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團長”另一名電話兵也擡起頭來說道:“師長問我們爲什麼還沒有開始進攻,還說如果是打不了,就換638團來……”?
“他娘滴”趙團長狠狠一拳頭打在了桌面上的地圖上,回答道:“誰說打不了了?我這就帶兵上去打”?
“團長不能亂來……”見此我和王政委趕忙上去阻攔。?
“崔連長”趙團長轉身對我說道:“昨晚你們已經打了一場勝仗了,輪也該輪到我們了你啥都別說,咱們團也不能老懶着你們打勝仗,也該是我們表現的時候了”?
說着也不說話,板着一張臉轉身就走出了巖洞。?
“唉”我不由嘆了一口氣,這大白天的去打鬼屯炮臺,那還不是跟找死差不多。?
“瞧瞧吧”王政委拿起了幾張電報在手裡抖了抖,有些氣憤的說道:“這些都是上級命令我們攻打炮臺的電報,不……這不是電報,這都是催命符”?
“不行我得到戰場上去看看”見攔不住趙團長,我在團部裡也坐不住了。?
王政委點了點頭,說道:“小心點,也許還能發現點什麼情況,想到什麼好辦法來對付。團部就交給我這個老頭子了”?
朝王政委敬了個禮後,就提着步槍往戰場上走。?
一路上到處都是解放軍戰士往來奔走的身影,有的在揹着彈藥,有的在準備僞裝,也有的在忙着架炮,一副山雨欲來風滿樓的緊張樣子。?
我想在人羣中找到趙團長再勸一勸,但叢林中到處都是人,找了老半天問了好幾名戰士終歸還是沒有找到,最後也只好作罷。?
其實,我想即使是找到趙團長也是再勸他也是沒用的,我要說的那些道理趙團長何嘗又不知道。但是這一場仗卻又是不得不打,因爲這一場戰不是爲了攻下鬼屯炮臺而打的,而是要打給那些坐在辦公室裡用尺子量地圖的上級指揮員看的。?
也許在他們的眼裡,這平頂山不過就是一個小高地,這鬼屯炮臺不過就是一個大點的碉堡,一個團外加我們這些援軍,還有幾乎是全師的火炮都集中在這裡,怎麼還會打不下這屁股大的地方?
他們不清楚實際情況不奇怪,畢竟他們沒有親自來到戰場上視察;他們不知道運用合理的戰術也不奇怪,畢竟他們的思想已經受到了所謂的“精神原子彈“的毒害;他們不知道戰士們流血犧牲的苦也不奇怪,畢竟斷手斷腳甚至丟掉性命的不是他們……?
但是,這所有的一切,都不能成爲他們草菅人命的理由。只是因爲他們不合適宜的一個命令,戰士們就不知道要付出多大的代價,要獻出多少條寶貴的生命?
可是現在又能做些什麼呢?我什麼也不能做?
看着身邊一個個正在忙碌着的戰士們,我心裡不由又急又恨急的是戰士們很快就要走上明顯沒有成功的希望的戰場,恨的是那些不顧實際情況瞎指揮的上級,同時也恨自己,恨自己不能及時的想出更好的辦法進攻炮臺……?
我提着步槍貓着腰朝前一路小跑,正要越過幾名戰士時卻被人叫住了。?
“誒誒誒……你給我站住”一名穿着幹部服滿臉橫肉的解放軍戰士兇巴巴的指着我叫道:“在說你呢你是哪個部份的,怎麼一點組織性紀律性都沒有,沒聽到命令是潛伏準備戰鬥嗎?你一個人上去找死啊?”?
我有點無奈的回頭看了他一眼,隨後就開始爲難起來。我纔剛到這637團不過一天的時間,這團裡的認識我的人也只有營級以上的幹部,這下不知道該怎麼跟他說了。?
“許連長”好在一名通訊兵好像見過我,湊了上來附在那名幹部的耳邊小聲說道:“他好像就是639團增援部隊的崔連長……”?
“什麼崔連長不崔連長的……一個連長就能不服從命令……啥?崔連長?”滿臉橫肉的戰士老半天才反應過來,帶着懷疑的眼光看了看通訊兵,在通訊兵很肯定的點了點頭之後,他幾步就跑到我面前挺身道:“崔連長好我是三營二連連長許義國”?
“你好”我與他握了握手,說道:“我想上去看看情況,沒什麼問題吧”?
“當然……當然沒問題”許連長憨笑着:“不過,上面危險……這樣,還是我陪你一塊上去吧有什麼事也好有個照應”?
我的心思全然沒在這,同時也不想浪費時間,也沒多想就點了點頭。?
話說這許連長是個連長,我也是個連長,我們倆應該是個同級別的應該誰也不的叼誰纔對。但不知道爲什麼,我很自然的就用一種上級對着下級的態度對他,他也很自然的就用一種下級對待上級的態度對我……?
也許在戰士們的眼裡,我這個管着兩個營長特別其中還有一個坦克營營長的連長,早就不是個連長那麼簡單了?
只是我很快就爲帶上了許義國這個連長而後悔了,因爲他一路都在我旁這滔滔不絕的說着:“崔連長,昨晚那場仗可打得真漂亮咱們全團的人都在說着呢,都說你們這些援軍一到,也不怎麼的整場戰翻了個了?開始誰都沒想到這仗能打成這個樣子對了,崔連長……剛纔俺不知道是你,您別見怪啊嘿嘿……這下俺也是個名人了,回頭跟別人一說,俺跟崔連長一塊去視察過敵情,那還不羨慕死他們……”?
我不由有些好笑的回頭瞪了他一眼,馬上就讓他把剩下的話都憋了回去。?
“就到前線了”我說:“有話回頭再說,注意敵情,子彈可不長眼”?
“是”許連長微微一挺身應着,還真像個我的部下。?
在小路上拐了一個彎,無名高地、火車站和平頂山就隱隱約約的出現在了我樹木的間隙之中。我小心的在一棵樹後趴下,然後向前爬了幾米來到一個視野較爲開闊的地方,就小心翼翼的抽出望遠鏡觀察着昨晚的戰場。?
無名高地已經成了一片不毛之地,除了隱隱的幾灘鮮血、幾具屍體和一些亂七八糟的鐵絲網之外什麼也沒有。而火車站則是一片凌亂,放眼望去,整個戰場一片狼籍。彎曲的鐵軌,散亂的貨物和七零八落的油桶,依然冒着火的車廂,倒塌的房舍,敵我雙方的屍體,冒着青煙的彈坑,還有一個個燒得焦黑的坦克殘駭……真是滿目蒼夷,慘烈無比?
突然,幾名進入我望遠鏡光圈的越軍讓我不由感到些意外。?
在這戰場上看到越軍並不奇怪,畢竟這裡昨晚還是發生過一場大仗,就算我們搜索得十分仔細,也不可能會將所有的殘敵都消滅得一乾二淨。我奇怪的是,這幾名越軍個個都軍容整潔,軍裝即沒有污漬也沒有破損,而且精神狀態也很好。?
這不應該啊不管怎麼說昨晚也是混戰一場,他們如果在這戰場上躲藏了一夜到現在纔出來,不可能會這副乾淨的樣子,也不可能會有這種精神狀態的。所以……我大膽的猜想他們應該是從炮臺裡出來的越軍,只不過他們出來的時候我沒發現而已。?
這時許連長也在望遠鏡裡發現了那幾名越軍,不由罵了聲:“媽了個巴子滴瞧越鬼子那副囂張樣,崔連長,你等着我去通知迫擊炮連給他來幾炮”?
“等等”我趕忙把他攔了下來說道:“不許打炮,還有,通知其它部隊也不許開槍不許打炮,就說是我說的”?
“嗯”許連長遲疑了下,但最終還是點了點頭,用對講機朝後傳達了命令。?
按說我做爲一個連長,還是沒有資格下這樣的命令的。但現在誰都知道,連趙團長、王政委都聽我的,那別人還能不聽嗎??
越軍一共五個,應該說我看到的有五個。無名高地上有兩個,火車站裡有三個。無名高地上的很快就消失在我的視線之中,而火車站的三個,其一舉一動都在我的眼裡。?
看得出來他們的軍事素質很過硬,在彈坑的障礙物裡時而疾走時而躲藏,小心翼翼的朝什麼地方靠近。?
我將望遠鏡順着他們的前進方向望去,接着很快就明白了,他們是的目標是暗道被炸燬的部位。?
沒理由啊他們要到暗道被炸燬的地方去幹什麼呢?難道是想把暗道挖通?可是他們明知道我們已經將暗道從好幾個部位炸燬了啊所謂成事難敗事易,我們這埋下炸藥轟的一聲就炸燬了幾處暗道,就足夠越軍挖上好幾天的了而且他們也明知道,他們一邊挖我們就一邊炸,那什麼時候纔是個頭啊……越軍不會這麼傻吧?
但越軍還是在我疑惑的眼神中跑向了暗道被炸燬的部位並分了開來舉槍警戒。我的望遠鏡緊緊地鎖定了他們,觀察着他們的每一個細節,想了老半天也猜不透他們這是要幹什麼。?
越軍看看四周沒有動靜,其中一名就趴在地上,一會兒用耳朵貼着地面仔細的聽,一會兒又用石頭朝地面敲了幾下……不一會兒,他就滿臉喜色的擡起頭來朝其它兩位越軍點了點頭,接着在那個部位堆了幾塊石頭做記號,就匆匆忙忙的退了回去?
他們撤退的方向果然是平頂山上的鬼屯炮臺,這證明他們的確是從炮臺裡出來的。?
但我對他們的舉動還是感到一頭霧水,用耳朵貼着地面聽……用石頭敲地……好像是在傳遞某種信號,在給誰傳遞信號呢??
地下有人?
我很快就明白過來了,肯定是還有越軍被困在被炸燬的暗道裡,而且……這被困在暗道裡的越軍還很有可能有一個或是幾個是重量級的人物,否則他們也不會冒着這個危險走出炮臺營救。?
想了想昨晚的戰鬥,我就越來越覺得有這個可能了。昨晚我軍首先是炸燬了無名高地的坑道,然後再對無名高地發起炮轟。在這個時候,越軍肯定會下意識的撤進暗道裡躲避轟炸。但他們沒想到的是,還沒等他們來得急出去展開兵力,另一頭的出口又被炸了,於是他們就只能憋在裡頭等着人去救……?
剛纔那幾名越軍肯定是出來尋找他們的位置,並做好記號等着晚上乘着夜色出來救他們來的?
想到這裡我不由計上心來,趕忙問身旁的許義國道:“你們計劃什麼時候發起進攻的?”?
“不知道”許義國搖了搖頭:“團長只說是等信號彈,估計他要時間讓炮兵做好準備吧怎麼說也要打上一陣炮……”?
“我不管你用什麼方法,一定要在開戰之前找到趙團長”我着急的說道:“並報告趙團長我有急事找他,無論如何也不能開打”?
“是”?
“等等”許義國剛要走的時候,我又叫住了他,我擔心趙團長那牛脾氣上來,還是會不顧一切的開打,於是就加了一句道:“你告訴他我已經找到打下炮臺的方法了,如果開打我的辦法就不靈嘍讓他無論如何也要停下來……”?
“真的啊?”聽着許義國就瞪大了個眼睛滿臉不信的看着我:“你真的有打下炮臺的辦法?什麼辦法先說一聲……”?
“快去”我不耐煩的說着。?
“是”許義國也不敢再多嘴,掉了個頭就飛快的往後爬去。?
其實,情況並沒有我剛纔說的那麼嚴重,一旦開打了我這辦法就不靈了。只是我既然已經想到了辦法,自然就不會再讓戰士們做那些無謂的犧牲了。如果都這樣還不能阻止這場流血事件,那我還不成了罪人了我。?
提着步槍偷偷摸摸的往回爬,直到拐了一個彎確定敵人看不到我之後,纔敢站起身來小心翼翼的貓着腰往回跑。還沒跑回駐地,就看見趙團長滿頭大汗的跑上前來一把就抓住了我的手:“崔連長,你真的想到辦法了?好傢伙,我差點就下命令開打了就差那麼一分鐘,否則就真有可能壞事了說說,是什麼辦法?”?
我朝周圍看了看,說道:“還是到團部說吧”?
趙團長呵呵笑着一拍腦袋:“對對,去團部說你看看我這人……”?
我幾乎是被趙團長一路給拖到了團部的地圖前,將我按在了椅子上坐好後,早已滿頭大汗的趙團長就因殷勤的又是端茶又是倒水的,只看得王政委莫名其妙的。?
“你們這是……怎麼了?”王政委苦笑着問道。?
“崔連長說……他有辦法打下炮臺了”趙團長還是掩不住他發自內心的喜悅。?
是啊本來是要硬着頭皮發起進攻的,本來是要死傷一大批戰士的,但突然間卻出現了希望,不管是誰都會高興的。?
“真的有辦法?”王政委給我打了眼色。?
我知道王政委的意思,他以爲我是爲了讓趙團長不盲目開戰,所以用的是權宜之計呢?
我心中有底自然就不擔心這個了,呵呵一笑,就指着地圖上暗道的位置說道:“這是越鬼子的暗道通往火車站的。通往無名高地的也有一條……”?
“就這?”趙團長和王政委兩人不由面面相覷。?
特別是趙團長,臉漲紅得都跟豬肝似的,忍不住說道:“這兩條暗道咱們早就知道了,昨晚還把它們都給炸了不是?這……這算是什麼辦法?”?
“昨晚我們的確是把它們炸了”我不慌不忙的說道:“但是我們不知道里面還有人”?
“裡面還有人?”趙團長和王政委不由疑惑的望着我。?
“對啊”我不緊不慢的說道:“昨晚我們把暗道炸成了幾截,我們沒想到的是,這幾截暗道裡封着不少的越鬼子”?
“就算這是真的吧那跟打炮臺能有啥關係?”趙團長還是有些不明白。?
“關係就在於……”我笑道:“越軍已經偵察到了他們的位置,晚上還會來把他們救出去”?
“救就救”趙團長還是不明就裡,沒好氣的回答道:“咱們大不了就多幹掉些越鬼子,還是拿炮臺沒轍”?
趙團長雖是不明白,但王政委的眼睛就已經亮了起來。?
“這裡頭的關係可大了”我接着說道:“那越軍什麼時候行動我們不知道,但我們可以搞點動靜讓越軍不敢太早行動然後我們就可以搶在越軍的前頭先把那些困在暗道裡頭的越鬼子給‘救’出來……”?
“把越鬼子給救出來?”趙團長是越聽越迷糊。?
“對對對……”王政委哈哈大笑道:“把暗道裡頭的越鬼子‘救’出來以後,我們再躲進暗道裡等着越鬼子來‘救’我們”?
“你們……你們這都在說什麼來着?都瘋了吧”?
“沒瘋沒瘋”王政委拍着我的肩膀笑道:“崔連長的辦法好哇越鬼子救着救着,就把我們給救到炮臺裡去了”?
趙團長聞言不由一愣,接着很快就想明白了箇中的道理,不由興奮地一拍腦袋:“唉喲喂真他媽的妙計,崔連長你這都要趕上諸葛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