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傍晚,天還沒全黑我們就踏上了行軍的道路。
雖說上級沒有說行軍的目的地,但是戰士們對議政府附近的路都不陌生,看着部隊沿着議政府走廊前進,也都知道目標就是漢城。
“這回咱們只怕是又有機會到那總統府裡洗個澡了!”趙永新一邊小跑着,一邊興致勃勃地說道:“這都一個多月沒洗澡了哩,全身癢的難受!”了,是手癢了吧!”
“說啥了你?什麼手癢不手癢的?”
“還不?。小山東打趣道:“上回趙連長進了總統府就摸了一瓶,洋酒出來,還有一個叫啥打火機的玩意,這回只怕是要準備個袋子進去了吧!”
“什麼摸啊摸的,說的俺都跟賊似的!”趙永新不服氣地應道:“那叫拿,知道嗎?後來也都貢獻出來了不是?”
“啥?你們還進過總統府啊?”新來的補充兵們不由羨慕地問着。
“那可不是?”參加過第三次戰役的老兵則興奮地回答道:“那房子叫大啊!足夠一個軍住在裡頭了,到處都是寶貝,咱們還在裡頭洗過澡哩!那裡頭有根鐵管子也叫稀奇,咱鼻涕都會給凍成冰了,鐵管子裡頭流出來就愣是熱水,你說怪不怪?”
“還有這事”補充兵們一聽這就被提起了好奇心。
“怎麼沒有了?”老兵們誇張地叫着:“裡頭啥都有,吃的、穿的、用的,就跟神仙住的地方似的。不信啊,這回咱們再打進漢城去,帶上你們去開開眼!”
“好勒,“補充兵們一聽說還有這麼一個好地方,個個都摩拳擦掌的想要去見識一下,卻只有我在一旁搖頭苦笑。
臼軍被格羅斯特營擋在議政府附近足足的個小時,這段時間已經足夠美軍在漢江一線構築起一道新的防線。特別是做爲韓國首都的漢城,李奇微很清楚這漢城不只是在軍事上的一個戰略要地,政治上更是一個不能輕易放棄的城市。
第一次漢城淪陷,可以解釋爲南韓軍隊沒有防備被朝鮮人民軍打了個措手不及;第二次漢城淪陷可以解釋爲聯合國軍沒有防備被志願軍打了個,措手不及。如果第三次漢城再被攻陷。那就再也沒有什麼託詞
。
而且韓國的百姓、甚至是美國議會都會對聯合國軍的戰鬥力產生懷疑,聯合國軍的軍心也會因此動搖。
所以李奇微和範弗裡特從一開始就抱着死守漢城的決心,他們安排了戰鬥力最強的英軍兇旅守在議政府一帶也走出於這個用意。事實證明這個,安排也是很有效的。英軍守住議政府這個漢城的門戶整整三天,爲聯合國爭取了時間在漢城投入了大量的兵力、構築了堅固的防禦工
。
應該說仗打到這裡,第五次戰役最初制定的“殲滅美軍幾個師”的戰略目標已經失敗了。在我們面前的美軍已經依靠他們先進的裝備構築了一條堅固的防線,變成了一根啃不動的骨頭。
如果說第五次戰役在這時候結束的話,那麼志願軍還可以算是勝利,畢竟戰線已經往南推進了幾十公里,也粉碎了敵人在我側後登陸讓我軍兩面受敵的計劃。
但這時戰局卻出現了一個與第四次戰役相似得驚人的戰機:由於我軍一開始的戰略目標是殲滅美軍幾個師,所以將主力全投在西線對美軍猛追猛打,使美軍一路後撤了幾十公里。而東線的僞軍卻由於對手是戰鬥力不強的人民軍第3、第三軍團,所以撤退速度十分緩慢,於是東線的僞軍防線就形成了一個突出部,把他們的側翼暴露在志願軍面前。
僞軍的災難,同時也是志願軍的災難就隨之而來了。志願軍在插入敵陣大敗僞軍的同時。也把自己的側翼暴露在美軍面前”
“崔副連長,都在想些啥哩?。這時跑在身旁的趙永新不禁問了一聲:“俺總覺得你心事重重的樣子,啥事啊?說出來大夥兒一塊商量商量”。
“唔,沒啥!”我隨口應了聲,眉頭卻皺得更深了。
我苦惱的是明明知道志願軍戰士將要受到慘重的損失,卻又無力阻止,還是隻能任其發展。而且這些心事也沒辦法跟戰友們說,就算說了,同樣也起不了任何作用,反而有可能遭來殺身之禍。因爲爲了實現這個戰略目標的轉移。志願軍將要在漢城一線組織佯攻。然後秘密將主力轉移到東線。
在現代的資料裡我知道。此戰知道這些秘密的只侷限在師長一級,如果我說了出來,輕則被組織上當作間諜槍斃了事,重則我軍整個戰略意圖都要被聯合國軍察覺,進而制定出相應的作戰方案”
“嗚??”的一聲飛機怪叫從我們頭頂上掠過,接着打下一顆散發着蒼白的冷光的照明彈,戰士們連忙隱蔽到路邊的草叢裡。
這時我們才注意到了公路上的一灘灘血跡和路邊沒有被收容隊發現的志願軍戰丁,際。他們應該是死在敵人飛機和炮火的轟炸下。濁讓叭們團趕在旺軍前頭出發的決定是正確的,如果現在行軍的是一整個軍,那麼被敵人發現的慨率就要大得多。而一旦敵人偵察機發現了我軍大部隊的蛛絲馬跡,那麼炮彈很快就會鋪天蓋地的飛過來了,緊隨其後的還有飛機的轟炸,,
就這樣走走停停地朝着漢城的方向前進,越接近漢城槍炮聲也越響,戰士們心裡也越覺得不對勁。天上飛機的怪嘯聲越來越多不說,地上的屍體也時不時把戰士們絆到,偶爾還會踢到一些被炸斷的四肢。
空氣中到處瀰漫着一種讓人噁心的焦臭味,照想也是美軍汽油彈的傑作。腳下踩着盡是一軟一軟的,認真一看滿地都是屍體,解放鞋踩着公路發出“叭嘰叭嘰的聲音,原本以爲是半融化的積水。後來才發現那些全是鮮血”
我們隊伍新兵雖說打過幾場仗。但哪裡有見過這樣的場面,立時身旁就傳來他們的嘔吐聲。
範弗裡特彈藥量啊!我心中不由暗恨,東豆川公路是唯一一條從議政府通往漢城的公路,志願軍大部隊如果要迅速抵達漢城就只能走這條路,美軍所要做的,似乎就是派出大量的偵察機,然後根據偵察機的報告打出大量的炮彈。
志願軍從入朝起就遵守着一條犧牲小我保全大我的命令,那就是一旦有什麼人在敵人偵察機來時沒穿僞裝或是做了一些有可能被敵機發現的動作,那麼他就必須呆在原地不動,不準跟着大部隊前進以免暴露大部隊的行蹤,否則上級有權將其擊斃。
這種方法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是有效的,因爲以前美軍偵察機看到一、兩個志願軍往往不願意爲此浪費的炮彈,可是自從範弗裡特做上第八集團軍司令後就不同了,現在只是一、兩名戰士的暴露也會招來敵人大規模的炮擊,按這種打法。志願軍就算隱藏得再好也是無濟於
!
到了下半夜,我們終於抵達了漢城外圍,所看到的場景不只是讓那些新補充進來的新兵嚇了一跳。就是我們這些打過四次戰役的老兵也都愣住了。
槍炮聲響成一片,到處都是屍體和鮮血。這裡該是漢城上游的一處渡江點,上萬名志願軍戰士在這裡忙碌着,天上掛滿了大大小小的照明彈讓我們看清了整個戰場。戰士們有的在挖着戰壕,有的兩人一組地操縱着高射機槍朝天上飛過的敵機射擊,更多的戰士則貓着腰在漢江邊排着隊登上一艘艘木船朝漢江南岸攻去。
在照明彈的亮光下,我們可以看見漢江上到處都漂浮着屍體和木塊,一艘艘木船像微風中的樹葉一樣緩緩朝對岸駛去,炮彈不時在他們周圍激起了層層水柱,時不時還有幾艘木船中彈被撕成碎片後飛到了空中,然後跟着水柱一同落回到水裡。
敵人的飛機也呼嘯着朝那些完全沒有防空能力的木船掃射、投彈,那一排排子彈輕易地把木船打着兩截,奪着了一個個戰士的生命,炸彈激起的水柱輕鬆地把志願軍的木船掀翻,把一整船的戰士無情地打落到還浮有冰塊的江水中。更慘不忍睹的是,敵機投下的燃燒彈把半載江面前炸成了一片火海,鮮血和火焰把整條漢江都染成了一片紅色。
而讓我不敢相信的是,眼前的這一切就只是佯攻,都只是爲了讓對面的美軍相信我軍的戰略意圖是要攻下漢城。而那些正在進攻的戰士們卻全都不知道這一點,他們中大多數人直到戰死了也不知道這次進攻的真正意圖。
“急行軍!繼續前進”。褚團長的命令由戰士們一聲一聲傳了下來,於是隊伍就改變了一個方向。轉爲向東行軍!
“咋還走哩?”有些戰士不由犯嘀咕了:“這不是都到漢城了嗎?”
只有我心裡明白,在這裡擔任佯攻任務的是志願軍第十九兵團的63、四、歷軍和人民軍第一軍團。只佯攻的部隊就有十幾萬人,這隻怕是在我軍的戰史上也是前所未有的。
而像我所在的的軍這樣在朝鮮打過前四次戰役的老部隊,當然就會轉到東線參加到主攻僞軍的大軍裡去,因爲我們這些部隊在朝鮮打過四次戰役,作戰經驗比剛入朝的部隊在豐富,地形上也比他們熟悉。
戰士們還在小聲議論着什麼。不料前方卻傳下了一狠狠筷子讓戰士們咬着,戰士們都明白這是什麼意思,於是個個都咬着筷子默不作聲地在夜色裡趕路。
我們很快就在幾名人民軍嚮導的帶領下走進了森林,槍炮聲越來越一路上到處都是志願軍戰士趕路時留下的腳印和折斷的樹枝。這讓我意識到在大部隊已經走在我們前面了。
曾經我一直想不明白,這一仗秘密東移的志願軍部隊一共有兩個兵團將近二十萬人,這麼龐大的一支部隊,往東行走一百多公里而不讓擁有先進偵察設備的美軍發覺,無論如何都是件難以想像的事情。現在我才明白,原來這麼一支此八的隊伍轉移竟然老的都是山路。??????????我記得上回從漢城轉移到東線打橫城反擊仗時,才用了三天時間,這一回卻是爲了隱蔽行蹤,一聽到一點點飛機的聲音就要馬上藏好,以至於整整用了五天的時間纔到達目的貴屯裡。
要是平時這五天的行軍還算不上什麼。但是我那全身的傷啊,偏偏又是沒走幾步一聽到飛機的聲音就要趴下,只疼得我在心裡真罵娘!
不過好在我營裡有個。戰士懂得些草藥。一路上留着神抽空拔了不少。等到天亮休息時就搗爛了給我敷上,沒過兩天還真好了不少。只不過好久沒洗澡,這下又給這傷藥一弄,全身都是一股酸臭,哥加一點淡淡的藥味,就連我自己都有些受不了,但是聞着聞着,慢慢也就習慣了。反正除了那些補充兵外,志願軍們大多都有一個多月沒洗澡了,誰還不都是一個樣。
來到了目的地,早就有人民軍的戰士爲我們挖好了坑道,我們一到這裡就像是偷渡客一樣被藏了起來,再看看人民軍挖的坑道,那跟擅長土木作業的志願軍挖的還真沒得比,支撐的原木少、不堅固不說,還這裡突一塊那裡四一塊的不成樣子。再加上志願軍們這一身破破爛爛外加髒兮兮的棉襖,外加一個用竹筒製成的煤油燈,搞得我們就像住在山洞裡的難民。
但是有總比沒有的好,畢竟是別人花的力氣,戰士們也沒有什麼怨言,全團按連隊分別鑽進了十幾個坑道里。
躲在坑道里揉着還在隱隱作疼的傷口,心裡就想着,這朝鮮人取的這地名要麼就是什麼什麼洞啊,什麼什麼裡啊,難不成這些傢伙的祖先早就知道有現在的一戰,暗示他們全都要躲在洞裡?
正想着坑道夕、突然傳來了幾聲敬禮聲,聽這派頭似乎是來了個來頭不小的官。果然不過一會兒就有一位人民軍的翻譯跑了進來,用生硬的漢語叫道:“我們團長金川暢來視察了,同志們起立迎接!”
一聽這話戰士們都不由愣了,個個大眼瞪着小眼不明白是怎麼回事。雖說這上頭有命令,志願軍與人民軍軍銜是互相承認的,也就是說志願軍團長到人民軍裡也是團長,人民軍團長到志願軍裡也是團長,但是咱們志願軍裡就是師長也沒有這樣的派頭啊!
“都起幕迎接啊!”翻澤官同樣也是一副疑惑的樣子,他似乎是在奇怪我們這支部隊怎麼就這麼不守軍紀來着。
我心下暗想還是入鄉隨俗吧,畢竟咱們這還是在他們的地頭上,於是就連喊了兩聲口令:
“全體起立!”
“立正
戰士們刷的一聲就在坑道內排成一列站好!
不一會兒就有一名穿着馬褲、踩着靴子、腰椅一把託卡列夫手槍的軍官揹着雙手走了進來,想來也是那名翻澤嘴裡說的人民軍團長金”暢。
還別說,所謂人靠衣裝,他那樣子還真比咱們志願軍威風了許多,再加上身後跟着兩名同樣也是穿着筆挺的軍裝的警衛員,這一下子就把毒願軍給比了下去了。
這位人民軍團長一走進坑道口,我就看見他皺了皺眉頭,我心下不由暗笑,想來也是被志願軍們身上的味道給薰的,看來這人民軍的團長還是很嬌氣的嘛!
шωш▪ Tтkǎ n▪ ¢Ο “同志們好”。這是他走進來的第一句話,我注意到他本來想要與我們握手,但是一看到志願軍們髒兮兮的樣子又把手縮了回去。
“同志們!”這位團長一邊說着,那位翻澤就一邊把他的話翻澤成中文:“我代表朝鮮人民感謝你們對人民軍伸出了援助之手,感謝你們參加了這場正義的戰爭,爲把我們共同的敵人美帝國主義趕出朝鮮而共同奮戰,中朝友誼萬歲!金日成將軍萬歲!”
我知道這時候戰士們也應該跟着喊“中朝友誼萬歲!金日成將軍萬歲”。但是戰士們哪裡有受過這樣的練,還是愣愣地不知道說什麼。
金”暢等了好一會兒也不見戰士們跟着喊口號,不由一陣尷尬,接着看了看志願軍戰士們衣冠不整的樣子,搖了搖頭帶着不屑的語氣調侃道:“這樣的軍隊也能打仗?我看就跟咱們的游擊隊差不多!”
其它的幾個人民軍的聽着也很配合的跟着笑了起來,我一聽就火了。挺身就朝那金川暢敬了個禮,用朝鮮語回答道:“報告金團長,你們一路都打到鴨綠江了!我們的確沒你們那麼能打仗!”
“你!”金川暢哪還會聽不懂我話裡的意思,再加上沒想到我會說朝鮮話,不由大感沒趣,只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臨走前揮着拳頭在我面前比戈了下:“能不能打,戰場上試試才知道”。
試就試,誰怕誰啊!看着他們離開的背影我不由一陣苦笑,仗都打到這份上了,這朝鮮人民軍還會看不起咱們志願軍,這都是什麼跟什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