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手之後,莫達隆見到了站在她身後的方寶,便也笑着伸出手來道:“這位小兄弟長得好俊,不知怎麼稱呼,在軍隊裡擔任什麼職務。”
方寶還沒有張口說話,範香蘭就立刻道:“哦,他叫吳寶,是我的貼身少校副官。”
莫達隆聽說他只是一個副官,點了點頭,與他握了一下,便轉頭對範香蘭道:“範司令,現在中午過了,聽說你要來,我已經令人準備了一桌午餐,請進去用吧。”
範香蘭的確是餓了,但表面上還是很矜持,微一點頭,便隨着他進去,而方寶跟在她的身後。
……
進了山洞,卻見裡面又深又長,而且還用木條建着一些房子,自然是聯盟軍的指揮部和這些高級軍官的住所,看着這些建在山洞裡的簡陋木屋,再想起範香蘭豪華寬闊的司令部和那江南風格的庭院,同樣是兩支軍隊,販毒與不販毒的實在是有天壤之別,那洪三橋肯放棄這樣鉅額的利潤,自己便把頭擰下來給他當球踢。
在那莫達隆的帶領下,到了一間大木屋裡,卻見裡面有一張圓桌,上面用木碗擺着一些菜,他只瞥了一眼,就知道全部是些快餐罐頭,不過以克倫族的條件,有這些東西吃已經相當不錯了。
莫達隆邀請範香蘭坐了下來,而跟着他的人六個人只有四人入座,卻是參謀長、師長之類的將領,另外兩人負手而立,自然是貼身侍衛。
方寶肚子已經“咕咕”叫了,但他也不是沒有規矩的人,知道少校副官相當於侍衛,在這樣的場合是不能上桌的,只有幹瞪着的命,無論如何還是要給範香蘭面子,不給她丟臉,吞了吞口水,挺直了腰,揹着手,一付忠心耿耿的樣子站在了範香蘭的身後。
然而,範香蘭卻轉過頭,對他道:“吳副官,你也餓了,坐到我旁邊來吃飯。”
她說了這話,又對莫達隆道:“將軍,吳副官一路跟着我非常辛苦,我想讓他一起吃飯,沒問題吧?”
莫達隆微微一笑道:“當然沒有問題,吳副官,請坐。”
既然兩位領導都發話了,方寶當然不會再客氣,便坐了下去,拿起了筷子,和幾人一起吃了起來,不過爲了保持少校的氣度,出筷不敢太快,而是學着克倫族那些參謀長,師長,很矜持的吃着,忽然覺得這種場面很不適合一向隨便慣了的自己。
範香蘭雖然餓了,但心裡有事,略吃了一些,便向莫達隆道:“莫達隆將軍,郎山將軍在什麼地方,怎麼不請他老人家來,我想拜見一下。”
莫達隆“哦”了一聲道:“我父親身體有些不好,已經送到曼谷去治療了,不過他早已經不管軍隊的事,範司令,有什麼事,你就給我說吧。”
範香蘭當然知道莫達隆五年前就繼承了父親的軍權,便點了點頭,望着他道:“骷髏軍發生的事,你應該都知道了吧?”
莫達隆無疑清楚範香蘭是爲什麼而來,也一點頭道:“是的,骷髏軍出現了分裂,而十幾股毒梟武裝聯合起來攻下了歸來城,範司令能夠安然無恙的逃出來,實在是一件幸事。”
範香蘭的眼神犀利起來,盯着莫達隆道:“骷髏軍的這場災難,全是洪三橋這個叛徒在搞鬼。這一次來,是因爲在我父親臨終的時候說過,他過去替克倫族做過一點兒小事,而克倫族的人從來沒有忘記,如果我走投無路,可以來找你們,莫達隆將軍,我知道你和洪三橋的私交不錯,而吳副官也勸過我,說我來是羊如虎口,但我沒聽,因爲我相信父親的話,克倫族是懂得公義的。”
方寶此刻也放下了筷,聽着範香蘭說話,而這話結束,他忽然感覺到自己差點兒小看了這個十八九歲的女孩子,她是很有智慧的,此刻說出的話,直接就給莫達隆戴上了高帽子,而且也含蓄的提醒了他,當年其父出兵幫助過克倫族的事。看來當年他的父親把骷髏軍交到女兒手上,的確也並非沒有道理的,如果這個女人年紀再大些,再老辣一些,搞不好那洪三橋未必是對手。
……
莫達隆在聽到範香蘭的話之後,沉默了好一陣,才嘆了一口氣道:“範司令,不瞞你說,洪三橋過去的確和我走動得非常頻繁,而且就在前幾天,他派了人到了我這裡,說如果你到我這裡求援,就把你抓起來交給他,如果是這樣,他就可以保證政府軍十年內不會進攻克倫族,而且還會給我們大量奇缺的生活物資。”
這樣的情況在範香蘭的意料之中,她微微一笑道:“我想聽聽將軍要怎麼做,如果要把我抓住獻給洪三橋換取克倫族十年的安寧和需要的物資,我立刻束手就擒,不過請你放過我的副官,洪三橋要他沒有什麼用。”
這話聽得方寶心中一熱,知道如此的條件對於莫達隆絕對是有誘惑力的,便故意冷笑了一聲道:“像洪三橋那樣的叛徒承諾的話有什麼信用,他現在加入了政府軍,還負責這一帶的安全,如果政府讓他打你們,難道他敢不聽嗎,這個該死的叛徒狠毒得很,不僅背叛了上司,而且自己的同胞被屠殺強姦都視若無睹,還有什麼事是他做不出來的。”
方寶的話顯然也說到莫達隆的心裡去了,他微微點了點頭道:“這幾年我和父親過生時,洪三橋無論多忙都會親自來一趟,和我也談得攏,算是朋友,但這一次他的確是做得太過分了,如果我幫他,連上天都不會保佑克倫族,範司令,你放心,我已經拒絕了他。”
桌上備有米酒,範香蘭一直沒有沾,聽到他這話,立刻自己倒了一杯,又給他倒了一杯,舉起來道:“莫達隆將軍,我敬你一杯,我父親生前沒有看錯你們,也沒有幫錯你們。”
然而,沒想到的是,莫達隆並沒有喝下這杯酒,臉上現出了慚愧之色,搖了搖頭道:“不,範司令,我不配喝你敬的酒,因爲就在今天,我必須送你出去。”
範香蘭放下了酒杯,道:“將軍,你有什麼苦衷,請說出來吧。”
莫達隆這才道:“我剛剛接到了消息,洪三橋已經被緬甸軍政府正式封爲緬南剿匪獨立師的師長,而且在必要的情況下,可以請求各民族的聯邦政府支援,各聯邦政府當然不可能聽洪三橋的,可是現在各聯邦在表面上已經承認了軍政府的領導權,遇到事情後,或許會推託不出兵,但物資肯定是可以給的,所以洪三橋目前正在招兵買馬,過去許多的毒梟武裝都被他招入了軍中,單是楊多金的手下,就有三千多人投奔了他。”
範香蘭聽到這裡,又一笑道:“你是害怕洪三橋的實力太大,會因爲我對付你們嗎?”
莫達隆又一搖頭道:“這不是主要原因,範司令,你也應該知道,這些年來,我們和政府軍打了多少仗,從來沒有怕過,他洪三橋就算是實力大了,也未必敵得過我手下這些身經百戰的士兵,不過現在洪三橋已經讓國際刑警的禁毒組織在全球通緝你,說你是金三角第三代毒王,而且危害遠比坤沙與羅興漢更大,你是知道的,我們克倫族從不碰毒品,而且需要國際援……”
他還沒有說完,範香蘭就一揮手道:“莫達隆將軍,別說了,我能夠理解你,這頓飯之後,我就會離開。”
莫達隆聽着這話,又是一嘆,跟着就站起身來,向着範香蘭深深一躬。
範香蘭趕緊站起身道:“將軍,不必這樣。”
莫達隆搖了搖頭,道:“這是我父親郎山的意思,對於當初你父親對我們克倫族的大恩,他一直念念不忘,這次要不是洪三橋做得太絕,把國際禁毒組織都搬出來了,對於骷髏軍的事,我們絕不會袖手旁觀的,恕我說一句,洪三橋這些年和我套交情,看來就是爲了今日,他的野心潛伏得真是很深,這樣的人,不值得我們克倫族和他交朋友。”
這莫達隆父子顯然都是明白人,而他們身繫着整個民族的安危,當然不敢感情用事,範香蘭得不到這個良盟相助,一陣黯然失望,但還是笑着道:“只要你們不幫洪三橋就行了,這個叛徒,我自己會解決的。”
莫達隆點了點頭道:“希望如此,不過範司令,我想給你一個建議。”
範香蘭道:“請說。”
莫達隆並沒有馬上說出來,而是揮手讓屋子裡自己的手下一個不留的全部出去,這才低聲道:“範司令,你現在的處境很危險,洪三橋非常狡猾,而且目前正得勢,你年紀尚小,是絕對鬥不過他的,所以我父親建議你到泰國去,我們在那邊有人,可以安排你暫時躲避,過幾年看情況再說。”
範香蘭微笑着搖了搖頭,道:“將軍,請轉告我對郎山將軍的謝意,我的部下還在緬甸境內,我要和他們在一起,這次來,我還想向你打聽他們的下落。”
莫達隆立刻道:“我已經接到了很確切的情報,你的餘部在三師師長王猛子的帶領下進入了胡康河谷野人山。”
對於“野人山”這個地名範香蘭從小不知聽過多謝遍了,聞言臉色一變道:“什麼,他們去了野人山?”
莫達隆很肯定的一點頭,跟着道:“範司令,你不用擔心,胡康河谷野人山雖然被稱爲‘魔鬼居住的地方’。山高林密,河流縱橫,方圓有數百里,當年你們的先輩在那裡面死亡慘重,可卻是一個絕佳的藏兵之所。”
方寶也聽洪劍生提過赴緬抗日軍在野人山的慘事,趕緊道:“可是我聽說那裡面沒有什麼吃的,而且環境惡劣,絕大部分戰士都是在裡面餓死、掩死、冷死,病死的,近五六萬戰士,活着走出來的只有幾千人。”
莫達隆搖頭道:“不,那是因爲你們對真正的野人山並不瞭解,我告訴你們,野人山最可怕是夏天,到那時候,大雨不斷,山洪暴發,山中到處都是淤泥,很難找到食物,可是在秋冬之際,那裡就很少落雨了,反而是萬物生長之際,食用的植物與動物都能夠找到,一支上萬人的軍隊要在裡面撐下去是沒有什麼問題的,但在夏季來臨之前必須離開,否則暴雨連綿,山洪暴發,就是死路一條。”
說到這裡,他又道:“我認爲王師長選擇率部隊去野人山是非常明智的決定,因爲這一帶叢林的地形洪三橋非常熟悉,只有野人山那邊由於有你們先輩們的慘事,他是沒去過的,現在他有政府支持,武器充足,物資齊備,收編了毒梟之後,他的剿毒軍現在至少萬人以上,而王師長那裡我想最多不過數千人,要是在其它的地方,早被洪三橋追擊殲滅了。”
聽着莫達隆這麼說,範香蘭總算鬆了一口氣,道:“過去我總是覺得王師長勇是勇敢,可是智謀稍差些,想不到他居然能夠用這個方法把部隊保存下來,要是回去,我得好好嘉獎他。”
莫達隆聽着她的口氣,便道:“範司令,這麼說你還是想回到部隊,到野人山去王師長他們會合了。”
範香蘭立刻點頭道:“是,我還是他們的司令,就應該去和他們一起戰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