沒得罪過大少奶奶呀,大少奶奶如今身子不好,在家靜養,恐怕也沒那個閒心找顧家的麻煩,那麼到底是誰呢?
顧沉香是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無奈的嘆氣,現如今,再想這些又能怎麼樣,她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白惜安,希望白惜安能給她帶來好消息。
大約二個時辰後,有人敲門。
顧沉香打開門,見外面是一個年輕後生,不由一愣,不等她開口,對方已道:“可是顧姑娘?”
顧沉香點點頭,問:“這位公子眼生的緊,請問是?”
那後生呵呵一笑,道:“在下姓沈,姑娘叫我小沈就行,白師兄請姑娘去一趟。”
顧沉香見來者身着儒裝,暗中猜測這小沈恐怕是城裡哪家書院的學子,想了想,她道:“沈公子客氣。不知道白公子有帶什麼話給我嗎?”如今這是非常時期,顧沉香不得不小心,雖然對方說是白師兄叫來的,可是這白師兄就一定是白惜安嗎?她還怕遇到騙子呢。
許是猜到她的擔心,那人再次笑了:“這是白師兄寫給姑娘的。”說完,從懷裡拿出一樣東西遞給了顧沉香。那隻不過是一張小小的紙條,可是看過紙條後,顧沉香終於露出個笑容來,她輕聲道:“有勞沈公子前面帶路。”
下樓,顧沉香有些意外的看到一輛馬車,不過她並沒有多問,想來白惜安要她去的地方不近。
馬車行了好長一段時間才停下,下了馬車,顧沉香擡頭一看,不由一驚,杏花樓?白惜安怎麼加叫她來酒樓?
“顧姑娘,白師兄就在樓上。”
謝過沈公子,顧沉香帶着濃濃的好奇上了三樓的雅間,她有一個想法,大中午的,白惜安不會是喝醉了吧?
“香姐兒,你來了?快來坐。用過飯了沒有?一定沒有吃,我和你說這家的糖醋魚做的不錯,你一定要嚐嚐。”
顧沉香一推開門,就見白惜安一臉笑意的坐在一張小方桌旁,桌上擺着三四樣小菜還有一壺茶,可是白惜安的話直覺讓顧沉香感覺——這人喝高了。雖然沒見他滿臉通紅,醉酒失儀,可是白惜安那雙眼睛太亮了,再加他這話,顧沉香可以完全斷定,這人醉了。
“香姐兒,站在門口做什麼,快過來坐。”
顧沉香站在門口打量了白惜安好一陣子,才慢騰騰走了過去。
“香姐兒,你先吃些東西墊墊底,我喝點濃茶醒醒酒。”白惜安知道他自個的情況,讓顧沉香先吃飯,他自己倒了滿滿一碗熱茶喝下了肚。
喲,這人到底是真醉還是假醉呀?原本想着白惜安是喝多了,還擔心對方鬧酒瘋,可聽了白惜安的話,顧沉香可不敢再斷言什麼了。她坐下吃飯,心道,看來白惜安這是有話要說呀。
等顧沉香吃完了飯,小二收拾下去重新換了茶,白惜安纔開口道:“剛剛失態了,香姐兒,你可別見怪。”
顧沉香搖搖頭,說真的,白惜安是喝醉了,除了剛進門時他話有些多外,倒也沒見到別的。
顧沉香輕聲道:“白大哥,你現在可好一些?”
白惜安揉揉眉心,輕吐一口氣,道:“好多了,早上陪着師傅多喝了幾杯,沒想倒醉了。不過,還好,見了馬大人一面。”
啊?顧沉香愣愣的看着白惜安,她沒聽錯吧。白惜安剛剛有說見到馬大人了。這不會是她的幻聽吧?不由的,顧沉香顫聲問道:“白大哥,你……你說的可是真的?”
白惜安點點頭,道:“馬大人雖然是見着了,可是……”
顧沉香原本有些小興奮的心情卻因爲白惜安這話一下變得灰暗了,縱是白惜安沒把話說完,可是顧沉香心裡清楚,事情要糟糕。
她感覺嘴裡有些發苦,下意識的抿了下嘴,顧沉香道:“是不是馬大人今天怎麼都要審我哥?”
白惜安輕嘆一聲,直直看着顧沉香,安慰道:“香姐兒,你別擔心,雖然馬大人這邊有些小問題,可是我敢說剛哥兒這事還沒到最糟糕的地步。我原本是想求馬大人把案子壓後一些時日,好方便咱們在外面運作,可是馬大人有暗示說,剛哥兒這案子不是尋常案子,這話裡話外似乎是在暗示着什麼。”
顧沉香這心是一會上一會下,不過就是一件小事,怎麼會鬧成這樣?還讓她有一種越來越亂了的感覺呢?擡頭向白惜安看去,顧沉香強壓心裡的擔心與害怕,她知道此時她要做的就是靜下心來好好分析分析。
把白惜安的話又細細想了一遍,顧沉香眨眨眼,道:“一時之間雖然猜不到馬大人暗示了什麼,可是我想我能肯定一件事,我和我哥一定是得罪了什麼人,而且那人只有一個目的,就是不想讓我和我哥好過。”
白惜安看着顧沉香,這姑娘真聰明,他也是待馬大人離開後纔想到這一點的,雖然之前有猜測,可是一直沒敢肯定,直到和馬大人說上話後,他才確認。
“可是到底是誰?”顧沉香皺着眉頭,“我之前想了無數遍,要真說顧家會得罪的人,目前我想只有王家了。”
“王家?”白惜安不明白。
顧沉香分析道:“要是沒幾分權勢,誰能讓馬大人如此急急就審案?我哥又不是什麼窮兇極惡之人,仵作還在義莊查看三伯的屍首,這前前後後有太多不合理的地方,雖然我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可是我最少能肯定有人要求馬大人儘快審理我哥。”知道她的說法有些不相符之處,可也只有這樣的說法才能說得通。
顧沉香輕嘆一聲,不等白惜安開口問,她又道:“我和我哥就沒認識過什麼有權勢的人家,這幾個月,我們也只與王家有所接觸,我看也許是我和我哥在無意之中得罪了王家的什麼人,眼下對方明顯是想給我們一個教訓。”
白惜安此時終於明白顧沉香爲什麼說是王家了,正如她所言,能讓馬大人如此做的,放眼整個青州地界上除了王家恐怕也找不出別人。可是顧家兄妹倆就沒和王家的人有過接觸,好好的怎麼就得罪人了呢?
白惜安不明白。
顧沉香也不明白。
得罪了誰呢?大少奶奶不可能,那麼……
顧沉香眼皮突然跳了跳,難道是他?
顧沉香整個心忽的痛得厲害。
該死,怎麼這個時候會犯病呢?
顧沉香臉色一下就變得異常蒼白,胸口傳來的巨疼讓她半天都喘不上氣。爲了不讓白惜安擔心,她擡起面前的茶迅速喝了一口。滾燙的茶水讓舌尖瞬間麻木,喉嚨像被刀割開一樣,可是似乎因爲這突如其來的熱讓心口的疼痛暫緩了一下。
努力深呼吸了幾下,顧沉香道:“白大哥,現在該怎麼辦?”
白惜安此時也想不出什麼好方法,他搖搖頭,臉上盡是無奈。
顧沉香忍不住輕嘆,難道真是因爲三少爺嗎?這個想法讓她坐立不安,她害怕着,恐懼着。她嘴上雖然不說,可是心裡卻似乎有一個聲音在說,她哥爲什麼會這樣,就是因爲她與三少爺走的太近了。
嘴角邊浮現一絲苦笑,顧沉香心裡一酸,眼淚止不住從眼角涌了出來。
“香姐兒,你……你別哭了!”
白惜安見顧沉香哭,一慌,手忙腳亂的想伸手給她擦乾嘛眼淚。
擡手用手背擦了一下,顧沉香道:“白大哥,咱們去衙門吧。”既然已經無法阻攔馬大人要審她哥,既然她什麼也做不了,可她最少可以站在外面給她哥打打氣。
白惜安心知今天顧志剛是難逃一劫,擡頭看去,顧沉香眼裡含淚,臉色發白,他心裡不禁泛起一股憐惜,有心想安慰,可是卻不知道該怎麼去做。輕輕一嘆,白惜安站起身,道:“香姐兒,咱們走吧。”
兩人來到衙門,大門外並沒有圍着太多人,看來恐怕是因爲突然提審顧志剛,不要說是顧家,顧沉香看了一圈也不曾見到三麻子家的人來。連三麻子家的人都沒來,顧沉香實在想不明白,馬大人這是準備審什麼?
心又開始發疼,顧沉香抿緊嘴,看來這次犯病着實不輕呀。可是她這個時候不能倒下,她哥還在裡面等着她呢。
向守門的衙役報了名字,顧沉香進了門,沒走兩步,就聽有人叫了她一句:“咦,這位姑娘請留步。”
顧沉香轉過頭,只見一身着官服的男子向她走來。定眼細看,她不由一驚:“啊?你……我見過你。你來我家找過張師傅。”
那人笑了笑,道:“姑娘怎麼在這?”
白惜安突然扯了下她的衣袖,顧沉香一頓,轉頭看了一眼白惜安後,才輕聲道:“家裡出了些事情,所以……對了,這位大人,這位是白大哥,是我的朋友。”剛剛白惜安拉了她一下,雖然不知道白惜安想做什麼,可是她明白,這與面前的這個男子有關。
白惜安已經出聲道:“見過通判大人。”
那人不着痕跡的打量了下白惜安,最後眼光落在了白惜安腰間掛着的一塊玉牌上。
“白公子是溪玉書院的學子?不知師從哪位先生?”
白惜安道:“學生不才,拜在昌側先生門下。”
“吳太保吳大人?”一聽是吳平辜的學生,那人眼眉微揚,再看白惜安時,眼裡多了幾分深意。
“不知白公子前來府衙所爲何事?”
此番口氣多了幾分認真,顧沉香站在一旁聽得明明白白。白惜安自然知道這是仗了吳平辜吳太保的名聲,只見他微微一笑,道:“不知可否借一步和大人說幾句話?”
見白惜安明顯是有事相求,那人會心一笑,微點下頭,領着白惜安和顧沉香往旁邊的一處院子走去。
借這個機會,顧沉香知道這位通判大人姓魯,名鄭,和張師傅有些淵源。
“你是說你哥是被人陷害的?”
一處安靜院落裡,魯鄭皺眉看着顧沉香,再次說道:“顧姑娘,我曾聽聞顧志剛……也就是你哥這案子是證據確鑿,雖說是無心之過,可也是殺人。”
顧沉香一聽這話,心裡來氣,可是見此人是官府通判,要是能求到此人幫忙,總有莫大的好處。強壓心中不滿,她低聲道:“這都是外面的人瞎說,我哥就一個鄉村農夫,就算跟着張師傅學了些日子的功夫,也不可能一下就把人打死吧。魯大人是認識張師傅的,張師傅也是最近兩個月纔開始教我哥學本事,都是練武之人,應該知道哪有兩個月就能打死人的。”顧沉香心裡就想,眼前這位通判大人說不定比白惜安的那位吳太保吳大人還管用,到底她哥就關在府衙內,有通判大人幫忙,這上上下下也好打點。
不等魯鄭開口說話,白惜安道:“這事還有轉圜餘地,顧家與事主是鄉親,把事情說開了就好,只是馬大人這突然提審顧志剛,這叫我們一點準備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