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玉心頭一急,忙道:“少爺,有人來了!”
高子瞻身形未動。
如玉咬着紅脣,胸口被憋得一起一伏,見人走得近了,無奈只得垂手而立在大少爺身後。
“許侍衛,此處便是着火的院子。”高則誠看清院前佇立之人,面色不善,帶人繞過兒子身側,大手指向着火的地點。
許剛抱拳道:“職責所在,懇請相爺容在下細細查看!”
高則誠虛笑道:“明日正要報官,你們查一查,也是好事!”
許剛微微頷首,比劃了一個手勢,身後涌出五六位裝束相同的男子。這幾個手中各提着一支燈籠,一寸一寸的繞着院子細細查看!
“相爺且去安歇,這查探火場的事情,沒有幾個時辰不會有所得,讓下人陪着便可!”許剛恭敬道。
高則誠思了思,喚來高博,高華二人交待幾句,剛欲邁腳離去,卻見一男子匆匆走到許剛跟前,低聲道:“老大,找到了這個!”
一隻流蘇赤金耳環在燭火下,冷冷散着光澤。
……
夜幕尚還暗沉,夏氏睡得極淺,恍惚間睜開眼睛,卻見一高大的身形默然無聲的坐在她的牀頭,嚇得臉色一變。
“誰?”
“別怕,是我!”低沉的男聲緩緩響起。
夏氏緩了臉色,忙起身,披了衣裳,一臉迷茫道:“老爺怎麼幹坐在這裡,出了什麼事?”
高則誠嘆了一聲,脫了鞋子,往牀頭一靠,沉聲道:在火場裡。找到了一隻流蘇赤金耳環。”
夏氏悚然一驚,幽深的瞳眸中,泛過疑慮。
“一隻流蘇赤金耳環?老爺,我記得正陽曾跟我說過,這丫鬟和她一樣,沒有耳洞!”
高則誠舒展了四肢,臉色凝重的點頭道:“問過與她相熟的人了。這丫鬟……確實沒有耳洞。”
“老爺。這麼說來……”夏氏沉吟着沒有把話講下去。
高則誠眉頭緊擰,拉過女人的手放在掌中,輕輕婆娑。
“你可知那耳環是誰的?”
“赤金流蘇耳環。非平常人能有,莫非是哪個院裡的主子?”夏氏心頭一緊,手中滲出密密的汗意。
高則誠諱莫如深的嘆了口氣:“我原也是這般想的。哪知恰恰錯了。”
“錯了,那這耳環是誰的?”
“這耳環原是二丫頭的。一年前賞給了貼身丫鬟山秀。”
“山秀?”夏氏臉露狐疑。
“正是。且這個丫鬟一個時辰前,便不見了蹤影!”高則誠眼中驟然迸出犀利的寒光。
“老爺。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夏氏渾身一顫,失聲驚道。
高則誠緊了緊手,示意她安心。
夏氏似想到了什麼,忙道:“老爺剛剛匆匆忙忙往前院去。莫非是高華回來了?”
高則誠點頭道:“正要與你說起這事。那林家村確實有這樣一戶人家,也確實有這樣一對父女。那父親也確實四年前因病而逝。不過這丫鬟並非孤身一人,還有一個哥哥喚作林北。一個姐姐喚作林南,在京城開鋪子。”
“什麼鋪子?”夏氏惶然道。
高則誠微微嘆了口氣:“只知道人在京城。具體做什麼營生打聽不出來。而且除了我們,還有人在打聽這丫鬟的事。”
“什麼人?”
高則誠附耳在女人耳邊低語幾聲。
夏茵柔心跳快了幾拍,大驚失色道:“老爺,這丫鬟不會真是別國的奸細吧?若不然,怎麼會禁衛軍都在打聽她!”
“打聽不出來,瞞得死死的,一點口風都不漏。”
夏茵柔眼中閃過驚恐,似流星般剎那即逝。
高則誠未曾察覺,打了個哈欠,拍了拍夏茵柔的手,疲倦道:“大半宿未睡,又喝了些酒,這會子頭疼着,先讓我眯一會。此事,等我醒後與老太爺商議了再說!”
“前頭那些人……”
“放心,有高博幾個陪着,無礙!”高則誠低低的說完,頭一歪,鼾聲漸起。
……
夏茵柔聽着鼾聲,心頭涌上不安。
她慢慢挪下了牀,倒了杯溫茶,一飲而盡,悄無聲息的去了外間。
“正陽,事情便是這樣,你瞧着會不會是……”夏茵柔憂心忡忡道。
正陽拿過外衣,替夫人細心的披上,壓低了聲道:“夫人放心,此事應該與我們半分干係都沒有,夫人不可杯弓蛇影,自亂了陣腳。”
“那爲什麼連皇宮裡的人,都在打聽她?”夏氏撫着微微發白的臉色輕道。
“夫人若不放心,我替夫人往前頭探探去?”正陽浮上一個幽絕的笑意。
“這……”
夏氏沉吟半晌,一把拉住正陽的手,搖頭道:“別去,前頭這麼多禁衛軍,身手必都是好的,萬一……我不放心。”
“夫人不讓我去,我便不去。”
正陽反手握住夏氏的手,思了思道:“這丫鬟四年前就來府裡了,夫人那時候,還正在那院裡避世不見人呢,只憑這一點,夫人且安心。”
夏氏感受到正陽手中源源不斷的暖意,心頭慢慢鬆弛下來,默默的點了點頭。
……
晨夕,第一抹亮光,自地平線緩緩而起。
距離京城二十里的官道上,一輛四駕馬車疾馳而行,身後跟着的幾十騎的隊伍。馬蹄聲過,揚起塵土陣陣。
馬車將入城門,爲首的男子一聲輕哨,幾十人騎的隊伍如鳥散狀,四下散開,片刻便無了蹤影。
獨剩那四駕馬車,悄悄減速駛進城內,過了城門百米後,又疾馳起來。
……
“太后,太后!”
春陽小聲低喚。
李太后渾然睜開眼睛。迷迷糊糊道:“這麼早,何事?”
“回太后,逍遙侯爺回來了,正在外頭候着!”
“回來了!”
李太后瞬間清醒,忙道:“快扶我起來,替我洗漱!”
半盞茶後,李太后頭髮一絲不亂的端坐在上首。看着地上容色蒼老。一臉風塵的李英傑,眼中微有波瀾。
“侯爺辛苦了,起來回話!”
“謝太后!”
李英傑微胖的身子。艱難的從地上爬起來。數日的奔波使他這把老骨頭早就散了架,若不是憋着一口氣強撐着,只怕要病倒在半路上。
春陽爲二人奉上茶,頗有眼色的掩門退出。
“快說說。事情如何了?”李太后待殿中沒了旁人,神色微有焦急。
李英傑喘了口粗氣道:“太后稍安勿躁。容我喝口茶,喘口氣再說。這一夜直奔了數百里,臣的嗓子幹得都冒了煙!”
說罷,也不等太后應下。拿起茶便喝,也不顧那入口的茶,熱得燙心。
李太后眼眸深深嘆道:“侯爺年歲也不小了。原本這事不該勞動侯爺,奈何哀家身邊。除了侯爺,無人可信。”
李英傑面色一肅,凜然道:“太后何出此言?臣能有今日,全仗太后提攜。且不說此事事關重大,便是平常瑣事,臣也願爲太后效犬馬之勞。”
李太后眉梢一擰,眼中似有讚賞之意。
李英傑緩了口氣,把茶盞擱在几上,正色道:“姚慶夫婦倆,太后見着了?”
“見着了。世俗刁民,奸詐狡猾,還妄想隱瞞哀家!”
李太后一想到姚慶的嘴臉,心下便有氣:“你確定是這姚慶夫婦倆收養了那孩子!”
“臣確認無疑,太后請看!”
李英傑從袖子裡掏出一片已經泛黑的錦布,起身遞到李太后手中。
“這是我從姚家媳婦的箱籠裡找到的,這塊布已作了他們家孫子的肚兜,此事,怕是連他們自個都忘了。”
李太后一見,眼淚奪框而出,手婆娑着錦布上的字,哽咽道:“這字,還是我親自繡上去的。從女爲妍,我怕旁人知道,便在這襁褓兩處角落一個繡上從字,一個繡上女字。這個從字,我故意將“人”字繡得遠些,看起來,像是兩個人字。“
李太后淚眼輕擡。
“沒錯,半分沒錯!”
李英傑沉聲道:“再加上那婦人說孩子左手小臂上,有一指甲蓋大的胎記,右耳垂後面,有一顆小肉痣,臣確認無疑,這孩子必是……”
“這孩子現在何處,你可尋着了?”李太后剎時變得面無人色,不等他說完,淚眼婆娑追問道。
“太后別急,聽臣慢慢說與太后聽!”
李英傑自己動手續了盞茶,放在几上,輕咳一聲道:“臣找到姚慶夫婦後,一邊連夜審查,一邊挨家挨戶打聽。這姚慶果然是個刁民,幾次三番顧左右而言他,臣便使了些手段。以太后的聰明,此人必定已吐了真言!”
李太后眼中浮起復雜神色,冷笑道:“哀家豈會被他矇蔽!”
李英傑臉色一沉:“太后有所不知,這對夫婦倆還隱瞞了一件大事!”
“何事!”李太后心頭一跳。
“這孩子離家出走,並不僅僅是姚慶起了色心的原因。”
“還有什麼?”
“太后你想,鳳凰非梧桐不棲,那普通人家豈能容她久息?”
李英傑眼中露出痛意道:“這孩子雖布衣粗食,卻難掩其仙人玉姿,被當地一大戶人家的老爺看中,想納了作妾。姚慶夫婦貪圖銀子,連日子都已選定,就等着把人送過門。孩子剛滿十四,偏那老爺已年近五旬,與火炕何異?孩子頗有心性,走投無路之下,方纔離家出走!”
李太后牙關咬得緊緊,眼底掠過一道寒光,掀起滔天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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