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姬與歸雲道長從外面走了進來。
立刻有人將虞雲荻架了起來,然後將一幅畫着八卦圖的黃色衣裳披在她的身上,接着便將她扶到歸雲道長畫好的圈了裡,盤腿低首坐在那裡,一會功夫,歸雲道長的法壇也已經擺好,在高榻與玉姬之間隔了一道白帳,歸雲道長唸唸有詞。
玉姬透過白帳只見歸雲道長先耍了一套劍法,之後一股白煙冒出來,案上的香火忽然大盛,歸雲道長口中念道:“……魂兮歸來,去君之恆幹,何爲乎四方些?魂兮歸來,東方不可以託些,長人千紉,惟魂是索兮……”
他的聲音幽深微顫,仿若遙遠又仿若就在耳邊,在場衆人都被這場面懾住,一時間安靜的就只能聽到歸雲道長的招魂歌。
而虞雲荻也醒了過來,剛纔她所吃的飯食中的確混有麻筋散,不過她吃得很少,食入的麻筋散當然也少,這會兒也被這唱聲給吵醒,看清眼前的情況,她剛準備起身,就覺得兩個肩膀被人大力壓住,回頭一看,原來自己的背後蹲着兩個大漢,穿着北燕侍衛服飾,當然是玉姬的人。
又看向前面,只見玉姬正目不轉睛地盯在白帳上,白帳上映出的便是歸雲道長做法的身影……
“玉夫人,你們在做什麼?”虞雲荻出聲問道。
玉姬有些緊張地轉向她,向她做了個“噓”的手勢,“別打撓到我兒的魂魄歸來。”
虞雲荻這時也終於聽清了歸雲道長所唱的詞,一時有些微怔,又道:“你們在給七殿下招魂?”
玉姬有些生氣了,道:“告訴你了,不要出聲!”
“玉夫人,人死不能復生,好好入土爲安方爲上策,如此施予招魂術,只怕反而後患無窮。玉夫人請三思。”
這時,那歸雲道長接了句,“德陽郡主果然是此道中人,知道貧道施的乃是招魂術。”
這下應證了之前自己對虞雲荻的猜測,反駁了使官的話,向玉姬證明了自己的相面能力。
果然玉姬對歸雲道長更爲推崇,道:“道長果然高人,請繼續。”
又對虞雲荻道:“你莫要吵鬧,此事於你並無損,只是借你陰身,希望更易招到我兒的魂魄罷了。而且我們招魂也並非是要他復活,不過是想問問他,他到底被誰所害,又是如何死亡。”
“玉夫人,馮公之死,已有定論。”
“定論?不過是你們的皇帝,爲了給我北燕一個交待,而編造的故事而已,以爲本宮真的會信嗎?我兒自很是優秀,乃有望繼承北燕大統,如今卻枉死大越,你以爲本宮會善罷甘休?不過,你只是一個郡主,本宮實在不想與你多費脣舌,只要你乖乖的聽話,我自不會爲難你。”
玉姬着,遞了個眼神給虞雲荻身後的兩個大漢。
那二人立刻拿出尖刀,逼於虞雲荻頸上,“住口,否則要你即刻血濺當場!”
所謂好漢不吃眼前虧,虞雲荻雖不是好漢,但也不會傻到自己往刀尖上撞,於是立刻住了嘴,靜觀其變。
只見歸雲道長的長劍越耍越快,至最後忽然將長劍插在香爐裡,一片香灰灑上半空,手中七根銀針迅速地刺入了馮跋的七大穴,之後,便見已經死去的馮跋,忽然便坐起了身……
這一下,便是虞雲荻身後兩個執刀的大漢都震得一哆索,刀鋒便在虞雲荻脖上畫了條血口,雖然傷口很淺,也讓虞雲荻嘶地吸了口冷氣,“你們莫要害怕,這個道長是騙人的,人雖然死了,筋尚還有些彈性的,他這般用銀針刺入要穴,若把握的好,人體是會有所動作的,所以不是鬼,不是鬼,你們切莫驚慌失手再傷了我。”
她本意是安慰押着自己的兩個侍衛,但這番話叫歸雲道長聽了,當然是萬分生氣,只是他尚在做法中抽不出身,不能立刻來教訓虞雲荻。
而玉姬則完全沒有聽到虞雲荻什麼,她只是忽然捂住了自己的脣,似乎是害怕自己叫出了聲會驚撓了兒,一雙美麗的眸裡終於流出了兩注清淚,雙腳忍不住要往白帳那邊撲,卻聽得歸雲道長道:“娘娘莫慌,您現在還不能進來,但是您可以隔帳與公對話了。”
玉姬啊了聲……“本宮,竟可以與跋兒對話?”
“正是,可是娘娘,您不能慌亂,一旦您進入此帳中,便會破了我的大法,那麼便永不能再與殿下對話了。德陽郡主的對,七殿下已然身亡,如今招魂不過是爲了問清楚他的死因,所以招魂術一結束,將不再對殿下開啓,殿下便要永遠的離開了,所以娘娘定要揀重要話的話與殿下才好。”
玉姬用了很大的努力,才能使自己不去衝破白帳,但與自己的兒不能生離,如今卻是死別,她幾乎站不穩身,兩個近侍儘量地將她扶住。
玉姬努力發平復情緒,須臾,終於問出一句話,“……跋兒,你,一個人走上黃泉路,可還好……”
“母妃!母妃!”
……白帳那邊傳出馮跋呼喚母妃的聲音,悽切可憐,這次卻輪到虞雲荻吃驚了。
祖奶奶過,一個人死了就是死了,任你有任何的辦法,也休想再叫他活過來,即使利用非常手段將此人弄得如同活着般,但他也絕計不能再口吐人言,而是會像野獸般那個吼叫,而那將會是人魃或者是屍王才能做到的,而他們之所以被稱爲人魃和殭屍,就是因爲他們不是全然的人類,也不會有真正的屬於人類纔有的正常思緒。
祖奶奶是不會慌的,人死了,絕不會還會如此感情豐富地呼喚自己的母親,而這道長,明明用的又只是很普通的江湖騙士,甚至都不是真正的招魂術……
可是,這又的確就是馮跋的聲音,雖然她與馮跋沒見幾面,但是她對他的聲音印象深刻得很,這的確就是馮跋的聲音……
這怎麼可能?!
……虞雲荻一時百思不得其解。
玉姬聽了這呼喚,更是幾乎哭倒在地,之前那堅強的北燕寵妃的模樣再也沒了。
“跋兒,跋兒……娘好後悔,不該讓你來到大越的啊,娘好後悔……”
歸雲道長又道:“玉夫人,此術最多隻能支撐一柱香的時間……”
玉姬明白,道長這是在提醒她,莫要將時間浪費在無關緊要的話題上,當下努力調解自己的情緒,不斷地做着深呼吸,好不容易纔能夠使自己稍微鎮定些,痛聲問道:“跋兒,你告訴母妃,是誰殺了你,爲娘要給你報仇!”
“母妃,兒臣死得好慘——兒臣不願自己走——兒臣好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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