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玲子見到孃家哥哥,頓時就閒不住了,止不住地問:“爹孃身子可都好?”
“都好着咧!”
“嫂子和孩子們也都好?”
“也都好咧!”
“諾諾定親都好幾年了,咋還不張羅成親的事兒?”
“那丫頭自己有主意咧,做不了她的主了!”
許老三這話說出來,自己倒也不覺得哪裡不對,雖說婚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許諾諾跟別人家女兒如何一樣。
別人家是老子給閨女掙吃掙穿,自家卻整倒過來,如今這些家業,哪一樣兒不是許諾諾置下的,連婚事都沒用家裡操心。
她與山子算是半大時候一起長起來的,兩家知根知底兒,有一層師徒關係不說,草藥生意也互相幫成。
如今山子沒有意見,吳家也不着急,自己何苦去逼女兒,多留幾年也沒什麼不好。
許玲子卻並不完全這樣想,對許老三道:“我還想着給桃子說門親事呢!”
雖說大姐未嫁,但畢竟是定親了,並不影響妹妹說親,可如今誰也不知道許諾諾到底想拖到什麼時候嫁人,男方家能不能樂意就說不好了。
雖說許家如今不同往日了,許多人都想結這門親,說訂親後等個兩三年都不是什麼大事兒,可連個準日子都沒有,又有誰家會肯。
許老三完全沒能理會妹子的憂心,樂呵呵地說:“桃子的婚事,你去跟諾諾說就是,只要她點頭了,我和你嫂子操辦就是了。”
許玲子聽着忍不住頭疼,揉揉額角,卻又想不到有什麼能反駁的理由。
論賺錢,全家加起來抵不上許諾諾一個。
論眼光,許玲子雖然虛長些年紀,都不敢說自己能比那小妮子看人準。
論脾氣,如今雖說文靜的時候多了,可發起火來誰都攔不住,偏還有個山子給撐腰,簡直是越發潑辣彪悍了。
論護短,她是家裡老大,簡直把幾個弟妹當兒女似的拉拔長大,自己罵也罵得、打也打得,可別人若敢動一個手指頭,不管是什麼緣故,她都恨不得把人手剁下來。
許老三家有這樣一個彪悍的存在,這些年倒是少受了不少氣。
當年許老太太出過那檔子事兒之後,許諾諾給她填補了虧空,解決了事情。
但是老頭老太太被老大一家的避之不及還是傷到了心的。
許老太太大病了一場,但被許老三一家接過來照顧得很好,這幾年身子骨雖不如從前了,臉色卻也比一般的老太太看起來紅潤些,自己能走能動,沒有到那種病怏怏的份兒,罵人的時候也依舊是那般的中氣十足!
許玲子一到許老三家新蓋的房子,還沒進門就忍不住道:“三哥,諾諾果然是有大出息的,生這樣一個閨女,頂別人家是個兒子!”
許老三聞言也只是憨厚地笑笑,他不善言辭,但對女兒卻也是打心眼兒裡覺得自豪的。諾諾從小到大都十分有主意,人又精明能幹,分家時乾淨利落地淨身出戶,卻把日子過得比誰家都紅火。
最難得的是她孝順又不記仇,許老太太病了之後,許老三心裡就挺不是滋味,不管她再如何胡攪蠻纏,可那到底是親孃,但家業都是女兒掙下的,自己也不好開口說要把老人接過來。
誰知道許諾諾卻主動登門,將二老接到自家來住,請醫問藥安排得妥妥當當,連最是挑剔的許老太太,如今都說不出孫女的半個不字。
許老三私下偷偷謝過她,但許諾諾卻說:“爹,這個謝我可當不起,孝順長輩是應該應分的,並不是看長輩好不好,若是沒有爺奶就沒有爹,沒有爹也不會有我,只看這個上頭,我就該給爺奶養老送終。”
“你杵在門口發什麼呆,妹妹妹夫都已經進去了。”葉氏的話驚動了陷入回憶中的許老三,她自己快走幾步,追上許玲子道,“我竈間那邊還架着火呢,四弟妹自己顧不過來,諾諾那丫頭也不知道被什麼事兒絆住腳了,這會兒還沒回來。幾個孩子你就交給桃子,她如今也穩當了,讓她帶着去吃果子玩兒去,若是累了就去桃子屋裡睡一覺也行。讓你三哥帶你看看院子,再去娘那邊坐會兒,等晌午吃過飯,消停下來了咱們再一處說話。”
說罷也不等許玲子回答,就腳下生風地走了。
原本葉氏也是要回孃家的,不過因爲許玲子要回來,拖家帶口的不能沒人照顧,她便主動留了下來,王氏見狀,也叫人往家捎了個口信兒,說家裡姑奶奶和姑老爺歸寧,幫着忙活幾天再回家,孃家自然也是沒有不肯的。
“三嫂這些年也越發幹練了。”許玲子跟着許老三一邊往裡走一邊四處打量。
一共五進的宅子,青磚院牆,前兩進並不住人,第一進左右分別是牲口欄和茅廁,中間是過廳,穿過去後,第二進也是東西各一個跨院,一側是竈間,另一側是大通鋪,給偶爾來幫工的人歇歇,偶爾也會有人留下過夜。二進後面是一條夾道,兩邊搭蓋成倉房,中間兩道大門,每晚都前後落鎖,進去之後纔是自家住的內宅。
後面的三進正房都是三明兩暗的五開間,東西各有廂房,頭一進自然是許老頭和許老太太住着,第二進如今是許老三夫妻住着,桃子、鎖兒和栗子分別住在東西廂房裡。
最後一進卻整個兒留給了許諾諾,正房五間,她自己住了東邊,將西面做了書房,如今鎖兒和栗子每日都在這裡讀書習字,東西廂房裡面也沒做隔間,她冬天時不時地還把裡面當個暖房什麼的用。
許玲子看着屋子,聽許老三說這些都是許諾諾自個兒琢磨出來,然後找人回來蓋起來的,禁不住想,諾諾這丫頭,還有啥是不會的?
鄭琦看得也是驚歎連連,這樣的大宅子,即便是放在城裡都比許多人家要好了,而且設計的也十分合理,兩側各有夾道,中間又有穿堂和迴廊,不管是搬東西還是走人,都可以各取近便,晚上只要各處落鎖,就又把後宅單獨隔開,不能隨意走動,的確很是方便實用,而且屋子都建得十分高,全是一層半的,下面一層住人,上面半層是閣樓,權作庫房使用,也十分合理。
一大圈轉下來,從外頭夾道回到前院,拿了帶來的禮物,這纔去見許老頭和許老太太。
一進院就見許老頭兒在樹下坐着抽菸,看見人有說有笑地過來,欠了欠身子,卻又彆扭地僵住,哼了一聲,把頭扭到一邊去。
許玲子看見他,忙迎上去問:“爹!身體可還硬朗?”
鄭琦也是個有眼力見兒的,雖說當年兩人的婚事,鬧得很不愉快,但是他和許玲子夫妻和美,自然不會多加計較,更何況許諾諾還幫着自己把生意弄了起來,論情論理都還是得了媳婦孃家的好處的。
所以他看到許老頭,就趕緊上前道:“岳丈,我爹孃知道我們過來,特意說,玲子過年因爲坐月子沒能回來,您二老肯定想閨女了,所以讓我們這次回來多住幾日,還給您二老帶了些衣料和吃食,還有些滋補的藥材。”
許老頭給閨女臉色看,對女婿卻不好意思板起臉來,點頭道:“人多回來看看就行,大老遠的還帶這麼多東西做什麼,藥材什麼的家裡多得很,我和玲子孃的身子也都還行,這些還是帶回去給你爹孃補補身子吧。”
“家裡有再多也是家裡的,更何況這些都不是本地產的,是我出去進貨帶回來的,都說給上年紀的人吃着有好處,我爹孃如今也剛開始吃,這些是特意孝敬岳丈岳母的,若是吃着好,我以後再賣回來。”
鄭琦說完,就對許老三說:“三哥,你看這些東西放在什麼地方好?”然後就跟着許老三離開了。
許老頭兒滿意他這種把空間留給自己和女兒的做法,點點頭,又看看許玲子,見她人比上次見還胖了點兒,氣色也不錯,心裡放心不少。
許玲子也在打量許老頭,見他眉眼之間的精氣神兒還算足,就是原本硬朗的身子板兒略有些佝僂了,明顯不如上次回來的時候健碩,心裡不免有些酸楚。
“最近日子過得咋樣?孩子們也都好麼?”許老頭硬邦邦地問。
“都好咧,今個兒爲了趕路起得太早,幾個孩子都困着呢,我讓他們跟桃子進去睡會子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