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對比,便有了高低。林西覺得只要能讓她睡個安穩覺,旁的苦,那算個啥啊。
再者說了,冬天過去了,夏天不會遠,夏天過去了,冬天不會遠,熬一熬,熬到初冬,她的苦難日子也就到頭了。
林西咬牙堅持。這一堅持,就堅持了四個月。
……
主子進食,丫鬟按例在一旁添酒,佈菜。許是林西長得太醜,高二少怕影響到他的食慾,只讓她立在身後,做個木樁子。
林西樂得做個木樁子,因爲她心裡正盤算着事。
今日高府教書先生染了風寒,稱病未出,府中三位少爺放大假。她這二貨的主子不知動了哪門子心思,居然想起逛西市來,且不讓小廝們跟前,非要帶上她。
林西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又想着四個月未見到師姐,師弟,若跟着一道去,找個機會說不定能見上一面,遂欣然允下。
果然天遂人願,高二少在她有意無意的指引下,徑直入了醉仙居,林西心裡想着如何能擺脫這貨,與師姐、師弟說上幾句話。
門輕輕推開,一灰袍男子翩翩而入,抱拳道:“這位公子,醉仙居特給公子的丫鬟備了些飯菜,公子若允,容在下帶這位小丫鬟去用個餐。”
林西深深打量來人一眼,心中的暖流一股股的直往上涌。四個月不見,師弟越發的出落得好看。
高子眈一愣,眼前的男子薄脣微微上揚,高挺的鼻翼,深邃的眼睛。雖只一襲普通的灰袍,渾身上下卻用發着高貴的氣息,讓人移不開眼去。
高子眈定定的看了來人幾秒,心底嘆道酒肆之中,居然也藏龍臥虎。真真……是個妙人啊,遂笑道:“這位是……”
“在下醉仙居的掌櫃,姓林,歡迎公子常到醉仙居用飯。”林北微微傾身,笑眯眯的道。
林北原本便是一雙桃花眼,長得甚是勾人。若再半眯半笑,越發的奪人眼目。
高子眈骨頭酥了半邊,不由自主的起身笑道:“原是林掌櫃,來來來,坐坐坐。一人吃飯,飲酒着實無聊,林掌櫃若不嫌棄,不防坐下來同飲。”
“這……在下粗陋,怕擾了公子的雅興。”林北姿態優雅的站着未動。
“什麼公子不公子的,我姓高,名子眈,林掌櫃若不嫌棄。不防喚我一聲子眈。”高子眈眯着眼睛迎上去,手輕巧的搭在林北的肩上。
子眈,我還子曰呢。
林西不知爲何。瞧着那鬼爪子心頭不爽,想着府裡有關高二少的傳言,忙朝林北打了個眼色,示意他趕緊走。
林北不動身色的退後半步,恰到好處的避開了高子眈的手,似笑又似非笑道:“原是高公子。失敬失敬。在下還有事情要忙,下回高公子再來。咱們再……”
“哎,擇日不如撞日。豈有再言下次的道理。”
高子眈心下一緊,忙抓住林北的手,不由分說的把人拉到了座位上,親自拿了個乾淨的酒杯,動手倒了杯水酒,遞到林北跟前,眼中的灼熱毫不掩飾的流露在外。
一連串行雲流水的動作直把林西給看呆了。
想平日這高二少懶得像頭豬似的,恨不得喝個茶都得喂進他嘴裡,這會子費盡心機討好師弟,非奸即盜,準沒按什麼好心。瞧瞧那死眼睛,色眯眯的,師弟這般人品,豈能容高二少褻瀆,林西念及此,上前一步,正欲說話。
“既如此,在下恭敬不如從命。”
林北舉起酒杯,欣然一笑,偏過臉似不經意的對着林西道:“這位姑娘,下去用些飯菜,這裡不需要你侍候了。”
林西一愣,嘴角差點流出口水。妖孽阿妖孽,長成這副模樣,還讓不讓別人活了。
遂咬牙道:“掌櫃……不必客氣,侍候主子是……奴婢應該做的,掌櫃生意繁忙,外頭又有這麼多客人要招呼……”
言下這意是師弟啊,別頂着這張臉出來招蜂引蝶了,知道你是好心爲我,可我身爲師姐,如何能讓你犧牲色相,而得一頓飽飯。
“姑娘不必客氣,我仰慕高公子人品貴重,正想結識一二,今日得高公子看中,豈有不盡心陪侍之禮。”
言下之意,師姐你安心去,我這番主動結識,自有深意。
“林西!”
高子眈臉色一變再變:“你再囉囉嗦嗦,就給我滾回去。”
林西恨不得一巴掌拍死眼前這個二貨,卻眼尖的看到師弟眼中露出的寒光,靈機一動,忙低首福道:“奴婢告退。”
林西螓首低垂,微微彎曲的頸脖顯得異常柔美,白嫩的肌膚凝脂一般看不見毛孔。
林北只覺得晃眼,心下輕輕一嘆。
這丫頭終是長大了,只一個頸脖便讓人晃眼,那面具下的臉龐必是嬌美如蓮。好在還有半年的時間,若再呆下去,保不準哪天就要露出馬腳。看來,這半年的時間,他得多擺些心思在這丫頭身上。
林西哪裡知道自己一低首,白玉般的頸脖給師弟瞧了去,她走了幾步,尤不甘心的回首道:“林掌櫃,我家少爺不擅飲酒,你少灌些酒給他,省得回頭捱了老爺的罵。”
高子眈眼珠一瞪,剛要張嘴,卻被人按住了,順着肩上的手臂往上瞧,卻見那人含笑將他望着,驚豔而俊逸,眼中有些東西,淡淡的,一閃而過。
高子眈如何還能罵出半句話來。
林北擡起臉,不動聲色的嘲林西擡了擡眉,一語雙關道:“這位姑娘且放心,在下一定會照顧好你家少爺!”
林西望着師弟微亮的眼眸,深深一笑道:“如此便有勞掌櫃了!”
兩人視線在空中無聲交匯。
林北薄脣輕動。
林西抿嘴一笑,微微頷首,悄然退了出去。
“高公子,你這個丫鬟雖然長相一般,心地卻是實在,似不放心的左叮嚀又囑咐,如此忠僕,着實令人羨慕。”林北眯起眼睛,舉杯含笑道。
高子眈忙不迭的舉杯道:“一個奴婢罷了,哪值得林掌櫃誇獎。”
“別掌櫃,掌櫃的,我姓林,單名一個北字。”
“林北……林北,好名字,與我那丫鬟倒是一個姓。”高子眈下意識道。
“噢,子眈的丫鬟叫……”
一聲子眈叫得高二少眉開眼少,一掃連日來心情的陰霾。
自那日被父親逮個正着後,他身邊但凡長得有些姿色的女子盡數被賣,倘若這樣便也罷了,偏偏還把林西,荷花這兩個醜得讓人噁心的女子送到他跟前侍候,他高子眈身邊何時有過這樣的人物。
“那丫鬟也姓林,單名一個西字。”高子眈眼含不屑
“噢,這般巧,說不定我與她追根溯源,還有幾分親戚關係。”林北半真半假道。
高子眈不以爲然道:“一個天上的龍鳳,一個地上的烏鴉,如何能扯上關係?來來來,北兄,咱們頭一回見面,一見如故,頗有緣份,我敬你!”
林北眼中含笑,從容一飲而盡。
高子眈未料到他如此爽快,心下更喜,殷勤的替他斟滿了酒,再把自己的酒喝盡,哪還有半分世家公子的傲氣。
“子眈這般人品,且又姓高,若我沒有猜錯,必是高門世家才能孕育出如此靈俊之人,京城之中,最尊貴的高姓唯有咱們大莘國的相爺,子眈莫非出自相府?”林北臉色從容,不緊不慢道。
“妙,妙,妙,北兄好眼力。”高子眈吞了口唾沫,嘴角揚得高高。
“聽說高府有三位少爺,子眈氣質出衆,舉止高雅,按年歲,必是那嫡出的大少爺無疑。”
高子眈聞言雙目一暗,訕訕嘿笑一聲:“不瞞北兄,我不過是個庶出,府中排行老二。”
林北俊眉高挑,定定的看了高子眈半晌,方纔搖頭嘆道:“原是高府二少爺,失敬失敬。英雄不論出處,富貴不論嫡庶。我雖與子眈相識只短短一瞬,卻覺得子眈是個極有內涵的人。”
這話戳到高子眈的內心深處。
他比大哥只小一歲,然從小便是生活在大哥的陰影之下,在父親的眼裡,他就是個扶不起的阿斗,連大哥的丁末點都比不上。消說旁人,生母姨娘,親妹子錦葵都恨他不成鋼。
高子眈目光炯炯,看向林北的目光越發不同,當下恨不能引爲知己,一時竟有些呆呆的。
林北莞爾一笑,舉杯不語。
……
林西出了包間,熟門熟路的去了後院。
正四腳朝天,曬着太陽的黑狗東東嗅嗅鼻子,猛的躍起身來,撲到了林西身上。
黑亮的眸子笑意閃過,偏嘴巴不客氣道:“東東,你又胖了,再胖下去,別說棺材板蓋不上,連壽衣也穿不下了。”
東東嗚嗚兩聲,肚皮一翻,躺在林西腳下作死狀。
林西摸着它柔軟的肚皮,笑道:“得了,別裝了,你就是再胖,我也養得活你,且再等我半年,半年後,咱們一道吃遍天下美食!對了,替我看着點那些個對師姐不懷好意的傢伙,必要時候,咬他孃的,絕對不能手軟!”
東東吐出舌頭在林西手背上舔了兩舔,以示迴應。
林西拍拍東東的腦袋:“走,咱們到廚房找好吃的去!”
ps:欠了的,總是要還的,包子決定今天就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