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快速向潭底沉去,沾染血的潭水產生了許多灰色的煙霧,覆蓋了整片水域。沒有任何掙扎的力氣,只能感覺冰冷的潭水一點點侵蝕着身體,不能呼吸,不能說話,只好這麼向潭底墜落。
我看着自己的血像霧氣一樣散在水裡,靈氣一點點散掉,透過潭水飄向空中。此時此刻並不感到痛苦,有的只是一種昏昏欲睡的睏意。
五樓墜下之後,我的身體就是由異能組成,只能依靠靈氣和靈力生存。從某種程度來說,那個時候開始,我就已經是一個死人,靠着能量維繫,把魂魄鎖在一個現在的容器裡,撐到了今天。終結的那一日,這個軀體也會化成能量,乾乾淨淨地散掉。
就像江來說的,生死有命,我早已不畏懼自己的命運,所放不下的,不過是一些執念。吳珏因爲我成了如今的模樣,還有一絲希望能夠救他,我就不能放棄。楊洋和江來昏迷之前請求我擔起重任,照顧好他的孩子楊霏,至少在意識未散盡時,我不能棄她不顧,拿着楊氏家族,清蘅六部任意妄爲。
我的父母,妹妹也是我不願意放下的執念,我不敢想若是結束在這會怎樣。我並不是一個孤立的存在,我的身上拴着很多聯繫,是這些使我產生了活下去的勇氣,所以我不畏懼終結,但也可以說是畏懼。
直到在冰冷的潭水裡,我才稍微能明白吳珏當日的心境。他在某些方面很聰明,許多人都比不上他,他是百年難遇的奇才,在象牙塔頂端的人。但有些方面他蠢得可以,簡直難以想象。
我有父母,親人,無論是在異世還是在無魔世界都有朋友,也因此,我有許許多多聯繫。但是吳珏……他的性格比較內向,樺夜一族想殺他,泠羽一族連救他都要談條件。他和我不一樣,他身上沒有那麼多聯繫,也是因爲這樣,他有無所顧忌的一面。
他覺得自己沒有那麼重要,因爲他孑然一身,連一個血親都沒有,一個完整的, 屬於他自己的家都沒有。既然如此,他的死活又有幾人誰會在乎。或許我會因他的死去傷心,但是隨着時間的推移,這種悲傷也會一點點淡忘,到時候我就不會再悲痛,慢慢地忘記了他。
楊洋給了吳珏一個容身之所,卻沒能幫吳珏找到一個容心之地。有時我在想,吳珏這樣的人有沒有一時一刻爲自己打算過,他就對自己這麼失望,這麼不在乎嗎?如果他從前生活在一個幸福的家庭裡,至少他曾經擁有過,得到過歸屬感,是不是今日的境況也會有所不同?
我不知道。
溫熱的感覺從眼邊傳來,我拼盡全力將矢力散出腕骨,藉助這股力量克服睡意,往前不斷潛游。琥珀花懸浮在潭中,我費力游到花旁,劃破自己的手指,將長長的莖切下,吸收我的靈血防止它枯萎。
潭水面上的霧氣越來越重,我帶着琥珀花向上游去,胸口好像有火在燃燒。游到半途,手腳好像再也使不上半點力氣,又開始往下沉。
……O__O "…他孃的難道我就這麼弱?不甘心地想繼續向上遊,身體卻厚重地往下墜。冰冷刺骨的水即將凍住我的思維,手中的琥珀花還在幽幽泛着光芒。
不要……
肩膀上的傷口劇痛,重重灰霧中似乎有什麼東西掠過。我把琥珀花舉過頭頂,喙立刻把花啄走,緊接着是清晰的啼鳴聲。
璇璣……
“莖是斷的!下面有人!”潭面離我越來越遠,不遠處傳來“撲通”的巨響,一雙手托住我的腰,我就像一個貨物被他運出了潭水。
“銘邱哥!”
“路銘邱!”
“路銘邱!”
鍾離瀟在我的身上擠壓了幾個部位,我感覺無比難受,不禁把水給吐了,咳嗽也好像把肺都要咳裂。鍾離瀟一直守在我身邊,楚衍已然沉睡,後來我才得知,那個香味具有致幻的作用,楚衍因爲使用過魔法受到的影響很大,所以做了攻擊的舉動。
而鍾離瀟他們因爲璇璣的緣故一直被保護着,沒有聞到這股異香,也就能順利地進入洞穴。他們說一般人進入滄雲墓很少有活着出來的,而我雖然掉入異境卻能安然無恙,這次也沒有被幻術所侵。或許是覺體質的原因,可以避免一些問題。
肩上的傷口被冰水一激,馬上就發炎了,以至於我後來在六分儀因爲發燒昏睡了整整三天。我清醒後才發覺楚衍一直和鍾離瀟一起照顧我,滿眼都是內疚。
“主師,等吳珏的藥全部取好後,我就去總部領罪。”楚衍愧疚地看着我,單膝跪在牀前,“對不起,主師。”
“……用不着,我也沒發現那氣味的問題。”我看了下雲繼上的資料,“下一個地方離這裡多遠?”
“還有半天的行程。”鍾離瀟道,“琥珀花已經送到朔源醫師手中,用靈血養着效果非但沒有降,反而提升了很多。”
“那就好。”我翻看了遲臨的資料,“下一個地點在小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