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八點,方寶和禿鷹開車到了長野縣縣城西北部一條偏僻的街道,進入了一幢陳舊大樓下的地下停車場,行動隊堆放武器的庫房就在這裡。
地下停車場的一部分已經被隔成了一千多平方米的庫房對外出租,一道捲簾門關閉着,方寶打了一個電話,門便向上開了。
駛入庫房停下,捲簾門重新關閉,方寶下車時,卻見所有的隊員都到齊了,田家傑正帶着他們擦拭武器,看到方寶兩人,趕緊過來打招呼。
所有的武器都是禿鷹和田家傑兩人準備的,方寶去看了看,這次帶來的主要武器是意大利制的幽靈衝鋒槍,這種槍最大特點是彈匣超長,可以裝填一百發子彈,持續攻擊的能力非常強,另外還有四十挺有三角架撐着的大傢伙,這玩意兒叫做M134加特林速射機槍,有六根槍管旋轉發動射擊,每分鐘就可以打出六千發子彈,最高射程三千五百米,在一百米內數寸厚的鋼板可以輕易打穿,被稱爲世界上射速最快威力最大的機槍,人稱“火神炮”。
除了這兩種主要武器,還有一部分狙擊步槍對空肩扛導彈遙控炸彈無線對講器等軍事裝備,各種子彈還有六十餘箱。
這麼多的裝備再加上食物,每個隊員至少都要負重三十公斤以上,不過這些都是挑選出來的精銳,皆有強健的身體與耐力,就算是翻山越嶺,到聖嶽山下也是沒有問題的。但是,三人都意識到一個最大的問題,那就是彈藥,一旦白鳥家族的主力過來,激戰的程度可想而知,方寶的計劃是要盡最大可能消耗白鳥家族有生力量,如果彈藥堅持不了多久,就無法完成這個戰略目標,而要是用直升機運輸,卻很有可能被守護神社的白鳥家族成員擊毀。
於是,三人盤坐在地,將最新拍攝的聖嶽山各個方位照片擺在地上研究,很快就擬定出一條進攻計劃來,當大家到達聖嶽山後,分成三組,由方寶帶蔣師陽等共五十人直襲山頂,而其餘的人便由禿鷹和田家傑分別帶隊,禿鷹帶一組人從榮村的左翼進攻,田家傑帶一組人從榮村的右翼進攻,可以肯定,榮村裡有軍火彈藥,在找到後,禿鷹和田家傑兩組迅速到山頂與方寶匯合開始構建防禦陣地。
進攻計劃制定出來之後,方寶只吩咐了一點,在榮村裡有一些世代居住在這裡的村民,只解決那些正在接受訓練的白鳥家族青壯年男子,不必多造殺戮。
商量好計劃,就讓所有的兄弟好好休息一天,養精蓄銳後第二天晚上出發,在天亮前抵達聖嶽山並發動進攻。
……
第二天晚上七點,二百人攜帶着武器乾糧上了四輛大貨車,出了長野縣,向着賀蜚村方向而去,當到了離村子一公里遠的地方,所有人下車,從方寶摸索出來的那條路線向聖嶽山出發。
在黑暗的山林裡穿梭,凌晨五點,便到達了聖嶽山的山腳下,在一個離榮村七百米遠的小山丘茂林中隱藏,此刻已經是初秋時分,山林裡輕霧漫涌,涼氣逼人,儘管已經連速行軍近十個小時,但離曙光初露還有一個來小時,而那些訓練的白鳥家族成員在六點半天色微明時就會起牀登山,先進入神社參拜後再進行訓練,在這段時間裡,必須發動襲擊才能夠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原地休息了二十分鐘之後,就開始分組了,方寶帶的是蔣師陽、陸風、鐵猴子、孫世偉、百里夏和四十三名鷹隊隊員,而禿鷹和田家傑帶領的則全部是過去華邦軍的骨幹。
三組人列隊集合,開始分頭朝各自的方向出發,田家傑去榮村之右,方寶與禿鷹去榮村之左,但不同的是,方寶從左而行要繞到聖嶽山的後山去,在他帶領着組員們快到達山頂之前發出指令,禿鷹和田家傑同時對榮村進攻,而他迅速到山頂佔據神社,從前後兩次的觀察來看,白鳥家族是沒有想到會有人偷襲自己祖先發源之地的,在這裡訓練精銳的目的除了偏僻無人之外,更重要的是讓他們天天進入神社參拜,形成對祖先的崇敬以及強烈的榮譽感,並沒有進行什麼防守,成功的機率應該很大。
半個小時之後,方寶帶隊繞到了聖嶽山的後山,上山的地形他早就觀察好了,率領衆人快速的向上攀登,他帶的這一組都沒有攜帶重型武器,全是標準配備,身穿淡綠迷彩服與防彈背心,頭戴無線對講器,手拿幽靈衝鋒槍,腰插沙漠之鷹重型手槍與瑞士軍刀,另各掛五枚手雷,負重量在十五公斤左右,登起山來對普通人來說自然吃力,可是對這些體健壯實的行動隊隊員而言,這是平時訓練最輕的負重,因此毫無所礙,過了四十分鐘,已經爬了三千米,離山頂不過一兩百米了。
這時,由於山霧繚繞,天色還沒有發白,方寶用無線對講器向禿鷹和田家傑下達了進攻的命令,揮手讓大家跟着自己繼續往山頂上攀爬,心裡也有些發沉,這霧在山下還不濃厚,可是越往山頂走視線就越模糊了,幾乎看不到三十米遠的物體,敵人如果在夜間進攻,肯定會增加防禦的難度。這樣的霧,紅外線望遠鏡也是無法穿透的。
……
沒一會兒,便到了山頂,沒有遇到任何的敵人哨兵,在霧中潛行了五六分鐘,見到了那幢寺廟般的建築,就是白鳥家族供奉祖先的神社了,此刻近前看,更顯得宏大寬闊,至少有十二三米高,長五十米,寬二十米,飛檐翹角,甚是精緻,可以想像,要在如此高的山頂完成這麼一座建築不知費了多少人的心血。
神社的四周都有雕着日本神像的石柱,而石柱上懸着白色的防風燈籠,裡面的燈火在濃霧中微微閃爍着,神社一扇鐵門是關閉着的,大門外也有兩個白色的燈柱,只是比周圍的要大兩倍以上,燈火也更旺盛。
就在此刻,只聽到山下隱隱傳來“轟轟”的聲音,方寶知道,禿鷹和田家傑在對榮村白鳥家族的訓練人員動手了,而這麼高的山,也只有爆炸聲能夠傳上來,就算是重機槍的槍響都是很難聽見的。
向前揮了揮手,一個人迅速的走到了鐵門前,將一隻帶着吸盤的遙控炸彈放在了鐵門的底部,跟着迅速離開,退到了二十米後,拿出遙控器按動,便聽到“轟”的一聲,那扇鐵門從底部被震壞,發出“哐”的巨響,向後倒在了地面。
安裝炸彈的正是蔣師陽,他的爆炸技術已經達到了能夠精確控制爆炸範圍的程度,鐵門被炸開,但整個神社只是震了一震,別的地方連裂口都沒有一條。
鐵門一毀,陸風鐵猴子等人早就準備好了,迅速的進入了神社之中,而孫世偉和百里夏就帶着十人在外面擔任警戒。
……
方寶跨入了神社,頓時見到裡面是一個不算很大的入門廳,列着一排醒魂鍾,上面插着白色的招魂幡,而在右側,還有一道大門。
於是,他又走進了大門,頓時見到了一間寬闊的大廳,足足有五六百平方米,四周點着整齊的搖曳着的油燈,無疑是整個神社的主殿了,方寶目光立刻凝視到了正前方,在那裡有一個供桌祭臺,後面的牆上掛着約二三十排黑色的刻着名字的小木牌,而每一排則又橫列着數十塊這樣的黑色木牌,加起來至少有五六百塊之多。
藉着油燈之光,他走近了去看,卻見這些木牌上刻的都是人名,但並不是全是白鳥家的,還有井田崗、上野一郎這樣的外姓。
只略瞥了幾眼,方寶就知道這是白鳥家族的牌位了,這每一排應該就是一代人,不僅是白鳥家的嫡系,就是他們的家臣或爲家族立過功的部下都在其中,他瞥了最後一排,豁然就有當初剖腹自殺的白鳥家族內務總管高木涉的名字,另外幾名在爭鬥中死亡的大佐名字也在。
數百個牌位的兩邊,各懸着一塊黑漆紅字的木刻,左邊一塊寫是“和魂忠義,以死得報君恩”右邊一塊則是“武士精神,歸於本願清澄。”
方寶知道,日本人受中國影響,也是很喜歡寫詩的,他對於詩沒有什麼研究,不過隱約能夠理解到這副對聯應該是忠君報國,無怨無悔的意思,縱觀整個大廳,一切都顯得古樸而簡單,但正是這些簡單,卻襯托着這塊掛滿了小木牌的牆透着說不出的肅穆莊嚴,便是方寶也油然起敬,因爲他和白鳥家族的人交過手,深深的知道,這些人絕大多數是不怕死的,像高木涉那樣的忠心之士不乏其人,不談敵我,從忠義勇猛的角度來說,這些死去的人值得尊重。
默默地看着那一排排陌生的人名,但很快另外一種情感讓方寶緊緊地咬着牙齒,握住了拳頭,目光中燃燒起了火焰,因爲他知道,這些陌生的日本人名之中,有很大一部分去過中國,他們的名字能夠掛在這裡,是因爲血腥和殺戮,是自以爲是的忠義旗幟下毫無人道的殘忍,他們的忠義,他們的武士道精神,是建立對別國或者別人的欺凌屠殺姦淫之上,是一羣畜牲不如的劊子手,更是讓世界人民唾罵的惡魔。
想到這裡,方寶立刻有了一把火燒了這些牌位的衝動,但是,他明白這個神社和這些牌位是讓狡猾的白鳥哲男不得不飛蛾撲火的誘餌,目前還不能毀壞,便忍着氣,轉過眼神不去看,不過這時,他有些理解江凝雪了,畢竟她身體裡流着白鳥家族的血,當到了這裡,面對着自己的祖先,對着他們所謂的忠義與榮譽,想法肯定是和自己不一樣的,也不可能不影響到她,只是……
方寶的大腦裡瞬間浮現出了白胖可愛的易易,他是一張任人書寫的白紙,站在什麼角度看問題,自然取決於從小的教育,要是日後他的名字也掛到了這裡,與那些欺凌殘殺過中國人的惡魔排在一起,實在是方家的羞恥,無論如何,他都要奪回易易,至於已經認祖歸宗,改名叫白鳥信子的江凝雪,只要她不主動與自己爲敵,他也不會再去怨恨了,命運如此,夫復何言。
正要轉身去看神社別的地方,但擡頭間瞧着牌位的上方有一道竹簾,裡面隱約間還有什麼東西,指了指那竹簾,將手一揮,一名跟着他的鷹隊隊員便走上前去,很快找到了一根拉簾的繩索,向下一拉,那竹簾立刻就捲了上去。
當竹簾完全捲開,立刻露出了一幅彩筆畫,畫有兩米高,一米寬,裝裱精美,而且還罩着一層玻璃,顯然保護着得極好。
畫上是一個男人,穿着華麗的日本貴族服,臉部瘦削,甚是威嚴,腰配長刀,在他的右手中捏着一條貌似蚯蚓的小蛇,而在他的腳下,則踏着一條黃色的長龍,而那長龍鱗片已經被剝下了一半,渾身血跡斑斑,神態萎靡,龍頭深深的下垂,一付已經被馴服的樣子。
開始的時候,方寶還以爲白鳥家族的祖先,但仔細看了一陣,眼中頓時射出了憤怒的火焰,本來壓抑着的怒火瞬間就爆發了,說了一句:“我操你媽的。”掏出了腰下的手槍,對着那畫像上的男子“砰砰砰”連開三槍,隨着玻璃“嘩嘩”的下墜,畫中男子的人頭模糊一片,再也看不清了。而方寶的怒氣還沒有消,身子躍起,抓住那畫的下軸猛的向下一拉,硬生生扯了下來,跟着揉成一團,然後扔在地上踩了好幾腳。
畫上的男子絕對不是白鳥家族的祖先,因爲在畫的左側有一行豎寫的日本小字,寫的是“霊山居士藤吉郎贈諸家臣”。方寶知道這個“霊山居士藤吉郎”是誰,在調查白鳥家族起源的時候,他看到了這個人的名字—豐臣秀吉。
在日本,豐巨秀吉就像是秦始皇朱元璋一樣,是個婦孺皆知的大人物,他是日本戰國時期的霸主,自室町幕府瓦解後統一了日本,雖然職位只是相當於中國宰相的關白,但和曹操一樣,挾天子以令諸侯,掌握着整個日本的權柄,而就是此人,發動過兩次針對中國的大規模朝鮮戰爭。
方寶看過豐臣秀吉的生平,他的記憶力很好,還記得豐臣秀吉的真名就叫做木下藤吉郞,而當時日本人特別迷佛,貴族更是幾乎人人都有法號,豐臣秀吉的法號就叫做霊山居士,他當時不認識日本的“霊”字,還特意查過電腦,絕對不會記錯的。豐臣秀吉在徵朝戰前給妻子寫過一封信,其中一句話成了日本人的名言,這話讓他卻鬱悶憤慨了許久“在我生存之年,誓將唐之領土納入我之版圖。”由於唐朝的強大和對日本的影響力,便是到了後世,世界各國對中國也稱爲“唐”,因此華人聚集的地方叫做“唐人街”,而畫上的豐臣秀吉手裡捏着小蛇,腳下踏着流血臣服的黃龍,只要知道那段歷史的,誰都猜得到其中的意思,小蛇是毫無反抗力的朝鮮,而黃龍則是大明朝,通過文字和圖案可以猜想到,白鳥家族發跡的祖先是他派去侵略朝鮮然後以朝鮮爲基地進攻大明的臣將之一,豐臣秀吉讓人繪了這樣的畫送給他們以示此次征戰的大志,數百年間,白鳥家族很好的保存下來,也一直以此爲志,他們的和魂忠義,武士精神,無疑都是以這幅畫的狂妄爲指導並持續的執行。
此刻,方寶才知道爲什麼有血性的中國人會反對日本人蔘拜靖國神社了,對日本人來說,那是他們的精神與榮譽,而對於中國人以及所有被他們傷害欺凌過的各國人民而言,只有無盡的悲哀與恥辱,這樣的情緒會迅速化爲一道奔流洶涌的岩漿,極其強烈的想去爲祖先雪恥,爲正義招魂,百戰而不殆,雖死而無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