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白惜安來客棧找顧志剛。
“白大哥,你怎麼知道我們在這?”看到白惜安,顧沉香還是有些吃驚,難不成是張師傅告訴白惜安的?顧沉香可不相信。
白惜安道:“是你哥打發人告訴我的,我有事找剛哥兒,正好過來看看。”
顧沉香笑了笑,本來想問白惜安住在哪,可是不知道爲什麼,這話到嘴邊她又咽了回去,說她哥在樓上,她便同吳大娘一道出了客棧。
“乾孃,咱們這是去哪?”
“出去看看吧,明天你哥去看張師傅,怎麼也不能空手吧。再者,看看有什麼東西咱們過年能用上。”
出了烏衣坊,往東一直走,很快便來有一處大的街市,街道兩旁是各式各樣的商鋪,來往的行人很多,一看就是一片繁華所在。
吳大娘道:“若論熱鬧還是西市,那裡商鋪最多,賣的東西也是千奇百怪,今天晚了,等過幾天我帶你過去看看。”
顧沉香此時哪還顧得了別的,光眼前的這一切都覺得異常新鮮熱鬧,前世大凡好一點的城市都有商業街,她所居住的城市更是連着十條街形成一個巨大的商圈。此時站在這街口,她不由生出一絲恍惚,若不是身上還穿長裙,直覺回了現代。
左右看了會,吳大娘領着她進了一家雜貨店,買了一些魚乾還有麻糖,另外又買了兩牀被子。
“京城冬天一向冷,過年前後總要下幾場雪,在外不比在家,自己要照顧好自己。”吳大娘多出了五個銅錢,讓雜貨店的小二一會把東西送去客棧。轉頭看了眼,吳大娘尋思着要不要給顧沉香添置兩身棉衣。
出了雜貨店,顧沉香擡頭看了眼,指着前面道:“乾孃,那裡有家成衣鋪,咱們去看看吧。”
吳大娘原本就想着給顧沉香再買兩件衣服,見此,吳大娘點點頭,兩人又往成衣鋪去了。進了鋪子,顧沉香發現人很多,見店小二忙沒有人招呼她們,索性她拉着吳大娘自己去看掛在牆上的衣服,比較了一番,顧沉香指着一套水墨藍底的流雲袍小聲道:“乾孃,你說我哥穿這衣服好不好看吧?”
吳大娘一怔,顧沉香這是準備要給顧志剛買衣服?
只見顧沉香又道:“明天去見張師傅,總不能穿的太難看,聽聞張師傅是有官職在身的人,這家裡進進出出的人都不是尋常百姓,我哥身材好,穿這衣服一定好看。”
一聽她這話,吳大娘自然明白過來,趕情顧沉香是怕顧志剛穿的太寒酸被人看不起。仔細看了看牆上那套衣服,吳大娘點點頭,道:“這衣服不錯,剛哥兒個子高,穿上一定好看。”
顧沉香眼睛都快笑的眯成一條縫了,見吳大娘也說好,她心情高興,忙叫來店小二,連着汗巾腰帶什麼的一次給配齊了,最後一結賬,足足花了十兩銀子。可顧沉香覺得這銀子花的值得,所謂人靠衣裝馬靠鞍,本來她還想多買兩套衣服,可是吳大娘給攔了下來,說今天買的兩套衣服足夠顧志剛這幾天穿了。
顧沉香知道這是吳大娘心疼她,怕她多花錢,想想未來一段時間裡處處都要花銀子,這錢自然是要省着用纔是。
在街上逛了半個多時辰後見時候不早了,兩人決定回客棧休息,吳大娘幫顧志剛準備了一個食盒,裡面是些果脯肉乾這類的,吳大娘道:“我記得咱們從王家村出來時,你哥把從山上打來曬好的野味一併帶來了,都放哪了?”
顧沉香想了下,道:“應該都在那口大黑箱裡,當時怕竄味漏油,我讓我哥拿油布包了單獨放在一個箱子裡。”
吳大娘點點頭,道:“嗯,明天你哥去張師傅那時,讓他帶上一些野味,雖然不及新鮮的好,可也是獨一份,張師傅一向喜歡山上的野味。”
回到客棧,上樓見只有顧志剛一個,顧沉香奇怪的道:“咦,白大哥呢?就回去了?”
顧志剛接過她手上拿着的包裹道:“嗯,坐了一會就回去了,說家裡有事。”
顧沉香眉頭一揚,好奇的問道:“白大哥住哪呀?”
顧志剛笑笑卻沒說話,顧沉香見他似乎不想說這心裡越發好奇,剛準備開口說話,只聽樓下一陣喧譁,沒一會就見人上了樓,幾個人推開房門走了進來,顧沉香擡頭看去,當她看到那些人別在腰間的佩刀時,她心裡微微一怔。
遇上打劫的了?
念頭才一起,顧沉香就暗罵了自己一聲,有這樣明目張膽來打劫的嗎?再仔細看看,那些人身上的衣服分明是統一的,恐怕是九城府尹裡的佩刀侍衛吧。
吳大娘早迎了上去:“幾位官爺有勞了,這是……”
當前那人揮揮手,也不說話,在屋子四下轉了轉,最後衝顧志剛道:“把你們的路引拿出來。”
見這人說話無禮,顧沉香心起不悅,可還是乖乖的把路引拿了出來交到那人手上。
那官爺仔細打量了他們好一會,才把路引還了回來,不忘說道:“臨近年關,各地來往住客比較多,你們外鄉人平日裡多注意安全,不要給客棧和旁人招麻煩,若有不軌之舉,九城府尹的牢飯可不好吃。”丟下這麼句威脅的話,氣勢洶洶的下了樓。
好大的官威,顧沉香哼了一聲,不以爲意,說什麼九城府尹,分明就是城管嘛。
吳大娘在一旁道:“那是指揮使大人,正七品的官。快過年了,這京城看似熱鬧,其實外鬆裡緊,多注意一些也是好的。”
見吳大娘一副很熟悉的樣子,顧沉香原本有些好奇,可轉念一想,王家本是朝廷一品官員,恐怕吳大娘見過的高官不知多少,不是有句俗話說“宰相門房七品官”,這九城指揮使大人放在吳大娘眼裡,也就是那樣罷了。
累了一天,吳大娘叫小二送來熱水,三人洗洗早早就睡下。
第二天起牀後,天色有些陰沉,吳大娘瞅了一會,沉聲道:“恐怕下午會下雪。”顧沉香下意識的向窗外看去,風從洞開的窗戶外吹了進來,一陣緊過一陣的冷,裹緊身上的棉衣,顧沉香問:“乾孃,我哥呢?”
“一早就出去了,恐怕晚上才能回來。”
“怎麼這麼早?是去張師傅那嗎?我哥知道路嗎?”
吳大娘笑道:“剛哥兒不識路,還有安哥兒呀。早上你哥出門時,我聽他說要先去見安哥兒,指不定兩人碰了面纔會去張師傅那。”
顧沉香哦了一聲,然後又問:“那張師傅住哪?離這遠嗎?”
“遠,張師傅住在城東,咱們過去也要好半天呢。”
不知爲何,顧沉香來了興趣,問道:“張師傅是大官嗎?城東呀,感覺那是有錢人才住得起的地方呢。”
吳大娘略有些驚訝的看了顧沉香一眼,顯然不知道她是怎麼想的,好好的怎麼就想到那個方向去了。不過吳大娘也只是輕點下她的額頭,笑道:“我都沒見過張師傅幾次,問我還不如等你哥回來再問。一會我要出去辦點事,你自己在屋裡休息,有什麼事自去吩咐店小二。”
看天冷,顧沉香也不太願意出門,她嗯了一聲,想了想,從包裡拿出幾條絹布紮起了絹花。
吳大娘看了一會,突然問:“對了,你上次拿給三少爺的絹花……”
聽到那三個字,顧沉香生出一陣恍惚,似乎那人是好久好久好久以前認識的一樣,半天她才反應過來吳大娘在說誰。
“那兩朵絹花是特製的,專門送人的,做起來老費功夫了。”顧沉香笑了一下,道,“乾孃,你也看過我那手藝,你覺得能賺錢嗎?”
吳大娘沒說話,想了想,道:“這京城地方大,賺錢機會多,就我看來的確是好想法,不過以前你也做過這買賣,這路好不好走咱們心裡都有數,慢慢再說吧。”
顧沉香嗯了一聲,其實她也只是一說,當初知道水深她沒敢在青州試水,如今來到京城天子腳下,這門門道道恐怕更是錯綜複雜,若沒有萬全的辦法之前,她可不敢輕易試水,頂多自己張羅些小買賣好了。
中午用過飯後,吳大娘便出了客棧,這還不到半個時辰,天空就下起了小雪,屋子裡一下就冷了許多,顧沉香最怕冷,忙叫店小二送上紅爐,好半天,她才感覺這屋子暖和了許些。
又花了時間,她慢騰騰的做了兩朵百合絹花出來,她還是喜歡有着濃烈色彩的花朵,想了想,顧沉香又從箱子底把前次做剩下的細竹條和珠子拿了出來,剛把珠子串上線,她聽到了敲門聲。
起身走過去把門打開,見外面那人一身盔甲,她眼皮跳了幾下,這不是昨天晚上來的指揮司大人嗎?怎麼……
“小姑娘,光你一個人嗎?”
顧沉香仔細看去,其實這位指揮司大人很年輕。
狐疑的看了半晌,顧沉香纔開口道:“大人,你有事嗎?”
指揮使大人也沒進屋,就站在門口往裡看了看,見屋裡沒有其它人,纔開口說道:“最近這京里人來人往的,你一個小姑娘家家的自己一個人要小心些。”說完,轉身要走。
“等下!”顧沉香出聲叫住那人,遲疑了下,她開口問道,“大人,是不是這附近出事了?”連着兩天見到管理京城治安的指揮使,顧沉香有理由懷疑這附近不太平。
指揮使大人凝着眉瞅着顧沉香,沉聲道:“誰敢在京裡鬧事?小姑娘家不要亂說。”說完,又轉身去敲隔壁房間。
顧沉香半眯着眼,她還是不信。可是她仔細一想,那位指揮使大人說的也在理,不管是真出事還是假出事,反正現在只有她一個人在,是應當萬事小心一些爲好。
關好屋門,顧沉香繼續去扎她的絹花。大約一個時辰後,吳大娘回了客棧。
見吳大娘進房間裡,手裡提着一個包裹,顧沉香好奇的問道:“乾孃,你去買什麼去了?”
吳大娘笑了笑,把包裹放到桌上,解開上面的布,裡面零零碎碎的有好些絹布,顧沉香咦了一聲:“乾孃,這些是?”那些絹布雖然零碎,可是手摸上去光滑柔軟,一看就是上好的料子。
吳大娘笑道:“剛剛去看了一位老朋友,她家裡有些碎布,我看顏色正好,便帶些回來給你扎絹花。”
顧沉香欣喜極了,這些絹布可比她在青州時找來的那些布漂亮好看,她甚至還找到一些顏色很淡的絹布,要知道在古代,除了白布外顏色淺的布匹一般最難染色。
“乾孃,你那朋友恐怕是富貴人家吧。這些絹布真好。”顧沉香摸摸吳大娘的手,發現有些冷,忙把紅爐提到吳大娘跟前。
吳大娘沒說話,喝了幾口熱茶,等身上暖和一些,纔開口道:“香姐兒,你那有多少銀子?”
顧沉香不明所以,擡頭看吳大娘看去,然後她想了想,開口道:“四百兩不到。乾孃,可是要用銀子?要多少?我給你拿去。”
“其實今天我出去,是去問房子了。”
“啊?那可有合適的?”顧沉香一聽吳大娘是去找房子,忙問道。
“我問過我那老姐姐,她說前倉坊那倒是常常有人出售或者出租房子,價格也不算貴,只是……”吳大娘說到這,眉頭輕皺,好一會才繼續道,“只是前倉坊那邊臨近朝安坊,環境不太好。”
顧沉香聽得是雲裡霧裡,前倉坊是哪?朝安坊又是哪?想了想,她道:“朝安坊是不是靠近西市呀?”
吳大娘點點頭,看了她一眼,低聲道:“我也不打算騙你,那朝安坊就在西市裡,是京城有名的花街柳巷。”
顧沉香這才明白吳大娘的擔心,住在花街附近的確不太好,對於她倒是無所謂,可是一想到以後如果顧志剛真要出仕,能遠離那樣的地方自然是好的。
“乾孃,這找房子也沒必要急於一時,慢慢找仔細看一定能找到合意的,要是胡亂將就,指不定住的不安生。”想了想,顧沉香輕聲問,“乾孃,京裡的房子是不是很貴?”其實這話也是白問,要是手裡有錢,什麼好房子找不到,也就是因爲手裡沒多少銀子纔要精打細算,每一個銅板都要用對地方。
吳大娘知道顧沉香一向聰慧,摸摸她的頭,什麼也沒有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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