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釐生辰的這天,她的駐殿裡熱鬧非凡。所有侍從都忙前忙後,萬孚尊主作爲桑釐的叔父身份,更是早早便來到駐殿爲她坐鎮。
想起那次的上元節宴席,當時明薩和仍述坐在一起,與顧庭和桑釐也有說有笑。而現在,仍述和赤秦、赤恆、赤煙坐在一處,顧庭又剛好出使西域還沒回來,明薩此際便一個人坐在那裡,無人談笑,只能自斟自酌。
若不是端着手中的酒杯,不時的抿酒,她不知自己會不會無意間將目光瞥向仍述,害怕那種尷尬的發生,所以不停喝酒掩飾。
又害怕自己愁緒醉酒,今天是桑釐的生辰,不定會有人向桑釐現場拜親,到時若是情勢不對,自己還要幫忙周旋,切不可醉酒。於是只是抿着抿着,垂着頭不敢擡眼。
萬孚尊主看着明薩落寞的情緒,再看向仍述和赤煙的親密,着實費解。自他知道仍述和赤煙的事之後,便明白了那天他看到仍述將明薩一人丟在古樹亭臺之上不顧,是爲何了。
但他和縱靈師同樣困惑,不知仍述爲何會突然與赤煙聯繫到一起,以往似乎全無跡象可尋。
再說,仍述中毒之時,明薩表現出來的捨身取藥,仍述醒來後對明薩的真情流露,還有青雲試之上,他們之間炙熱的眼神,難道不能說明仍述對明薩的心意?
越想越糊塗,萬孚尊主甚至有些氣憤,對仍述的氣憤。
……
桑釐走出來時,明薩見她刻意打扮過,要比平常更嬌豔欲滴,一身紫紅色的裙袍將她的神色襯的更俱成熟風韻幾分,外堂中早已翹首以盼的地方洲際貴族公子哥們,見桑釐前簇後擁的走出來,都巴望着眼睛極力想要看的更真一些,一對對錚亮的眼珠都看的出了神。
桑釐走到萬孚尊主身旁的主座,嫣然坐下。
明薩也是第一次見到這些皇城外的貴族青年,但見他們似乎要比皇城中人更神采滿腹一些,菀陵江南大地,廣袤富饒,各洲際也是富庶有餘,再加上天高皇帝遠,或許他們要比皇城中的貴族們活的更爲滋潤愜意些。
赤恆窩在赤家一行的最角落,不停的灌着酒,赤秦將軍不時的瞄向他,對他這一副不爭氣的樣子怒火中燒,又擔心他喝醉生事,就回頭招手叫跟隨的侍從過來耳語幾句,那侍從便乖乖的再到隔幾座的赤恆身邊,傳達了赤秦的話。
赤恆聽後苦笑無言,將手中的酒杯放下,一個馳騁沙場的堂堂男兒竟壓抑至此,仍述看了頓時感到同病相憐,彷彿和赤家扯上關係的人都不會好過。
……
宴席已酣。
絲竹交錯,交杯換盞。
這時,一位相貌堂堂的青衫男子從外堂走進來,手中端着酒杯,目色鄭重。
“在下蜀州東方朔,特來恭祝桑釐郡主生辰,冒昧進殿實乃早已躊躇良久,但願一睹郡主近容,郡主可否諒查在下唐突,與在下同飲一杯?”
那東方朔看起來也屬人中龍鳳,說起話來更是鏗鏘沉實,不卑不亢,有禮有節。
內堂的皇城貴胄們雖然覺得這青年莽撞,哪有想要一睹桑釐郡主美貌便走進內堂的,但見他的風姿不凡,又都沒有說話,而是等待着桑釐的反應。
桑釐瞟了一眼窩在角落的赤恆,見此刻的他就像是隻縮頭烏龜一般,盡沒了往日的風度,連眼皮都不敢擡一下,看她一眼。
於是桑釐收回看向赤恆的眼神,然後巧笑盼兮,纖纖玉指端起案上酒杯,然後嬌俏的站起身來神色嫣然:“男女之情有何羞於啓齒?所謂心中有思念,便刀山火海也可越過。公子敢於直抒胸臆,桑釐怎可不與你同飲此杯?”
說完桑釐舉杯示意,然後與堂下的東方朔乾了杯中之酒,那東方朔明顯神色激動難抑,自己早就送上了拜親帖,此刻桑釐郡主美貌嬌羞,難道自己此刻是被她看中了嗎?
這下可了不得,自東方朔自告奮勇,不忌諱唐突冒失就進得內堂向桑釐敬酒拜祝,外堂其餘也對桑釐存有覬覦心理的青年,那些看起來優雅多情,溫潤誠摯的貴族公子們,便紛紛端着酒杯,陸續進來敬酒。
桑釐也不避諱,每個都與其同飲,這大殿中的氣氛一下便被調動起來,人們尤其是洲際的人們,都對皇城女子的開放自如感到驚訝。
宴席上的桑釐就像是亂紅之中的一點新綠,爲素來柔弱的江南女子維諾形象,填補了別樣的色彩。
她站起身來對東方朔說的那句話,明薩明白她其實是說給赤恆聽的,你若思念我,若是愛我,就會不惜跋山涉水,翻山越嶺,來到我身邊,與我言語,可是如今你的懦弱便證明了你不夠愛我。
她就這樣直截了當的說了出來,沒有絲毫做作,沒有半分拘束,更沒有弱柳女子談起感情時的戰戰兢兢,因爲她不願意虛僞,不願再徒勞等候,還不如大家講明,將心裡話和盤托出。
但她還是有一半話沒有說出口,她更想說,我如此思念你,我如此期待你的迴應,你可知道?
桑釐越傷心越飲酒,越飲酒便越傷心,直到後來臉上都不自控的掛上了淚珠。萬孚尊主和明薩早已吩咐侍從去外堂,示意那些想要來祝酒的青年,桑釐郡主已醉不要再進殿了,免得留下不好的印象。
但桑釐卻自己不住的斟酒買醉,任是誰的勸說也聽不得,最後萬孚尊主無奈,只好叫兩個侍女強行將桑釐帶出大堂,回去休息了。
桑釐一開始的興致勃勃還讓這席間的氣氛熱鬧非凡,但之後人們都看出她是在借酒澆愁,氣氛便一下子冷清下來,顯得無比尷尬。
赤恆看着桑釐已然喝醉,她時而眼泛淚光,時而笑容滿滿,又哭又笑讓他的心好不刺痛,爲何自己會生於赤家!爲何自己要如此懦弱!赤恆滿飲一杯酒,嘲笑自己這個懦夫。
……
笑中有淚最溫柔,惹人憐總不經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