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錚拔出魚腸劍,割下一塊衣巾,蒙在臉上。跟蹤之人也放慢了腳步,顯然,武衛軍巡邏小隊的火光和腳步聲也同樣被他察覺。
宋錚等待着,身後之人正在靠近。就在他離宋錚還有五丈左右的時候,宋錚回過頭來,嘴角衝後面笑了一下。儘管他蒙着面,又是在黑夜,跟蹤之人根本看不出他的笑容。不過,宋錚的回頭還是讓他停下了腳步。
“猴哥,你就別追了!”粗聲粗氣地說完,宋錚啓動了,向着五十丈外的武衛軍急速衝去。
後面的人愣在那裡,正在回味“猴哥”二字,咦,這小子怎麼知道我姓侯呢?
宋錚的速度太快,腳步又輕,等巡邏小隊的人警覺的時候,宋錚距離他們只有三十丈了。
“什麼人?站住。”突然出現的蒙面人讓小隊頭領吃了一驚,連忙出聲厲喝。
“大哥救命,後面有人追我!”宋錚沒撒謊,的確有人在追他。小隊頭領又愣了一下,這年頭怪事真多,一個深更半夜蒙着臉的人,居然衝自己喊救命!
“就在後面,是個猴子!”宋錚向後一指,腳下卻沒停住。
猴子追人?這是啥事啊?小隊頭領腦子有點暈。
“大哥,是個母猴啊,長得可漂亮了!”宋錚距離對方只有五丈了,卻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母猴也不過是隻猴啊!小隊頭領非常疑惑,跟蹤之人卻氣得不輕,老子姓侯沒錯,咋就成了母猴了?是公猴!呸,老子不是猴!
眼看宋錚來到近前了,小隊頭領忽然警覺,連忙大喝,“把他攔住!”接着,拔出刀來,橫在胸前。
宋錚卻狡猾得很,身子一晃,便從一邊繞了過去。棗林前街可是大街道,比較寬,有充足的騰挪空間。
聽到頭領的呼叫,後面的人也反應過來,紛紛拔出了刀。可是,人呢?衆人只覺得一道黑影從身邊掠了過去,除了隊後面的幾個人向側跨了一步,試圖攔下宋錚外,其他人根本來不及做動作。即使這幾個人,也被宋錚一貓腰,從他們揚起的刀底下鑽了過去。
“給我追!”小隊頭領一聲令下,武衛軍小隊銜着宋錚的屁股追了上去。可惜,他們的速度哪是宋錚的對手。宋錚向前奔跑了百丈左右,就一擰身,轉向另一條小街道。這條小街道宋錚走過一次,在去來寧館時,宋錚對大街道看得厭了,也順着幾條小街道走過,眼前的街道便是其中之一。
等巡邏小隊趕到小街道與棗林前街相接路口時,宋錚已經沒了蹤影。
“狡猾的小賊!”小隊頭領怒罵了一聲。旁邊的人問道,“頭兒,咱還追不追?”
“追個屁!那小子跑得賊快,往哪裡去追?”小隊頭領不滿地看了他一眼,轉頭對衆人道,“剛纔大家都大家都看花了眼,那是隻野狗,知道了嗎?”
“對,是隻野狗,我看花眼了!”有反應快的軍士連忙附和。
“大家接着巡視!”小隊頭領挺胸擡頭,領着衆人,又順着街道向東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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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纔是野狗,你們全家都是野狗。”宋錚啐了一口。在轉進小街道不久,宋錚就鑽進了一條小巷子,在一戶人家的大門口處隱住了身形。
巡邏小隊走遠了,宋錚卻有些發愁,深更半夜的,往哪裡去呢?回元好問小院?好像不行,跟蹤的人說不定就在聖安寺附近等自己呢!回鐵牛坊?這裡距離還挺遠,跟蹤的人也有可能在那裡等自己。
去左相府後門倒也可行,可半夜過去,章壽會不會以爲自己有啥圖謀?
思前想後,宋錚覺得不能去自己熟悉的地方,那人的跟蹤工夫極佳,說不定已經摸清了自己的路數,必須去了自己從來沒去過的地方。
就在宋錚還拿不定主意的時候,忽然聽到不遠處隱隱傳來一陣女子的笑語!宋錚愣了一下,接着一拍大腿。媽的,自己剛纔咋沒想到!這個時間,營業的就只有妓院了。老子到那裡去睡一覺!
宋錚前後瞅瞅無人,便將面巾摘下,輕輕走出了小巷。
這個妓院名爲鳳棲樓,就座落在這條小街道上。上下三層的鳳棲樓規模倒不小,此時,大門還敞開着,門前掛着兩個大紅燈籠,兩個小廝倚在門口打瞌睡。
宋錚昂首走了進去,故意加重了腳步。兩個小廝都清醒過來,左邊的一人揉了揉眼睛,看清了宋錚的模樣,連忙道,“公子,裡面請!”便哈着腰在前面引路。
一個五十多歲塗脂抹粉的老鴇迎了過來,將手中的帕子一抖,“這位爺,您來了,快坐快坐!”一股香味傳來,居然是上好的胭脂味。
說起來,宋錚還是頭一次進妓院,在桌前坐定後,便向四周打量了一番。咦,這裡的場景有點熟悉啊。宋錚想了一下,有點像周星星《鹿鼎記》裡的麗春院。
“爺看着有些面生,是頭一次來吧,要不要姐給你介紹個漂亮的姐兒,保您舒坦!”老鴇一邊給宋錚倒茶,一邊開口奉承道。
宋錚不想被人看扁,便嬉笑着擰了一把老鴇的臉,“姐姐,不用別人,就你了!”手裡滑膩膩的,宋錚在老鴇身上又擦了擦。
“喲,爺可真會開玩笑!”老鴇有些奇怪,這少年年齡不大,容貌不俗,看他好奇的模樣,還以爲是個雛,可這一手,卻像足了老嫖客。忽然,老鴇看到宋錚衣服少一塊,便有了主意,定是哪家的公子半夜偷偷跑出來的,爬牆時連衣服都掛壞了。
原來是裝熟啊?老鴇最喜歡這種充冤大頭的主,忙接着道,“爺,咱這裡的姑娘可是中都有名的,咱們的頭牌鳳清姑娘,可是咱們南開陽坊這一片的花魁!”
宋錚哪管什麼花魁,只想找個地方歇息一下,不過,咱也非隨便的人不是?宋錚從懷裡掏出五兩銀子,往桌子上一扔,“就去鳳清那裡吧,前面引路。”
老鴇的眼珠轉了一下,“爺,你開玩笑了,鳳清姑娘可是賣藝不賣身的。再說,五兩銀子哪夠啊!鳳清姑娘打個茶圍,也要二十兩銀子。”
賣藝不賣身?當**還想立牌坊?宋錚瞧了老鴇一眼,見她盯着銀子,一副眼冒綠光的模樣。宋錚心裡暗哼了一聲,大金的銀價比大齊貴得多,這鳳清再紅,也不可能二十兩銀子打個茶圍。
“姐姐,你莫要欺我面生哦,棲鳳樓小爺我雖然是頭次來,但別的地方卻去過不少。這樣吧,我再加十兩,今晚就歇在鳳清姑娘那裡!”說着,宋錚從懷裡掏出了一錠十兩的銀子。他倒不是心疼錢,就是不想讓妓院騙自己。何況這些錢本來就是完顏玉生的。爲了行事方便,左相完顏章壽還交給了完顏玉生二百兩銀子,以供其日常用度,被宋錚揩來了大半。
“這……”老鴇看着銀子,卻不敢伸手。
“怎麼?嫌少?”宋錚哼了一聲,“那小爺就走了,去別家看看!”說着,宋錚將兩錠銀子都捏在手中,作勢要起身。
老鴇連忙按了一下他的肩膀,“爺,真的不是老婆子騙你,鳳清姑娘還是個清倌兒,從未留人眠宿。這深更半夜的,姑娘也要休息了,叫不開門的。”
咦!清倌兒啊,那牀上肯定很乾淨。在別的妓女牀上安睡,自己還嫌髒呢!可這鳳清的譜兒也太大了!
宋錚抿了一口茶水,“姐姐,你就想想辦法吧!不怕告訴你,我半夜跑出來,就是衝着鳳清姑娘來的!”說着,又摸出了五兩。
老鴇看了看宋錚手中的銀子,爲難地道,“公子,我去樓上試試?”
宋錚將銀子塞在她手裡,“我跟你一起上去!”
老鴇與宋錚一前一後上了樓,三樓樓梯口右側第一間,就是鳳清的居所。門楣上紮了一束鮮豔的紙花,中間寫着一個“鳯”字,非常秀氣。門紙裡,還透出一絲亮光,還隱隱傳來誦讀的聲音。
宋錚細辨了一下,讀的居然前朝大宋著名詞人周邦顏的《蘇幕遮》:燎沉香,消溽暑。…… 故鄉遙,何日去?家住吳門,久作長安旅。五月漁郎相憶否?小楫輕舟,夢入芙蓉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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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兒,”老鴇輕拍了一下門,喚道,“這裡有位爺賞臉,想見你一見。你開門吧!”
“媽媽,我要睡下了,你請這位爺明天來吧!”一個聲音傳出來,如出谷黃鶯,非常悅耳。
宋錚朗聲道,“宋某遠道而來,只想一睹姑娘芳容,還望姑娘賜見,宋錚將不勝榮幸!”
屋裡停了片刻,“妾身蒲柳之姿,哪當得公子勞途遠來。況滄浪水清,吾纓已濯,更難入公子法眼!”
原來是卸妝了啊,還說得這麼文明,倒也有趣。宋錚笑道,“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姑娘仙姿玉質,又何需對鏡貼花黃?”
屋裡的人顯然沒想到宋錚反應如此敏捷,而且回答得體,讓人難以拒絕。
見裡面一時沒有聲息,宋錚搖了搖頭,“‘登臨望故國。誰識?京華倦客!長亭路,年來歲去,應折柔條過千尺。’唉,罷了,宋某叨擾了!”宋錚的這幾句詞,出自周邦彥的《蘭陵王》,與鳳清剛纔所吟的《蘇幕遮》一樣,都是描寫異鄉羈旅的。
老鴇顯然不明白兩人吟的東西是什麼,卻知道鳳清拒絕宋錚入內。見宋錚轉身,老鴇忙道,“爺,要不我再給你安排一位姑娘?咱們這裡的鳳鈴姑娘今天沒有客,我讓她伺候您!”
宋錚耳力極佳,聽到有兩個屋子還傳來女子特殊的嚶嚀聲,一時感到乏味得很。暗笑自己怎麼會跑到妓院來,莫非精蟲上腦?
剛剛邁下兩階樓梯,宋錚聽到身後傳來吱呀一聲,鳳清的門開了。(第一更,晚上定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