團長帶着幾個人跳下吉普車。這人一身的肌肉,個子卻不高。幾個人裡還有個長相清瘦白淨的,根本不像軍人。他們都只穿着軍人常穿的背心和迷彩褲。要不是軍帽還戴在頭上,怎麼也看不出是正規軍。
後面兩輛運兵車。其中一輛車裡,有幾個荷槍實彈的兵,手上幾把怪槍,時刻瞄準着車裡的一個地方,非常jǐng惕。那車上蓋着帆布,裡面有什麼,外面看不見。其餘的士兵一停車就飛身下車,在小樓周圍布控,軍容整肅動作迅捷。只有那幾個手持怪槍的兵,仍然站在車裡一動不動,所以特別惹眼。
“我是本地駐軍團長,周衛國。”一臉笑容的團長向前一步,敬了個軍禮。手一放下立刻就問:“哪個叫魚線?我們團的二等功,現在就給兌現一下吧。”他眼睛看着齊遇,看來滿心歡喜。應該誤會了,以爲齊遇是國安部的人。
魚線向前一步,回敬軍禮,姿勢很標準。有那麼一瞬間,齊遇都以爲這小孩子本來就該是個軍人。
“我是魚線。周團長您好。0傷亡結束戰鬥,活捉敵軍。好樣的。明天會爲你發申請。你放心,你們團二等功妥妥的。不過這是秘密行動,不能對外張揚。就算表彰下來,估計也不會有全軍通報。”
周團長和他的人明顯震驚。周團長一臉怒氣,一把將軍帽抓在手裡:“我你媽。真是yīn溝裡翻船啊。沒想到負責人會是個小屁孩兒。”
魚線很平靜,他早預見到這些軍人不會相信他說的。他遞出一張寫了東西的紙給周團長。“這是我的ID,你們自己打電話問國安部。我這人倒底是真是假,一問便知。給我留下兩隊人,輪班看守實驗室。反正你也怕我騙你,而且這個外國機器人在這裡也需要人看守。等正式的處置方案下來,你們再撤走。好嗎?”
周團長甩手就把這張紙遞給身後那個白淨男子。“你們去查。”
幾個人圍觀,突然有人問:“怎麼沒有國安部的電話號碼?”
“我給你的號碼你敢用嗎?自己上網找去,沒人敢冒充國安部。”魚線笑着說:“周團長,借一步說話,咱們談談細~節~。”
周團長一聽,笑了笑。“好,你要真是國安部的,這功勞說不定還有指望。這裡都是我弟兄,沒外人。就在這說吧。”
魚線也笑笑:“好!你們讓外國機器人這麼容易就摸進來,又搶東西又傷人,國防水平都被打回解放前了。萬一上面問起究竟,你打算怎麼解釋?”
周團長面sè一寒:“你懂個屁!我們只是駐軍,又沒有佈防任務。國家不發令,我們擅自出動人手,那纔不好解釋呢。你連我這當兵的都想訛?你倒底是誰,有什麼目的?”
“我沒什麼目的。我就是國安部的外派人員。功我會幫你請,但我們最好說辭一致。各說各的就不太好了。對吧?”
周團長面sè一緩:“唉呀~,這小兄弟有水平。老趙,過來。談判的事情還是你來。”
那白淨的過來:“我是團政委,趙啓明。”
魚線說:“你要說的算,咱們就接着說。”
周團長點頭:“算!他說的就是我說的。”
趙政委說:“團長只管領軍,其他事情都是我幫忙打理。放心說吧,合情合理都能接受。”這人倒是挺和氣,一點兒不像當兵的。
魚線嗯了一聲:“你像是個明白人。那好,你也知道沒有軍區首長下達命令,就私自調動軍隊是個什麼罪名吧?”
趙政委笑笑:“知道。就算是緊急事件,就算你是國安部的,你的要求也越權了。我們只是在當地jǐng力不足以應對危脅的情況下,略施援手而已。就算出事要背責任,也算不到我們頭上來。軍民一家嘛。我們當兵的,總不能眼看着人民羣衆水深火熱,還置之不理啊?”
魚線一愣。這傢伙只說了幾句話把自己責任全免了,還全推在魚線頭上。可恨的是,魚線也知道他說的不錯,是自己越權在先。自己想跟周團長單獨談,其實就是想對對口形兒。他想把自己的過錯減到最低,不然連老爹都要吃瓜落。“呵呵,果然是明白人。那我就實話實說。擅自調兵,我最輕也要背個重大處分。上面會怎麼收拾我,我也不知道。但你們的功勞不會跑。搶回我們的機器人,已經立功了。又活抓了敵方機器人,這功勞很大。你們穩賺不賠。我送了天大的人情給你們,難道不該感謝感謝我,也幫我個忙嗎?”
趙政委說:“合理範圍之內,我們當然會還你這個人情。不過我們是軍人,時刻聽從國家召喚。不能因私廢公。”
這就是說,想要什麼你就說,但是別太難爲我們。領情歸領情,別想要我們做什麼出格的事情。魚線點點頭:“我寫申請的時候,會主動承認越權的錯誤。你們只說當時情況危急有人受傷,而且聽說對方持有重型武器。又想到事關國家機密,國家利益高於一切,所以出動了少量人手配合行動。要儘量把調派的人數說少一點兒。不要說我們保持聯繫,不要說我佔用軍事頻道,這樣我可以被從輕發落。就說你們自行發現的敵方行蹤。還有,今晚這事,嚴密封鎖消息,不要對外公開。影響減到最低,對我們都有好處。”
“這個自然。”出動這麼多人力物力,被上面知道了他們也不好解釋。真鬧大了,也並不像他剛纔說的,用魚水情深就能解釋得過去。“那派兵守衛怎麼解釋?”
“就說抓住敵方後才發現是機器人。只是爲了在上面下達處理命令之前,保證安全。所以加強守衛,增派了人手。”
趙政委想想:“不對。我們出動了特殊武器粘膠槍。出發之前就已經帶去了,很容易就看得出來我們早就知道敵人的身份。而且這東西才配發了半個月,還是試用產品。現在一下子都快用光了。不太好解釋。這樣吧,就說我們半路發現了敵蹤,才急調了新武器。這樣比較解釋得通。”
“怎麼解釋都隨你。我只說你們保衛了國家機密,且另有重大收穫。你看怎麼樣?”
趙政委伸手過來:“好。”
兩人握手,算是達成協議。“留個手機號給我。有消息,我通知你們。”
周團長問:“那東西要放在哪裡看守?總不能放在這大道上吧。”
魚線說:“進不去,把小樓的大門拆了也行。一樓大廳放下窗簾,外面看不到。只是委屈了守衛的戰士們。我這裡沒有足夠多的牀位,可能要睡地面了。”
周團長哈哈一笑:“當兵的還怕這些?露天都敢睡。小兄弟你人才啊,咱們交個朋友。將來領了功,我絕不虧待你。等你消息。”握了手轉身就走。
趙政委敬個禮跟了過去,幾句話安排好了一切也上車去了。那些士兵立刻卸車拆門,手腳利落。周團長一行人說走就走,一點兒也不拖泥帶水。
魚線跑去看唯行。他從車上下來,手裡還拿着電鋸的兩條小腿。魚線問:“你沒事吧?”
唯行說:“我沒事。”卻回頭看着車上全身都被糊住的電鋸。
電鋸一手僵直地舉着大槍,一手抓着沒來得及用上的彈匣,一隻綠眼還在四處觀看,好像打算反撲的樣子。他的發聲器被糊住了,也不知他正說着什麼,能聽到一些嗡嗡聲。
……
齊遇看着大廳地上,被糊成一團的電鋸。這東西如此巨大,不出動軍隊,確實抓不住。他問魚線:“你早知道調動軍隊是越權,會受處分,還敢犯禁?”
“那又怎麼樣?大不了被撤職譴返回家,又不會死。難道讓我眼睜睜看着唯行被劫走?難道讓我眼睜睜看着龍哥一番心血化爲無有?”
齊遇佩服地摟着魚線讚道:“以後咱們就是親兄弟!”
魚線恨恨地盯着電鋸,用力踏了幾腳。“叫你打我龍哥。叫你打我龍哥。”踏了幾腳,對方卻不受影響。魚線突然說:“齊老大,你幫我個忙唄?”
齊遇爽快地答道:“說!”
魚線說:“工具室有把手持切割機,你幫我找出來。咱們把他破開看看。看看D國機器人裡面長什麼樣?反正過不兩天處分也就下來了,到時我可能就沒機會給龍哥報仇了。我想趁自己還沒走,好好出出這口惡氣。順便翻翻他們的科技樹,萬一有收穫,說不定還能立個小功,從輕發落哩。”
齊遇二話沒說,跑步去找了。
魚線側身看着僵立在一旁的唯行。他已經換回了大廳的電源。魚線想起自己的強制命令還未解除,唯行無法zì?yóu行動。趕緊啓動複雜的解鎖命令,給他恢復正常。大廳裡燈火通明,窗簾拉緊。四周遠遠地站着幾個手持粘膠槍的士兵,時刻jǐng惕。
在解除強制命令的瞬間,在場所有的人,都聽到唯行暴發出猛烈的哭聲。當然他沒有眼淚,但是他會哭喊乾嚎。在場所有的人都被唯行的舉動嚇壞了。有幾個兵已經舉起槍來,對準了唯行。只要魚線一聲令下,他們肯定會開火。
魚線問:“唯行,你怎麼了?是不是受他欺負了?有哪裡受傷了?”
唯行憤怒地回答:“沒有!我沒受他欺負,我沒受傷。”
魚線說:“噢,你是氣他打傷你爹是吧?好,別哭了別哭了。沒問題,等下我和齊老大就會切開他,等我們切夠了,讓你也切他兩刀出出氣。”
“不要!”
“你倒底想幹什麼?不要又哭又叫的,好煩哪!”
“不能傷害他。這是不對的!”唯行高舉雙臂大叫。
魚線也惱了,擼着胳膊掐起腰,衝着唯行也吼起來:“!哪不對了?他把你爸打傷了,現在都沒法站起來。大夫說龍哥噁心嘔吐,不知道傷的多嚴重。這都是他不好!你叔我爲了救你,連下半輩子的前途都拼上了。你還敢衝我瞎叫!我切開看看,他又不知道疼,說不定還能幫幫我。倒底我重要?還是這個混蛋重要?你爸是說過同類不應該相互攻擊。可也說過大家要和平共處。先傷人的是他,不是我們。我這最多算是報個仇。”魚線氣的青筋也暴了起來,跳着腳跟唯行對吼着。
周圍的兵,看到機器人不僅會哭會生氣,還會跟人吵架,全都驚呆了。一個士兵嘆道:“乖乖,這鐵腦殼可不跟個娃兒似地。”
唯行:“他是反恐戰士,是打擊壞人的。我們傷害他就是損壞國家財產。”
魚線怒罵:“他一個D國機器人,搞壞了也是D國人賠錢。關你屁事,關我鳥事!我們沒招他惹他,幹嘛反恐反到我們實驗室裡來?龍哥是好人,讓他一巴掌就打倒了。打好人的也敢叫好人嗎?那大牢裡的都該放出來了。”
唯行:“這是演習。”
魚線:“演習就能隨便衝進人家裡殺人放火嗎?好!演習不是嗎?我現在就切開他,逼個供。我這也是演習。”
唯行:“你讓我說的跟做的不一樣,拆他的機體(指騙電鋸做檢修卻拆下他小腿的事)。讓做我不想做的事情。你是壞人。這是不對的。這是BG。”
魚線氣極咆哮:“我那是病急亂投醫!難道我能眼看着你被他搶到D國去嗎?不那麼做怎麼救你回來?你給我滾一邊兒去,別在這妨礙我工作!”說完一腳蹬在唯行身上。
那一腳對唯行沒什麼作用,但唯行還是聽話地走到一邊,站在廳裡一根立柱旁邊。這時齊遇拿了手持的切割機和護目鏡過來。唯行看到兩人戴好護目鏡,齊伯伯啓動了設備。正按照叔的指揮,向着電鋸身上反覆地割下去。
兩個人忘了這是深夜,忘了疲倦,一心只想打開電鋸的身體。齊遇想讓魚線將功折罪,非常賣力。魚線則指導着齊遇小心地避開核電池可能存在的位置,嘗試用安全地方法打開電鋸的外甲。兩人忙的不亦樂乎,都沒有在意唯行的舉動。
唯行蹲下,雙手捂頭,情緒極度失控。他突然大聲哭叫起來:“你說過好孩子不能騙人!你說過正義的都是英雄!你說要和平不要戰爭!可現在你讓我言行不一致,你讓我反對正義,你還要破壞和平。你全身都是BG!這是不~對~的~!”
齊遇一愣,手擡了起來,看着魚線不知該不該繼續。
魚線看都不看唯行,大聲喊:“不要管他!短期情緒極值,過幾個小時自己就好了。我們繼續!”
切割機落下去,飛出大捧的火星兒,好像在放焰火一樣。
士兵們呆呆地看着哭鬧的唯行,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