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處長拿人的手軟,做事還是滿盡心的,就在五一節的假期過完的第三天上午就給方寶打來了電話,說寶盛地產申請的新經濟區收尾工程他們已經報給了市政府並得到了批覆,讓方寶去辦理相關的手續然後立刻開工,而且還透露了一個重要的消息,說是遠宏公司的一期工程所有不合格的地方都要推倒重建,這樣一來,市政府原定的新經濟開發區整體完工時間就會推遲了,因此市政府已經研究決定,一期工程的返工與二期工程同時開工,目前正在制定投標的方案,估計很快就會拿下來了,讓他做好準備。
方寶不知道市政府這麼快把收尾工程給寶盛地產江光在裡面起作用沒有,但是,如果二期工程要投標,無論是投明標還是投暗標,以他現在的實力都是無法完成的,而且他已經讓陳政預算過,就是目前的收尾工程也至少需要兩個億的墊資,江光不拿錢來,他工都無法開。
於是,他掏出手機,撥通了江光的號碼,而江光顯然完全掌握着他這邊的動態,只聽他簡單說了兩句,便告訴他,讓他下午到家裡找自己,他們將簽署一份有關新經濟開發區工程的股份合同,而只要這份合同簽署了,他就將立刻匯三億到方寶指定的帳戶裡去,當然,爲了不讓趙長帆知道他在後面暗箱操作,這錢不會通過和正集團的帳戶上走,要趙長帆也摸不清頭腦,雖然知道有人在方寶背後支撐,但無法明白到底是誰。至於二期工程的事,只要市府那邊正式制定出方案來,他就會第一時間知道,然後再想辦法把工程拿到手。
……
到了下午兩點,方寶便開着車去了江家的南郊別墅,大鐵門打開後,那阮竹風已經微笑着迎了上來,然後把他帶到了二樓的書房裡。
然而,當方寶走進書房,卻是一愣,因爲江光並沒有在裡面,在辦公桌後坐着的是一個穿着青黑色職業裝,綰着秀髮,膚如凝脂,滿臉肅然,冷豔如梅的女人,正是江凝雪,現在的她,又恢復到了過去的那樣子,甚至看起來更成熟,完全一付女強人之態。
江凝雪正在看桌上的資料,聽到腳步聲卻並沒有擡頭,方寶等了好一陣瞧着她還沒有理自己,頓時一陣尷尬,乾咳了兩聲道:“這個……雪雪妹妹,你父親呢,他約了我到這裡來商量重要事情。”
聽到他說話,江凝雪才放下手中的文件,向他望來,但目光中全是冷漠,道:“方先生,我和你並不熟,請你在稱呼上放尊重一些,你可以叫我江凝雪,也可以叫我江小姐,現在我已經是和正集團的董事長助理,江董事長有事出去了,讓我代表公司和你籤股份合同,合同我們已經整理好了,你看看,如果沒有什麼別的意見就簽字蓋上公司的公章,前期的三億元最遲在明天下午就會到你指定的帳戶上。”
說着她就拿起了一份文件,但並不起身。
瞧着江凝雪一付公事公辦的樣子,想到這個女人對自己曾經的溫柔,方寶也真有些不適應,但他也知道是自己對不起江凝雪,江凝雪心裡一定還非常的恨他,算是自作自受,只得點了點頭道:“好的,江小姐,我看看再說。”
說話間走到了辦公桌前,從江凝雪手裡接過了那份文件仔細地看起來,這文件的條款並不複雜,基本上與他那天和江光說的一樣,雙方按投資的股份分成,但由於方寶在負責表面的操作,需要利潤的百分之十作爲管理基金。
通過這段時間對新經濟開發區的瞭解情況,方寶知道,那裡佔地兩千畝,單是一期工程遠宏地產就修建了四年,投入在兩百多億以上,而二期工程更大,至少需要三百億的流轉資金,不算用某些特殊手段獲得的暴利,就是按正常地產平均百分之二十五的利潤,也有七八十億,百分之十的管理費就是七八億了,對目前的他來說絕對是一筆大數目,更重要的是,只要開發成功,寶盛地產在全國的房地產行業中就打響名氣,將爲日後的發展奠定堅實的基礎。何況操作下來這裡面的利潤恐怕遠遠不止這個數,否則江光也不會有這麼大的興趣了。
有了這份合同,就算是出了什麼問題,按股分承擔責任,江光也跑不掉,方寶當然不會有什麼問題,就很乾脆的在兩份文件上籤了字,然後從隨身帶的皮包裡取出寶盛地產的公章蓋上,遞給了江凝雪。
江凝雪拿來看了看,便也簽上了名字,跟着蓋上了和正集團的公章。然後把其中的一份文件給了方寶,道:“好了,方先生,你可以回去了,江董事長說,明天他會派兩個熟悉地產業務和帳務的監理人員到你的公司,你安排一下他們的職務,平常電話聯繫,最好少見面,他目前還不想和趙長帆正面衝突。”
方寶點了點頭,但沒有立刻轉身離去,而是瞧着似乎正眼都不看自己的江凝雪道:“雪雪妹妹,過去的事是我不對,我向你很真誠地道歉。”
江凝雪冷冷一笑道:“不是告訴你叫我江凝雪或者江小姐了嗎,方先生,你沒有任何的不對,想往上爬,想撈錢是無可厚非也很正常的事,不過我佩服你的是,爲了我們江家的財產居然那麼拼命,古人說人爲財死,鳥爲食亡,這句話真是半點兒都沒有錯。”
方寶知道,自己在豺羣中拼死救下她的事現在也被這個女人認爲是衝着江家的錢去的,而他此刻也無法解釋,不過這樣也好,至少江凝雪可以忘掉他,去尋找自己新的感情,不過這新的感情估計將由江光操縱了,上次他也給自己說過,吸取徐子聰的教訓,要給江凝雪找一個才貌相配,家勢強大的丈夫,古時候和親的公主,也未必個個都沒有得到幸福,自己只能暗自祝福了。
當下他並不否認,便道:“是的,我是一個從鄉下出來的人,沒有金錢,沒有背景,只有拿命去拼,而有時候也不能不玩一些手段,江小姐,那就再見了,希望這次的生意我們兩家公司能夠合作愉快。”
說着他不再逗留,轉身就走,而走到門口時,卻聽江凝雪在背後冷冷道:“對了,通知你一聲,現在我要幫着我爹管理公司的生意,沒有什麼時間了,幻影俱樂部已經解散,不過我要恭喜你的是,你進入俱樂部的目的已經全部達到,我們這些人也沒有什麼利用價值了。”
方寶沒有再回應,而是徑直走了出去,他知道,江凝雪恨着自己,而且很有可能會恨一輩子,無論他當初出自什麼目的,都是欺騙了這個女人的感情,所以只能去承受這種恨而無話可說。
……
“寶盛地產”的辦公樓就租在“寶盛商務會所”同一條街離着三百米的一幢大廈裡,而且爲了讓外面的人看起來具備實力,租用了整整的一層,只是還是空殼,除了陳政孫百祥袁家國之外,只有十來名新招來的員工,不過陳政在這一行做了超過三十年,認識的行內人很多,在組建寶盛地產時就開始思考合適的人選並進行了前期的聯繫,而在知道收尾工程拿下來之後,就開始招兵買馬,最多一個星期,各個環節需要的人才就會到達瀋陽,這些人都是地產行業的精英,要挖過來薪水開得並不低,不過方寶也很清楚,如何不是陳政過去和這些人交往時真誠耿直,他們也不會冒險進入一個新成立的地產公司的,可見值得信任也是人的能力之一。
知道江光要派人來,第二天上午方寶去了“寶盛房地產開發公司”的董事長辦公室,九點鐘的時候,果然有兩個穿着西服的中年男子來報道了,一個叫做高向陽,一個叫做姜平,高向陽是一個高級會計師,而姜平則熟悉地產開發的一切程序。
姜平的工作倒好辦,方寶直接給個工程總監的位子,反正他也沒打算偷工減料,而如果接了二期工程,陳政這個經理搞不過來,有精通行內業務的人幫忙盯着當然好,不過高向陽就難安排了,江光派他過來無疑是管理財務工作的,但是,既然這個公司是自己的法人,豈能把最關鍵的財務部由他人掌握。
不過還好的是,方寶手裡還有一個財務部部長的人選,那就是樑琬,她過去就是會計專業畢業的,雖然據她自己說學得不算好,後來到重慶的一家商貿公司也只是在財務部打雜,並沒有做過真正的會計工作,但是,方寶並不需要她每天去做帳,而是掌握住出納大權,地產公司的錢出入一定要經過她的手,並經過詳細的審覈,而金額超過一百萬的,就必須給他說一聲,讓他做到心中有數。
……
當天晚上回到租住房裡,等着一付家庭主婦打扮的樑琬把菜餚端在了桌上,坐在了自己的對面,方寶就把準備調她到寶盛地產的財務部任部長併兼出納的事情說了。
誰知樑琬在聽了之後,沉默了好一陣,才望着他道:“寶哥,我知道寶盛地產今後將是你最重要的生意,出入的錢動不動就上億,像我這樣的女人,你信得過嗎?”
說實話,在做出這個人事決定之前,方寶的確也考慮到這個問題的,樑琬雖然和他同居,而且對他也百般溫順,但是,她過去的確是那種愛慕虛榮的女人,對自己好,也不排除是因爲自己有錢有貌,而且年輕力壯之故,可是,他手裡目前的確沒有合適的人選,更重要的是,他願意冒一次險,相信這個女人。
於是,他對樑琬笑了笑道:“小琬,你覺得自己很差嗎?”
樑琬的神情中掠過一絲黯然,慢慢點了點頭道:“是的,我很差,我從小就喜歡漂亮的衣服,好吃的零食,讀書並不用心,大學也是勉強考上的,而工作之後,我們公司的老闆娘只比我大兩歲,看着她用高檔的化妝品,住寬敞的裝修豪華的大房子,開着名牌的轎車,心裡就很不平衡,很羨慕她,覺得自己比她長得要好看,身材也比她好,爲什麼過得就不如她,有了這樣的想法,工作起來就更不安心了,而後來碰到了我在高中時的一個女同學,我的生活就開始改變了……”
方寶已經猜到了,道:“你這個高中的女同學,就是介紹你去會所的人嗎?”
樑琬又點了一下頭道:“是的,就是她,她叫史麗,在高中的時候是我們班成績最差的一個人,樣子長得並不好看,不過很風騷,班上長得帥一點兒的男同學她都寫過情書,而她總是覺得自己長得好看,也超愛打扮,班上最先穿黑色縷空絲襪的就是她,所以男生們給她取了一個綽號叫做狗屎麗。我和她的關係並不好,高中畢業後就沒有聯繫了,但後來她主動到公司來找到了我,請我吃海鮮,去最好的美容廳做頭髮,還開着一輛雅閣車帶我去看了她買的一套有一百多平方剛裝修好的房子……”
方寶冷笑起來道:“這個狗屎麗忽然來找你,然後在你面前炫耀,那是沒安什麼好心了。”
樑琬“嗯”了一聲道:“我那時是不懂的,知道她的家庭環境只是一般,現在忽然這麼有錢了,當然又羨慕又奇怪,就問她這幾年到什麼地方發了財,史麗告訴我,高中畢業後,她就在廣州去下了海,後來遇到了一個有錢的老頭把她包起來了,每個月都給了一筆豐厚的生活費給她,過了幾年之後,她向那老頭借了一筆錢,回到了重慶,然後和幾個在重慶有關係的朋友一起開了一家商務會所,生意很好,就變成有錢人了,還取笑我,說想不到過去班上的班花會混成這個樣子,一兩千元的薪水還不夠她打一場麻將。”
說了這裡,樑琬咬了咬脣,過了好一陣繼續道:“看到史麗都過得這麼好,我的確很受刺激甚至可以叫做打擊,當時的我每個月還在爲買一件好點兒的衣服一套好點兒的化妝品縮衣節食,都工作兩年了,還沒有錢回去孝敬父母,而每次回去我的父母還要拿些錢給我,我知道他們希望我在外面好過一些,但他們也是靠工資吃飯的,前些年供我上學已經花去了他們大半生的積蓄,而隨着他們的年紀越來越老,要是有個什麼大的病災,我這個獨生女是不可能不管的。史麗看到我變得鬱悶,就說像我這樣其實是很容易找錢的,關鍵就是放不放得開,還讓我到她的會所去看一看,也許會得到一些啓示。”
方寶嘆了一口氣道:“你就這樣上了史麗的當了。”
樑琬卻搖了搖頭道:“不能說上當,史麗來找我,的確是想我給她賺錢的,可是她並沒有逼我,一切都要怪我自己愛慕虛榮,第二天晚上到了會所之後,見到裡面的公主穿的都是名牌,很多還開着自己的轎車,而來往的客人也是些一擲千金的大老闆,我就心動了,而史麗又告訴我,做女人要想發財要想過上好日子,最快的途徑就是找一個有錢的男人養着,如果在她這裡做,碰到有錢人的機會很多,以我的容貌,可以選擇的很多,一定比她的日子還過得好。”
瞧着方寶的臉色流露出了遺憾,樑琬的表情卻漸漸的平靜起來,道:“後來我就到了會所裡,賺的錢果然比在公司財務部做小職員多得多,可是我還是很有罪惡感,不想完全出賣自己,因此就選擇了兼職,每月的錢夠用然後能夠存一些就行了,最重要的是,我想同史麗一樣,找一個有錢的男人包着,哪怕是一個老男人,只要他肯給我足夠的錢,過幾年,我就可以離開,做一個什麼生意,然後再找一個老實可靠的男人隱瞞自己的過去,就這樣過一輩子。”
方寶對樑琬的想法並不奇怪,因爲他經常和寶盛商務的公主們接觸,知道她們的想法大多數和樑琬差不多,誰都沒有打算做一輩子,賺了錢就會離開,如果有人包,而且這個人出手大方,當然是最好的選擇。
樑琬這還是第一次給方寶說起自己的過去,自然要講完,又道:“在遇到你的時候,我在會所做了兩個月,在這兩個月裡,已經有人想包我了,史麗也來給我說過好幾個,都是上千萬的富翁,但是,想法和現實是不一樣的,開始的時候我覺得有老頭包只要他肯給錢,也無所謂,可是見到那些大腹便便,都五六十歲了色心還不死的老頭兒,我心裡感到噁心,連他們的生意都不會接,更別說讓他們包了,後來遇到了你,在我認識的客人中,你是最年青也最順眼的,所以那天晚上我毫不猶豫的就跟你出了臺,還把手機號碼給了你,就是在幻想像你這樣的男人能夠包了我,我也不想再做了,可是沒想到那一晚後你再沒有什麼消息,我也快把你忘了,但萬萬沒有想到你還記得我,讓我跟着你來了瀋陽,再一次改變了我的人生,現在你又把這麼重要的工作交給我,寶哥,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好,因爲我真的不是那種事業型的女人,只希望能夠衣食無憂,給自己的男人做做菜,陪他逛逛街就行了。”
方寶是一個“很傳統”的中國男人,而“很傳統”的中國男人就意味着,自己可以在外面胡天胡地的花心,但自己的女人只能有他一個男人,這或許是劣根,也或許對女人不公平,但這樣的思想在他頭腦裡卻是根深蒂固的,平心而論,樑琬的這一段過去的確是他心裡邁不過去的一道門檻,也是他情慾多過情感最主要的原因,但樑琬能夠說出來,至少是帶着誠意的,想讓自己更瞭解她,明白她,在把這麼重要的工作交給她之前,多多考慮。
樑琬的話裡帶着爲自甘墜入風塵而感到的卑微,方寶不想她帶着這樣的情緒,便微微一笑道:“小琬,你知道嗎,我們是同一種人,我一樣的虛榮心很強,想買大房子,開好車子,手裡還有花不完的票子,所以我做了不少在正常人看來不是正道的事,我們做事的方法不一樣,但目的是一樣的,可以這麼說,我並不比你高尚。在當初走出我們那個窮村子之前,我的目標只是一百零一萬,那對我來說已經是一個很大很大的數字,根本沒有想到能夠混成今天這樣,生意大了,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做,而值得信任的人並不多,你幫幫我,好不好?”
聽到“信任”這兩個字,樑琬有些黯淡的目光驀地一亮,凝望着他一張誠摯的臉,很快就一點頭道:“好,寶哥,這個工作我做,就算不會,也學着做。”
方寶一聽,好生的高興,道:“你學過財會,算是有基礎,一定沒有問題的,去拿酒來,我們慶祝寶盛地產的樑部長明天走馬上任。”
樑琬聞言,嫣然一笑道:“那我今天得好好陪董事長喝喝,免得出了什麼問題被炒了魷魚。”
她一邊說着,就一邊去取了一瓶紅酒與兩個高腳酒杯來,給方寶和自己各倒了一杯,然後與他對碰便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