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吳大娘眉頭緊皺,顧沉香忙道:“六嬸不是前些日子進城住了段日子,說柳廣邦要去藥鋪裡當學徒。反正那意思……好像柳廣邦是爲了我一樣。”
一聽這話,吳大娘樂了:“要說別人有幾分上進心我還相信,就柳大家那兒子……恐怕也是光說不練,柳廣邦不是讓人省心的人。”
顧沉香表示非常贊同吳大娘的說法,就柳廣邦那好吃懶作的性子,的確不像是那種能靜下心好好學本事的人。再者,說柳廣邦是爲了顧沉香去當學徒,這話誰信?她顧沉香是傾國傾城還是妖姬轉世,完全是不靠譜的事情。
顧沉香笑道:“我估計當時六嬸也是隨口一說,倒是我今天多心了。”
吳大娘想了想,有些不放心的道:“那婦人一時半會也不會離開,我出去打聽下。”
顧沉香一愣,看來,吳大娘比她還多心,可有那個必要嗎?顧沉香剛想勸吳大娘算了,不想吳大娘這話一落地,人就風風火火的出了門。
快到天黑,吳大娘也沒有回來。
顧沉香見這天色越來越晚,也不由擔心起來,不就是打聽一個外鄉人的下落怎麼這麼久都沒回來?是不是出事了?
顧沉香在家裡是坐立不安,想了想,她加了一件衣服就準備出門去找吳大娘。
剛到門口,就見芳姐就挺着一個肚子過來,見顧沉香一副要出門的樣子,芳姐道:“香姐兒這是準備去找吳大娘嗎?”
顧沉香上前扶着芳姐,奇怪的問:“怎麼,姐姐見到吳大娘了?”
“我今天一整天都在家裡呆着呢,是我娘在路上遇到吳大娘,讓帶句話給你,王家大院有事,今天晚上吳大娘過不來了,讓你晚上去我家睡。”
顧沉香啊了一聲:“王家出什麼事情了?”
芳姐搖搖頭:“不知道,聽娘說,吳大娘當時神色不好,恐怕不是什麼好事。”
顧沉香可沒興趣去打聽王家又出了什麼事,她扶着芳姐在外面走了一會,然後兩人一併回了五叔家。
用過飯,顧沉香留在五叔家過了一夜。
許是有些認牀,第二天,天還沒亮,顧沉香就醒了過來。外面有人在低聲說話,隱隱是五嬸聲音,沒一會,顧沉香突然聽到一聲狗吠,緊接着整個村子裡的狗都叫了起來,顧沉香一下從牀上坐了起來。
門“吱啞”一聲被推開,五嬸探進半個身子,見顧沉香坐在牀上,五嬸忙道:“香姐兒,再睡一會吧。這天還早呢。”
見五嬸這臉色不好,顧沉香低聲問了一句:“五嬸是不是出事了,村子裡的狗……”
不知過了多久,五嬸輕嘆了一聲,道:“大少奶奶快不行了!”
顧沉香先是一怔,然後才猛的反應過來:“好好的,怎麼?”她現在才明白過來,昨天吳大娘爲什麼說王家大院有事。
這個時候,芳姐的身影出現在門口,想來也是聽到狗叫驚醒過來,見屋裡亮着燈,所以過來看看。
見到芳姐,五嬸她怕着涼忙招呼着芳姐進了屋,把門掩好,五嬸這纔開口道:“聽聞昨日大少奶奶和小妾起了爭執,吵鬧中不小心摔了,懷了兩個月的身子也……”說到這,五嬸嘆了一聲,“當時這孩子就沒保住,大人折騰了一夜,說是一直在出血,到了這個時候,恐怕……”
顧沉香顯然嚇到了,她下意識的向芳姐看去,最後目光停留在芳姐的大肚子上。
芳姐扶着肚子,輕輕嘆了一聲,久久不說話。
五嬸左右看看,然後看着芳姐道:“本來大媳婦懷着肚子,我這話不應該講,不過這事也瞞不住,爲了自己也爲了你肚子裡的孩子以後你可要萬事小心。”
芳姐忙點點頭,顧沉香拉着芳姐上牀坐着,又給芳姐身後墊了一個枕頭。
顧沉香奇怪的問:“之前沒聽說大少奶奶懷了孩子呀。”大少奶奶嫁進王家也有好幾年了,可是一直沒有生過孩子,好不意思懷了身子,誰知卻出了這等禍事。
五嬸嘆了一聲:“大少奶奶這是頭胎,好不容易懷上,也不知道聽了什麼流言,說要瞞着,等頭三個月過了才能挑明說,所以這王家也沒幾個人知道大少奶奶懷了孩子。”
難怪了,要是知道大少奶奶有了身子,肯定是多金貴的養着。不過現在說什麼都是馬後炮了。
對於大少奶奶,顧沉香感情比較複雜,大少奶奶對顧沉香是有過照顧,雖然每個月要白給大少奶奶兩副繡花樣子,可是這都是小事。如今聽聞大少奶奶凶多吉少,顧沉香這心裡也頗不是滋味。
天一亮,顧沉香略略收拾了一番就準備返家去。五嬸讓她用了飯再回,可顧沉香心裡不舒服,搖搖頭,說豆油坊還有事,就回了家。
進家沒一刻香的功夫,就聽到外面有人敲門。
打開門,顧沉香一驚,張口便道:“咦,你怎麼回來了?”
門外,站着白惜安。
見是顧沉香來開的門,白惜安皺着眉頭問道:“剛哥兒上山了?”
“是,昨天中午和張師傅一道進山去了,說沒十天半個月回不來。白大哥,先進來吧。”
將白惜安讓進屋裡,顧沉香注意到白惜安一身風塵僕僕,看樣子也是纔回來的。顧沉香倒了熱水給白惜安淨了手臉,想了想,去廚房裡下了碗麪條。
“白大哥,先吃點東西吧!”
白惜安微笑的接過麪碗,聞着那香味,白惜安感慨的道:“香姐兒,還是你心疼我。我這趕了一晚上的路了。”說完,大口大口扒着麪條往嘴裡送。
見白惜安一副餓慘了的樣,顧沉香又忙着打了一碗麪湯放到一旁,道:“白大哥小心別噎着,不夠我再去煮。”
一海碗麪條白惜安一會功夫就吃下肚,最後,碗一放,白惜安滿足的長吐一聲:“舒服!”
顧沉香抿嘴偷笑,泡了山楂水讓白惜安消食。
“白大哥,我還以爲你要好幾天纔回來呢。”
顧沉香原本是想白惜安難得回家一趟,怎麼也要住個幾天纔回來,誰知道這纔去了四天人就回來了,不過,看白惜安的樣子,應該是知道王家出事了。
“其實我昨天晚上就可以回來,路上有事耽擱了。不想,早上回來時,就聽說大院裡出事了。知道大少奶奶現在可好?”
顧沉香搖搖頭,道:“不敢說,我也是早上才聽五嬸提了下,說血一直沒止住,恐怕……”這女人小產本就不是小事,大少奶奶身嬌肉貴的,也不知道昨天晚上摔的是不是很嚴重,如今顧沉香這心裡已經不抱任何希望了。
白惜安擰着眉,久久纔開口道:“不管怎麼樣,都做好準備吧。”
顧沉香明白白惜安的意思,這大少奶奶無論是否安好,於情於理,顧沉香都要去看看,不管怎麼說,大少奶奶這些日子也對顧沉香有所照顧。
兩人默默靜坐了一會,白惜安開口低聲道:“我給你帶了些布回來,你看着做幾身衣服吧。”說完,白惜安站了起來。
顧沉香擡頭看着他,道:“白大哥這是準備……”
“我去豆油坊看看,順便準備下。今天你就好生在家裡休息吧。”
顧沉香點點頭,然後送着白惜安出了門。
等人走遠了,她卻突然想起一事,唉呀了一聲,她忘了和白惜安說昨天六嬸來家裡的事情。想了想,還是算了,那事也不是什麼大事,什麼時候說都成。
到了下午,從王家大院傳來好消息,大少奶奶到底還是保住了性命,只是身體虧損的重不知道要到什麼時候才能恢復。
顧沉香在家略略收拾了下,鎖好大門,然後往王家大院去了。
才從後門進去,顧沉香就覺得這遇到的人都是愁眉苦臉的樣,沒有人大聲說話,甚至每個人看上去都是行色匆匆的樣子,主子有事,誰都不敢在這個時候惹事,免得招惹禍端。
顧沉香不是王家大院的人,她也不敢和人隨便打招呼,低着頭默不作聲的往吳大娘的院子去。
推開院門,見這裡裡外外冷冷清清的,放着藥材的地方一團亂,被人翻得是亂七八糟,一看這情形,顧沉香便知昨天一晚上吳大娘定是留在內院了。撿着自己認識的藥材把東西收拾好,正準備去廚房裡要些熱水回來,剛直起身,便聽到外面傳來腳步聲,顧沉香一轉頭,便見吳大娘一臉疲憊的走進院子。
見吳大娘裙襬下還有一些血跡,顧沉香忙迎了上去,小聲道:“乾孃你沒事吧?”
見到顧沉香,吳大娘一點也沒感覺到奇怪,問道:“我累了,有熱水嗎?”
“剛準備去廚房那看看,乾孃你會屋裡休息一會,我去去就來。”聽到吳大娘說話時聲音有些沙啞,顧沉香忙扶着吳大娘進屋,然後急急忙忙往廚房去了。要了熱水還要了些清粥,回到院裡,打好熱水端進屋卻見吳大娘已經累得和衣躺在牀上睡着了。顧沉香不由輕輕嘆了一聲。
吳大娘這一覺一直睡到天黑才轉醒。
此時,太陽的最後一抹光亮剛剛落下山,顧沉香點起蠟燭,聽到動響,轉頭便見吳大娘捂着頭從牀上坐起身。
“乾孃,先喝點水。”桌上的水不冷不熱,水溫剛剛好,顧沉香早就備好了。
吳大娘接過水碗,一口氣喝下,這才長長吐了一口氣。
“現在什麼時辰了?”
“現在是酉時一刻。乾孃,熱水我給你倒好了,你洗梳下換身衣服,我給你端清粥去。”
等吳大娘收拾好,已經是半個時辰後的事情。
見顧沉香要忙着去洗衣服,吳大娘忙叫住她:“香姐兒過來,那些事情明天再說。”
顧沉香回頭笑了一下,她把吳大娘換下的衣裙拿到外面泡着,又倒了一壺熱茶進屋。
“今天晚上你還是回芳姐家睡吧。”吳大娘開口道。
知道吳大娘是累了,顧沉香忙點點頭,道:“乾孃,我自己會照顧好自己,你不用擔心我。”顧沉香倒是有心想問問大少奶奶的事情,可是見吳大娘臉色不好,她沒敢出聲。
吳大娘看着她,好半天才道:“大少奶奶的事情恐怕你也是知道的,人雖然救回來了,可這身子……”吳大娘頓了下,然後輕嘆一聲,“最近院子裡不太平,恐怕我也沒時間過去照顧你。五嫂是個好說話的人,芳姐與你有交情,在你哥回來之前,你晚上還是去芳姐那睡。大院這邊,沒事你也少來。”
顧沉香嗯了一聲點點頭,道:“我今天來,本打算去看看大少奶奶的。”
“一時半會大少奶奶都不會見客,你有這份心就成了。一會回去的時候記得帶上藥。”吳大娘邊說邊又嘆了一聲,不知道想到什麼,臉上神色異常凝重。
見吳大娘心情不好,顧沉香坐了一會就準備告辭回去。
吳大娘要送她,可顧沉香堅持她一個人也沒事。
“那好吧,你早些回去休息吧。”吳大娘也沒多說,把顧沉香送到院門口。
顧沉香剛要張口說話,只見一個小肆飛快的衝了過來,一見吳大娘立馬道:“大娘,不好,出事了!”
定眼看去,那一臉着急的小肆有些眼熟,顧沉香想了好一會,終於想起這人是誰,這小肆是三少爺身邊的茗哥兒。
茗哥兒這話才一落地,吳大娘立馬臉色一變,低聲喝道:“慌什麼慌,有什麼事情慢慢說。”
茗哥兒看了顧沉香一眼,眼裡有幾分猶豫,不過只是片刻的功夫,茗哥兒輕聲道:“大娘,彩菱上吊了。”
“什麼?”
顧沉香驚呼了一聲,她下意識的去看吳大娘。
只見吳大娘擰着眉,臉色凝重,半晌才沉聲問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茗末搖搖頭,輕嘆一聲,道:“不知道,大娘還是先去看看吧。”神色之間,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
此時,顧沉香腦海裡全是亂麻麻的聲音,像是山谷裡呼嘯的狂風又似翻涌的巨大海浪聲。不知過了多久,直到耳邊傳來一聲聲輕喚,顧沉香才恍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