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了租住房,方寶開始等待着,四天之後,先是省裡的一家主流媒體報道出遠宏房地產瀋陽公司在瀋陽新經濟開發區一期工程上涉嫌偷工減料,而省質檢部門在段副省長親自過問下已經進駐工地在進行全面檢查的新聞,跟着香港一門戶網站進行了報道,並且將這條新聞列到了房產欄目的第一條。遠宏房產號稱中國的十大地產開發公司,以承接政府工程爲主,有着各種各樣的榮譽,而新經濟開發區又是瀋陽近幾年的形象工程,這自然是一個有轟動價值的經濟新聞,爲了自己的讀者量,那些收過遠宏房產公關費的各大媒體也沒有辦法再捂下去了,紛紛開始了登載,而且還派出了記者跟蹤報道。
江光提供的那份舉報材料非常詳盡,又由主管紀檢與安全工作的段副省長親自督戰,調查工作當然出奇的快,一週之後,全面的質檢結果就出來了,證實了新經濟開發區的一期工程有着大量的問題,負責人趙永康被逮捕,而段副省長連夜召開了工作會議,宣佈要在這件事上一查到底,除了工程的有關責任人外,所有收受了賄賂和包庇隱瞞此事的官員都會受到法律的制裁,並且給了一週的時間讓這些人主動交代問題,否則一定嚴懲。
方寶在電視新聞上看到了趙永康被警察帶走時的情景,已經骨瘦如柴的趙永康就像是一隻快嗝屁的病雞,被兩名身材高大的警察垂頭喪氣的架着上了警車,一副很有可能會死在監獄裡的樣子。
這樣的場面,當然是大快人心的,就在趙永康被帶走的當天晚上,方寶在屋子裡擺了一個祭臺,讓樑琬準備了好酒好菜,又買了一大疊紙錢,遙祭當年被這個雜種羞辱後跳樓自殺的“莽哥”黃勇,想到過往今昔,際遇之變,也好生的唏噓,大醉了一場。
……
又過了十天,負責新經濟開發區項目管理和質檢部門的相關官員一連被抓了十幾個,而遠宏集團的股票連着三個跌停,趙長帆從重慶飛往了瀋陽,高調召開了新聞發佈會,首先是向社會各界與股東鞠躬道歉,說自己疏於對兒子的管理,讓他染上了毒癮,誤交了損友,這些人瞞着他把如此重要的工程搞得亂七八糟,讓政府人民蒙受了損失也讓公司蒙受了損失,而爲了贏得大家對遠宏房產的重新信任,他承諾無論花多大的代價,新經濟區所有不合格的工程都會推倒重來,而且會盡快完工。
趙長帆是含着淚道歉的,而且一個二十分鐘的新聞發佈會連着鞠了六次躬,看起來很真誠,似乎也能夠博得一部分人的同情,畢竟誰都想得到,以遠宏集團的實力聲望,如果不是趙永康沾毒接交了損友,絕不會出現偷工減料這種事,作爲一個父親也作爲一個公司的董事長,他當然是痛心疾首。
然而,看到趙長帆在電視裡的表演,方寶的心裡卻充滿了鄙夷,趙永康在重慶已經是惡名昭著了,趙長帆當然很清楚,不僅沒有嚴加管教,還讓黑道的人跟着他專門給他擦屁股,縱容之罪是跑不掉的,而且從他在重慶吞掉自己那塊地的手段來看,絕不是什麼善類,也活該有今天的報應。不過,他很快就要以“寶盛房地產公司”的名義去談新經濟開發區的業務,再加上和趙永康有過節,趙長帆當然能夠查到此事與他有關,很有可能會採取報復行爲,倒是不得不防。
江光的目的當然不是要趙永康倒黴,在新的經濟開發區項目管理官員上任之後,便指示方寶讓他去進行表面上的接觸,而背後的事由他操作,現在二期工程還沒有開始公開招標,但一期還有一些收尾工程沒有做,本來應該全部交給遠宏房產處理的,但如今瀋陽公司出了這麼大的問題,別的地產商就有機會插足進去了,這些收尾的工程當然賺不了什麼錢,可是能夠爲二期工程打下良好的基礎,也就是說政府會優先考慮,不過現在其它的房地產公司都不願去惹正在暗自惱怒的趙長帆,而且這事鬧得如此大,接下來的工程不能出半點紕漏,還沒有人去談收尾工程的事,那麼只有寶盛房產孤兵獨進了。
從在重慶“莽哥”黃勇臨死前不停的抱怨買不起房開始,方寶對於城市裡的房子就有佔有的慾望,而他過去最大的一桶金,也是從房產裡來的,興趣當然是越來越大,可惜在重慶的開發首戰即告失敗,對他還是頗有些打擊的,現在有了機會在瀋陽重新開始,而且還有一個實力雄厚的大後臺,無疑是一個極好的翻身良機,但有了第一次的失敗之後,他也更加穩重謹慎了,並沒有立刻去找政府的有關官員談這事,而是讓陳政孫百祥袁家國他們去仔細地摸清新經濟開發區的一切情況,準備詳盡的資料,就算江光有關係在暗中發力,他自己也必須做到心中有數。
……
半月後,眼看要到五一節了,陳政就帶着孫百祥與袁家國來向他稟告已經把新經濟區的情況摸清楚,包括一期還有多少收尾工程沒有做,預算是多少,工期會有多長,而二期工程的範圍大概有多遠,以他們目前的實力會遇到些什麼問題都寫了一份具體的報告出來。
在詳細的看了報告然後詢問了陳政一些自己不明白的事情之後,過了一天,方寶就通過自己的關係約了負責新經濟開發區項目的一位馬處長到吃飯,這馬處長是從市建委才調來的,前任剛出事被雙規,當然非常謹慎,但方寶和建委的一位姓劉的副主任甚熟,讓劉副主任出面邀請,他自然不好不來。
方寶把吃飯的地方訂在了萬豪大酒樓,除了那劉副主任之外,還請了省市公安工商稅務甚至紀委共七名官員,這七名官員都是吉林省及瀋陽有頭有面的人物,幾乎都是段光宇與萬名揚那批太子黨介紹他認識的,但後來全部成了“寶盛商務會所”的常客,而且爲了安全,公主們都是外送,然後由方寶免單,這種“免費美餐”最少的一個人也吃了十幾次,這種順水人情當然是會做的,而這些官員的職位都比那馬處長高,而且涉及各大重要部門,就是要讓他心裡知道自己的實力。
那馬處長是一個四十來歲,禿着頭身體略有些發福的中年男子,當他到了包房瞧着這一桌自己平常請都請不到的局長廳長,對方寶的態度當然是大爲不同,而方寶在桌上對於想承包一期收尾工程的事一字不提,只是和局長廳長們勸這位馬處長的酒,領導們勸酒,那馬處長當然不敢不喝,漸漸的就喝得醉了,而方寶笑嘻嘻和各位官員告了辭,扶他到了十五樓早就準備好的客房,在客房裡,有兩位公主,分別叫絲絲和小琳,一個高挑修長,一個豐滿凹凸,見到方寶扶着馬處長進來,也不用他吩咐,就一左一右接過,然後攙扶着他進衛生間裡洗鴛鴦浴去了。
方寶走出去關上了門,點上一支菸,嘴裡卻露出了笑容,從今天的接觸來看,這個馬處長還是很圓滑的,而一個在人際關係上圓滑的人處理事情通常也不會固執,當今晚雙美服侍着爽了之後,當然跟自己更親近了,美色與金錢或許不是萬能的,不過到現在,他還沒有看到能夠抗拒這兩樣誘惑的官員,更何況的是,從正常的角度上講,遠宏房產出了事,又沒有別的房產商插上一腳,他的寶盛房地產很有機會拿到收尾工程,馬處長把這筆業務給自己,不僅做了人情,而且並沒有違反原則性的問題,更何況自己還會送上好處費,估計只有那種包青天似剛直不阿,不貪錢財美色的人才會拒絕,這馬處長顯然不像,因此明天下午他會帶着陳政到此人的辦公室去談談,看他怎麼說。
這時,他也想到,江光要動用關係,做法估計和他大同小異,而自己不用他暗地出面就搞定了,無疑會展示實力與能力,讓他欣賞自己,那麼同樣也可以接近到此人,伺機去查到他的老底。
……
事情與預想的沒什麼出入,第二天上午十點鐘,方寶先給絲絲打了一個電話,知道昨晚那馬處長已經盡情的享用了她們之後,就通知了陳政,準備一些必要的材料,然後又給馬處長打了一個電話,說自己下午有事情要到他辦公室商談,那馬處長又吃又嫖,對方寶當然很客氣,說下午會在辦公室等他,言語是相當的和氣。
到了下午,方寶就帶着陳政去了馬處長的辦公室,而馬處長很熱情的接待了他們,方寶昨天吃飯隻字不提工作上的事,現在是隻字不提昨晚的事,而是讓陳政把準備好的諸如公司資格規模之類的材料給他,說出了想接新經濟開發區收尾工程的事。
馬處長很認真地看完了陳政帶去的資料,然後告訴了方寶自己的兩點意見,第一是他們公司才新成立,還沒有什麼拿得出手的資歷,在承包工程上可能會有些弱勢。而第二點則是說現在省市兩級政府對於遠宏房產瀋陽分公司極不滿意,對於沒簽約的收尾工程,是可以靈活處理的,只是數量並不多,而且對質量的要求非常的嚴格,稍不合格就會返工,因此有可能還要虧錢,一般的公司是不願意接。並且再三問他有心理準備沒有。
聽着馬處長的口氣,方寶已經知道,馬處長要把收尾工程拿給自己是沒有問題的,不過他擔心的是寶盛房產在工程質量上有沒有保證,畢竟再出事,別說他現在這個職位保不住,搞不好就要像前任一樣前途盡毀,淪爲階下囚。
明白了他的想法,方寶便微微一笑道:“馬處,你的顧慮我非常理解,不過你放心,朋友之間就不瞞你了,我要接這些賺不了什麼錢而且很麻煩的收尾工程,並不是要在這筆生意中找什麼利潤,而是要圖日後,正因爲寶盛地產才起步,所以更不敢亂來,會戰戰兢兢一絲不苟的來做這件事,新經濟開發區這個項目誰都知道用真材實料正正規規的做也會賺大錢,要不是趙永康染上了毒癮,把工程層層轉包,而且又不監管,絕對不會出事的,我可以很負責任的告訴你,只要接到了工程,我會親自管理,杜絕一切的意外,也不會讓你有任何的爲難。”
馬處長也猜到了方寶不會做吃力不討好的事,目標應該是更大的二期工程,估計他不會在本來就不多的收尾工程上亂來,但方寶的話還是讓他吃了顆定心丸,便點了點頭道:“遠宏地產也是從第一筆生意慢慢做起來的,方總,你這樣夠朋友,如果我不想辦法幫你,那也太不明白事理了,這樣吧,明天我就開個會,把這事拿來研究一下,然後把建議上報市委,最遲三天,你就可以聽到迴音。”
方寶點了點頭道:“那就多謝你了,對了,馬處,你應該知道,我插手收尾工程的真正目的是什麼,二期工程也是你在負責,到時候可得好好關照。”
說着這話,他向陳政遞了一個眼色,而陳政立刻就從皮包裡拿出了一張一百萬元的支票,遞到了馬處長的手裡。
馬處長接過了支票,瞥了一眼數目,趕緊又遞到了方寶面前道:“方總,無功不受祿,我還沒有幫上什麼忙,怎麼能讓你破費,再說,出了一期工程這樣大的事,二期工程各方面的資格審查會更嚴的,而且要公開招標,我未必幫得了你。”
方寶笑了笑,把支票接過來,卻給他揣到了褲包裡,道:“這些事我都知道,資格的事我會弄,而在公開招標的時候,你只需要把標底給我說就行了。這點錢是小意思,真要是合作成功,當兄弟的一定會再感謝你。”
馬處長沒有再把支票還給他了,而是道:“做暗標透露標底沒有問題,我聽說一期工程遠宏地產就是這麼拿到手的,可是他們出了事,就怕市委改變方案,到時候競明標,報價最低者得。”
方寶拍了拍他的肩道:“馬處,你只需要儘量給我幫助就行了,市委那邊,我會再想辦法的。”
馬處長頓時想起了方寶請來的那些人物,此人交際廣泛已經毫無疑問了,完全不需要自己一個人承力,更是放心,便連連點頭道:“好好,我能夠幫的一定幫,不會讓方總你失望。”
方寶又一笑,便向他告辭,帶着陳政離去了。
上了車,卻見到陳政看着自己含笑不語,方寶忍不住道:“政哥,我臉上有花嗎,你看得這麼開心。”
陳政目光中忽然流露出了敬佩之色,搖頭嘆了一口氣道:“方總,看來你對房產開發的操作越來越懂了,我在這行做了三十年,像你這樣年輕的有能力的老總還是第一次見到,假以時日,你的成就絕不會在趙長帆之下,寶盛地產也將在中國房地產行業上異軍突起。”
方寶“哈哈”笑了兩聲,跟着沉下了臉,道:“趙長帆把我趕出了重慶,總有一天,我會殺回去的,政哥,你好好的幫我,寶盛公司不能再做垮了。”
陳政使勁兒的一點頭道:“方總,你放心,姓陳的在這一行混得快入土了也沒有什麼成就,現在你給了我風光的機會,我會珍惜的,要是我沒有盡心,你要我的命。”
陳政知道自己混過黑社會纔有這麼一說,而方寶也明白要靠此人自己才能夠管理寶盛地產,不給些壓力是不行的,便“嗯”了一聲道:“政哥,有你這話我就放心了,如果接到了二期工程,一旦出了紕漏,你我都是要跑路的,我的前途和公司的前途都要看你了,走,我們找家酒店好好地喝一場,再詳細地談一談。”
他說着這話,就啓動了汽車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