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6|6.城
那位太醫剛剛回到太醫院,還沒來得及進門,就被太后身邊的莊嬤嬤叫了去。等到陸元睿的人趕到太醫院,人自然是早已經不在了。
就算是皇帝,也不能和太后搶人。
陸元睿和楚月華等得心急火燎。過了片刻,也不耐煩再這麼幹坐下去了,當即起身,喚來車輦往太后宮裡趕去。
太后剛聽太醫稟完不久,正開心得詢問着細節,就聽宮人來稟,說是帝后二人來了。
想到自己先前得了永樂王府請太醫的消息後,心急火燎的感覺,太后瞭然。
待到陸元睿他們進屋,不等他們開口相詢,太后便與太醫說道:“你跟他們說說,那個喜事!”
喜事?
陸元睿和楚月華面面相覷,有些摸不着頭腦。但看太后的模樣,絲毫憂慮也無,倒也放下些心來。
“到底怎麼回事?”陸元睿沉聲問道:“永樂王府因何將你叫了去?”
太醫先是行了禮,這才慢悠悠說道:“回稟陛下、娘娘。乃是因爲王妃身子睏倦,精神不振。”
倆人一聽這話,那還了得?當即就要吩咐下去,遣上一堆人去給江雲昭看診。
太后朝他倆瞥了一眼,示意他們稍安勿躁。
終於,這太醫後面那句最終悠悠然地到了嘴邊:“……所以微臣給王妃診了診脈。王妃倒是身子無恙。不過,因爲懷的是雙胎,所以比旁人更加辛苦些。”
雙胎?
雙胎!
陸元睿和楚月華一下子放下心來,繼而驚喜不已。
太后在旁笑道:“如今月份大一點了,自然能夠診出了。”
陸元睿哈哈笑着,扭頭問太醫:“那……是男是女?”
他不提還好。一提,太后也想起來這遭了,趕緊問太醫。
太醫不動聲色擦了擦寒溼的手心,爲難道:“回陛下,尋常的脈,許是還好診斷是男是女。王妃這種情況,不好判定啊。”
雙胎的話,能診脈診出來已然不易。想要知曉那兩個小傢伙的性別,卻是極難了。
陸元睿也知道自己那問題問得有些太難爲人。可他和楚月華沒有女兒,每每想起江雲昭會生個漂亮女娃娃出來,就開心得不行,跟自家將要得個女兒一樣。
他和楚月華對視一眼,兩人正急得心急火燎,太后在旁幽幽說道:“原先是一個,不是男孩兒就是女孩兒。如今兩個……怎麼着也得給我個小孫女吧!”
陸元睿好心提醒道:“母后,是孫媳婦兒。”
“什麼孫媳婦兒。”太后斷然說道:“就是自家孫女兒!只不過嫁給我家孫子了而已。”
話一說完,她自己也覺得彆扭奇怪得很,先忍不住笑了。
不過太后這樣一提醒,陸元睿和楚月華也覺得太后之前說的很有道理。
先前是一個,只能男或者女。現在兩個了……怎麼說至少也得有個女兒罷?
思量過後,倆人都稍稍放下了心,開始更加期盼起來。
有一個人對小寶寶的期盼程度相當大,比起大家來,有過之而無不及。
那就是陸應釗。
自打聽說了江雲昭肚子裡有自家媳婦兒,陸應釗就覺得自己應當盡到作爲夫君的責任,需要經常來陪着媳婦兒才行。
——這話可是他父皇說過的。當時父皇對母后說,月華,是爲夫沒有盡到責任。往後爲夫要多陪陪你,讓你開心。
陸應釗把這話記得清楚異常。不用旁人提醒,自己就先計劃好了一切。
沒有功課沒有其他事務的時候,就‘整理行裝’,帶着自己愛看的書,又拿些自己喜歡的小玩意兒,帶了宮人坐上馬車出宮,往永樂王府奔。
生怕擾了江雲昭休息,他並不提前告訴王府他要去的消息。去到王府後,他也不多問不多說,徑直去尋江雲昭。
若江雲昭在休息,他就在外面自己玩等着。若是江雲昭醒了,他就膩在江雲昭的身邊,片刻也不離開。
這孩子經歷過大磨難,又自小跟着小大人一般的陸元聰玩,性子頗爲沉穩,十分乖巧。坐在江雲昭的邊,能夠看一個多時辰的書不說話。
不過他看累了的時候,想要休息一番,孩童那頑皮的性子就露了出來。撲到江雲昭的懷裡,雙眼晶亮,不住問道:“昭姨姨,我媳婦兒什麼時候能出來呀?我還想她陪我玩呢。”
江雲昭就笑着與他說道:“還不一定呢。說不定是男寶寶呢。”
她是想着讓小傢伙別太期待。萬一沒有女寶寶,豈不是讓他空歡喜一場?
陸應釗卻不太將她的善意提醒放在心上。
他趴在江雲昭膝上,嘴巴圓張,忽閃着大眼睛,奇道:“不是說我媳婦兒在裡面嗎?那麼肯定有女娃娃呀。是不是?”
江雲昭笑道:“不一定的。”
“肯定會有的。”陸應釗揚着笑臉十分篤定,又將小腦袋挨着江雲昭的衣裳,歡歡喜喜不住地叫:“媳婦兒媳婦兒,你快出來陪我玩呀。”
江雲昭便道:“若都是男寶寶,也讓他們陪你玩。”
“有女寶寶。”陸應釗很是認真地糾正她,“我媳婦兒在裡面呢。”
江雲昭拗不過這一根筋的孩子,只得淺笑着看他。到了下一次的時候,還是要提醒他一番。
於是這樣的對話,幾乎每次陸應釗來時都要重複一遍。
王府的僕從們來來往往地行着,都聽習慣了。
有時候封媽媽李媽媽或是紅鶯她們,也會停下忙碌的腳步,打趣陸應釗。
“小殿下,若全是男寶寶,你媳婦兒不在裡面,到時候可不要哭鼻子。”
“小殿下這樣日日叫着盼着,你媳婦兒一定也等不及,想要和你一起玩呢。”
陸應釗聽了前面那句,小臉就難過得皺成一團,亟不可待地上前和人辯駁。
聽了後面那句,他心裡頭就美滋滋的。碰上他手頭寬裕,便小手一揮,十分威武霸氣地喊着“賞”,將院子裡的人挨個賞了一遍。
就在某一天裡,陸應釗看完書後,再次和江雲昭進行着這例行對話的時候,江雲昭突然臉色一變,捂着肚子喊疼。
陸應釗看她神色不對,嚇得小臉慘白。
邢姑姑、封媽媽和李媽媽見了,都說道:“八成是要生了。”這便趕緊去安排相應事宜。又喊了人,去都察院叫廖鴻先去。
陸應釗有些緊張害怕。
他雖見過楚月華生陸應宏,卻因楚月華髮作起來的時候他不在跟前,沒有經歷過這個突然出‘症狀’的階段。不過是聽說母后要生小寶寶了,就趕緊跑到了楚月華的殿外等着。
當時楚月華痛呼的聲音不住傳到殿外,他可是聽得分明。
思及江雲昭也會那般痛苦,陸應釗忙跑到江雲昭身邊安慰她:“姨姨不用擔心。一定會好起來、很順利的!”
一想到自家媳婦兒要出來了,他眼前彷彿就閃過了一個漂亮女娃娃笑着看他的模樣,心裡頭頓時暖暖的。
於是穩住性子,帶着緊張與期盼,抖着聲音吩咐道:“小鄭子,回去稟告父皇母后,昭姨姨這是要生、生了。小楊子,去宮裡請太醫去,就說,昭姨姨要生、生了。”
說罷,回頭看看江雲昭已經被扶進了屋子,屋門已經關上了,他就跑到屋外比較近的地方,尋了石凳坐下等着。
雙胎畢竟是兩個小娃娃擠在母親肚子裡,這樣的孩子一般都出生較早。往往是七個多月,就等不及要出來了。因此,宮裡、侯府和王府,都早就準備好了一切,只等着這一刻到來的時候,能夠及早應對。
如今江雲昭一發作,各處就都忙活了起來。又有人去別的院子叫穩婆。
廖鴻先趕到家裡的時候,一路疾行往晨暮苑去。
旁邊不住有人與他回稟,說着相關事宜。
他仔細聽着各處的安排,知道一切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着,這才放下一兩分的心。只是一進到院子,聽見江雲昭的痛苦呼聲,一顆心就又提了起來。
想到心愛的女孩兒就在裡面爲了他的孩子而受罪,廖鴻先忍不住走上前去,想要推門入屋,陪着她。卻被守在門口的李媽媽給攔住了。
李媽媽看一眼廖鴻先神色,好生勸道:“王爺,不是不讓您進。而是您不懂得這生育之道,進去了,也幫不上什麼忙。倒不如在外面等着,騰出空間來,好讓穩婆們行事。”
廖鴻先這才退了幾步,卻也不行遠,就在門外兩步遠的側邊靜候着。
陸應釗自方纔就沒離開。
他端正坐在院子裡,廖鴻先守在屋外。兩人一大一小,看着人們進進出出地忙碌着,齊齊靜默。不上前去打擾,也不開口驚動。但是擔憂的心,卻是分毫都不少的。
死死盯着那屋子,連口茶也不肯喝,隔着房門靜靜陪着自己的小妻子。廖鴻先也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
他甚至連天色開始發暗都沒注意到,連皇后楚月華、陸元聰、侯爺江興源、還有秦氏和雙胞胎都趕了過來,也沒放在心上。只心心念念地望着那處,心焦地等着。
那裡有他的孩子,他的妻,他的全部世界。
待到哇地一聲啼哭過後,廖鴻先那顆懸着的心卻還是提着。直到聽見第二聲啼哭,他才終於放下心來。
廖鴻先有些脫力地扶住廊下的柱子,擰着眉問道:“昭兒怎麼樣?還好麼?”
“好着呢!王爺!母子都健康平安!”有穩婆欣喜地跑出屋子,“恭喜王爺!賀喜王爺!王妃生了一對龍鳳胎!”
廖鴻先沒料到竟會是這樣。
他怔了下,繼而脣角勾起,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