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寶立刻道:“小日本能有現在這麼發達,是因爲甲午戰爭失敗後,日本人用滿清政府賠償的鉅額銀兩發展了教育和軍事,然後又處處滲透到了中國,用商業與軍事手段掠奪,國家就一步一步的強盛起來,而中國的工業商業還有軍事設施一次次在戰爭中被這些雜種破壞,就越來越落後了。不過中國人並不比日本人傻,我們的國土與資源都比他們多得多,只要團結起來,只要找到正確的發展方向,沒有幹不過他們的。”
聽着方寶之言,歐陽光的眼神裡露出了讚許之色,點頭道:“村小文化有這樣的見識算是不錯了,志氣也可嘉,承認差距,才能夠拼命追趕,知己知彼,方能找到前進之策。”
凌展立刻道:“這是國家的事,和我們目前做的事有什麼關係?”
歐陽光第一次現出了沉肅之色,道:“當然有關係,國家興亡,匹夫有責,龍盟絕不能成爲好勇鬥狠的黑社會,而應該成爲一個爲華人,爲中華民族爭光揚眉的華人組織,這纔是龍盟的宗旨與目標,如果沒有這個宗旨和目標,那就沒有必要去冒險做這件事了,你們心裡一定要有數,而要做大事,不僅僅要涉及廝鬥,還要懂得經營生意及與各種各樣的政府打交道,要知道的東西會很多的。”
這時方寶才知道師父爲什麼會讓自己重用歐陽光了,此人雖然外表猥瑣,但無疑是一個有內秀,腹中有貨,通曉大局而且愛國心強的人,而他的事業要達到另一個高度,的確極其需要如此人才。
於是,他站了起來,向着歐陽光深深一躬道:“光哥,我到底要怎麼做,你就賜教吧,無論我做得好不好,但一定會盡自己的全部力量去做,這次來日本,我也沒有想過能不能活着回去。”
瞧着方寶對自己恭敬行禮,歐陽光也不再矯情了,起身道:“方先生,請坐下,既然你誠心想聽我廢話,那我就說上兩句。”
方寶聽他對自己以“先生”相稱,坐下來便道:“光哥,你叫我阿寶好了,不用那麼客氣。”
歐陽光點了點頭,凝視了他好一陣,才輕輕地嘆了一口氣道:“阿寶,剛纔我對你的態度也不好,除了是想觀察你爲人處世的應變能力之外,還因爲對你師父有意見。”
方寶立刻道:“你對我師父有什麼意見?”
歐陽光道:“張浩天當年在日本創建龍盟,大戰白鳥家族時我還沒有偷渡過來,後來他卸任,把盟主之職交給了耀武武館的館主劉忠庭,劉盟主雖然才能中庸,但公平正直,在日本華人中威望甚高,而且華人之中有了什麼事也肯幫忙,我能夠留居在日本,也是去求的劉盟主,並且在那裡加入了龍盟。但想不到的是,和龍盟訂下互不侵犯條約的白鳥家族漸漸的恢復了元氣,他們最大的敵人山口組在政府的打擊下勢力大大衰弱,因此就騰出手來對付龍盟,先是派出了家族中的第一刀術高手白鳥江夫挑戰劉盟主,劉盟主用長槍與他對敵,終因年邁,體力不支,死在了那白鳥細夫的武士刀下。而後盟主之位又由洪門武館的館主萬行龍接任。萬盟主也勉強能夠挑起大梁,至少讓龍盟沒有四分五裂,甚至在池袋還和白鳥家族的人幹過好幾場,雖然死了不少人,但地盤還是沒有丟。可惜的是,三年前萬盟主到廣島一位朋友那裡去賀壽,在回來的途中,忽然遭到了一羣忍者的襲擊,身中淬了毒的十字刺而死。萬盟主的弟弟萬行虎接任了盟主,他性格暴躁,容易得罪人,任期之時就有不少人退出了龍盟,再後來三年前那羣刺殺了他大哥的忍者襲擊了洪門武館,武館儘管已經有了防範,但仍然沒有擋住那些忍者,不僅殺害了萬行虎盟主,還殺了洪門武館弟子三十七人。從此以後,就再沒有合適的龍盟人選了。”
張浩天在凌展心裡也是偶像,聽到這裡,頓時道:“這不關張前輩的事,你對他怎麼會有意見。”
歐陽光毫不猶豫的道:“當然有意見,我聽說張浩天的刀術得到大刀王五的真傳,當年白鳥家族有着日本第一刀法高手的白鳥平助也死在他的刀下,而他的年紀比劉盟主與兩位萬盟主都年青,在日本華人中又是衆望所歸,不把一個大好的龍盟發展起來,卻在三十幾歲的時候就退出了,生生讓龍盟走到了今天的地步,三年前我見過他,沒災沒病,精神好得很,對龍盟的現狀袖手旁觀,根本就是一個沒責任心的人。”
方寶聽着,只有暗中嘆息,師父是蒙古塔塔羅王肩負看守聖陵的責任之事只有極少數的人知道,歐陽光當然很難理解,而他也無法說得太明,便道:“我師父是有苦衷的,何況他也不是袖手旁觀啊,不是派我來了嗎。”
歐陽光“哼”了一聲道:“有什麼苦衷,有比發展龍盟,讓海外華人揚眉吐氣的更重要的事麼,你就算是有點本領,我看也比不上你師父,論起威望更差得多了。”
歐陽光的怨氣還真大,不過也是憂心龍盟現狀之故,方寶能理解他,笑着道:“光哥,你是怎麼和我師父認識的。”
歐陽光道:“三年前萬行虎盟主被刺之後,四大護盟爭奪新的盟主之位,讓大家寒了心,不到一年時間,龍盟成員散去大半,而白鳥家族的人也開始到池袋向中國商鋪收保護費,我心裡很着急,就寫了一封信希望他們能夠團結起來一致對外,另外還寫了些具體的對付白鳥家族的建議,然後複印了四份分別遞給了四大護盟,四大護盟沒有誰對我的信感興趣,更沒有招我面談,誰知兩個月後,張浩天忽然到了我的家中,表露了他的身份,我當然還在高興,以爲他終於要親自出手重振龍盟了,便把腦裡的想法全部給他說了,哪裡知道他只是留下了我的聯繫手機就離開,直到現在纔派你過來,龍盟這兩個字都快被人忘了。”
……
方寶知道師父的苦心,雖然有着退出江湖,永守聖陵,不再給族人招禍的誓言,但他並沒有真正放下,而是在準備建立新的力量,觀察自己並收自己爲徒是這個原因,去與歐陽光詳談也是這個原因,而且能夠發現歐陽光這樣的人才,在日本無疑他還有眼線。人,一旦進入江湖,要真正的退出,又談何容易。
當下他道:“光哥,無論你怎麼想,但師父畢竟派我來了,下一步我該幹什麼?”
歐陽光當然是希望張浩天能夠親自出面重振龍盟的,因此對他派來方寶這麼一個身不高體不壯,自稱村小文化,看起來沒有什麼戰鬥力的人有些失望,但觀察方寶談吐神態張弛有道,嘻笑間帶着穩重,似乎有些名堂,龍盟已經名存實亡,現在也就死馬當活馬醫了,便不再賣關子,道:“攘外先安內。”
方寶一點就通,點頭道:“說說內是怎麼回事,在中國師父沒有給我講得太明白,說到了日本一切問你。”
歐陽光道:“要解決的內事不少,但首要的就是四大護盟之爭。”
方寶道:“四大護盟都是些什麼樣的人物?”
歐陽光道:“龍盟共有東南西北四大護盟,分別是兩館兩幫,兩館就是劉盟主的耀光武館和兩位萬盟主所在的洪門武館,耀光武館是東護盟,現在主事的是劉盟主的三徒弟杜贊,洪門武館是南護盟,現在主事的是萬行龍盟主的大兒子萬彪,至於兩幫,是西護盟威遠幫和北護盟海龍幫,威遠幫的幫主叫做姜敬宗,海龍幫的幫主叫做趙濤。”
方寶點了點頭道:“這四大護盟的主事人都想當盟主了,難道他們不怕再被白鳥家族的人殺掉嗎?”
歐陽光道:“時代變了,人變了,大家的想法當然不一樣了,杜贊和萬彪我相信當盟主是爲了替師父和父親報仇,而姜敬宗和趙濤則不一樣,姜敬宗的威遠幫主要是做毒品生意,而趙濤的海龍幫則是做人口買賣,中國人要偷渡到日本來都是要經過他們的,所以也叫做蛇頭幫。這兩個人都不是當年跟着你師父的主事人,是近十年才接的班,年紀也不過三十多歲,都是生在日本長在日本的華裔,對中國的感情並不強,所以如果我沒有估計錯,他們兩人無論誰做了龍盟的盟主,都會向白鳥家族稱臣,希望能夠得到白鳥家族在政府那裡的幫助,讓自己的生意得到更好的發展。要指望這兩個傢伙揚我華人之威,想也別想。”
方寶立刻道:“杜贊和萬彪想報仇,這麼說來,我們還是有可以藉助的力量了。”
歐陽光“嗯”了一聲道:“有是有,不過耀光武館和洪門武館只是以收徒爲業,沒什麼經濟實力,勢力範圍更不大,最重要的是,兩個武館向來不睦,彼此的摩擦很多,無法合力一處。”
方寶道:“哦,怎麼會這樣,既然他們和白鳥家族都有仇,應該團結一心纔是。”
歐陽光輕輕嘆了一口氣道:“同行生嫉妒,華人到了海外,生存是第一緊要的,有些相同的生意免不了有競爭,特別是武館,爲了吸引門徒拜師,很多都會炫耀武力,而耀光武館與洪門武館是橫濱唐人街最大的兩個武館,從開館開始就爭鬥不斷,還好後來兩家武館被你師父的武功與能力折服,纔跟着他加入了龍盟,成了龍盟最初始的兩股基礎力量,但隨着你師父的退出,跟着劉盟主和兩位萬盟主去世,新一輩的人自然又看不慣對方了,開始搶收門徒,這些年已經廝鬥了很多場。”
方寶聽得一陣頭痛,道:“這個龍盟還真是亂啊。”
歐陽光道:“所以我希望你師父能夠出面,他要是親自管這事,事情就好辦多了,杜贊和萬彪一定會給他面子。”
方寶道:“我師父真有不能出面的苦衷,光哥,這事就不要再提了,你說攘外先安內,很好,我們應該從耀光武館和洪門武館着手,只有收服了他們,龍盟纔有中堅力量做其它的事。”
他說這話的時候臉帶沉肅之色,言語決斷,隱隱露出了領袖之氣,和剛纔嬉皮笑臉的樣子迵然兩人,歐陽光看了這個奇異的青年好一陣,才點頭道:“對,不過耀光武館和洪門武館現在越鬥越厲害,聽說前段時間萬彪的大兒子萬世華還被杜讚的大徒弟陳偉打成了重傷,這葉子結得更深了,只是壓服還不行,必須讓他們化解舊怨,這樣才能夠同心合力的對付白鳥家族。”
方寶立刻道:“是得化怨,這樣吧,明天我和凌展就去橫濱,我去投洪門武館,凌展去投耀光武館,摸清楚裡面的具體情況,然後再對症下藥,另外要觀察裡面的人膽量身手鬥志誰更好一些,日後可以重用。白鳥家族不是有忍者嗎,我們沒精兵不行。”
見到自己只提了一個攘外先安內的大策略,方寶已經把具體的計劃想了出來,而且頭頭是道,歐陽光眼神迭閃,但什麼也沒有說,只是舉起了酒杯,對方寶道:“阿寶,祝你早日正式成爲第五代龍盟盟主,可以光耀華夏,庇護華人。”
此刻,方寶腦裡不由自主的浮現起了崔天佑“達則兼濟天下”的遺言,心裡也翻滾起了萬千豪氣,舉杯與歐陽光重重一碰,大聲道:“好,光哥,你就看我的,龍盟會重現輝煌,比過去還要威風。”
說着這話,他仰頭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而見到方寶充滿自信,捨我其誰的氣勢,歐陽光的臉上掠過了喜色,連忙也把杯中的酒喝下了,和他談話,再無那種不冷不談的樣子,一旦方寶問到什麼,都儘可能的解釋詳細。
……
這頓話吃到了凌晨兩點,見到差不多了,歐陽光便拉了拉屋子裡的一個鈴鐺,沒一會兒,一個穿着和服的女服務生走了進來鞠躬曲膝問有什麼事,不過已經不是剛纔那個凌展的浙江老鄉了,雖然年青,但身材容貌都要差些,但估計也應該是中國來的廉價工。
歐陽光叫買單,那女服務生“嗨”了一聲出去,很快就回來,手裡拿着一張單據,歐陽光向着方寶一指道:“付帳吧。”
這是典型的“我請客你買單”的做法,不過方寶也不以爲意,拿過帳單一看,心裡也甚是意外,像這樣的小店,而且只有三個人沒點多少菜,這頓飯居然要四萬多日元,摺合人民幣三千大元,怪不得剛纔歐陽光說日本的餐館昂貴了。
方寶掏出了五百美元遞給她,等她補了些零鈔回來,問了問,知道她叫劉麗,是中國江西人,但並非是黑工,而是留學勤工儉學的大學生,便給了二十美元小費,瞧着凌展神情有些失望,明白他掛記着剛纔那個漂亮的老鄉,便向那女服務生打聽剛纔給自己這一桌服務的人叫什麼名字,說要她過來給小費。
然而劉麗臉上流露出爲難之色,用中國話道:“先生,剛纔負責你們這一桌的叫做寧鈴,但現在可以來不了啦。”
方寶立刻道:“怎麼來不了,她下班了嗎?”
劉麗搖頭道:“沒下班,不過被金先生叫去陪酒了,金先生他們不走,是沒有辦法出來的。”
凌展難得遇到這麼漂亮的老鄉,而且還是在日本,對那寧玲的印象極好,聽着這話,忍不住道:“陪酒,你們這裡也講陪酒嗎?”
然而,此刻歐陽光卻揮了揮手,示意那劉麗離開,跟着道:“這裡不是酒吧,當然不會有陪酒女郎,不過賴頭蛟叫她陪酒,誰敢不去。”
方寶道:“癩頭蛟,哪一號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