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長!一班長犧牲!”
“排長!華紅軍犧牲!”
“石衛國犧牲!”
“徐小杰犧牲!”
“五班長負傷!”
“六班長重傷!”
……
戰火焰天。沒有誰能準確地說出誰犧牲了、誰受傷了,傷亡數字一個個地報上來,戰士們一個個地倒下,作爲一個指揮員,汪洋此時的充滿了無奈,任誰看到部下一個個地倒在眼前,沒有誰會視若無睹。
轟隆之聲不絕,炮火彈雨籠罩着整個戰場,小王的犧牲只是數千將士的一個畫面而已,汪洋不知道還會有多少戰士倒下,甚至他都不知道他們還能不能活着等到夜幕的降臨。
白天爲什麼會過得如此的緩慢?爲什麼敵人的攻勢就幾乎沒有看到過停止?到底要守到什麼時候?
援軍會來嗎?
問題是,四十五師還有援軍可派嗎?
戰士們可能不清楚,可是由於汪洋的身份不同,他其實早就知道當他們衝上這個陣地時,他們這批力量已經是四十五師最後的預備隊了。
不會有援軍了,一切都要靠自己!
就算有?!
汪洋回了回頭,579.9高地和573.3北面高地的後山同樣不時綻放着火光,並且不時還有敵人的偵察機在上空盤旋,如果有部隊前來支援,那麼他們將面臨的第一個巨大的難題就是敵人封鎖性的炮火。
敵人已經發瘋了,面前的579.9高地和573.3北面高地陣地讓他們也殺出了血性。從敵人的衝鋒之中,汪洋甚至可以感覺到敵人似乎不將陣地奪回,他們絕不會善罷甘休的。
看着戰士們的一個個的倒下,他不知道他們現在到底已經打退了多少次敵人的攻擊了,應該最少都有十餘次了吧,可是該死的太陽還在當空照射,離黑夜還有很長的一段距離,我們還能守住陣地嗎?我們還有堅持嗎?
到處都是敵人的,到處都是炮火,志願軍戰士們都在不顧一切地向敵人發動猛攻,可是汪洋作爲指揮員想得不得不更多。
看着葉城在前面拼命地與美國鬼子衝殺,看着整個陣地上一片硝煙瀰漫,汪洋心裡滴着血地聽着戰士們一傳來的報告之聲,情況只能說是越來越糟。
巨大的傷亡對防禦陣地造成了很大的打擊,敵人太多了,火力太猛了,打不完的敵人,數不盡的彈雨,還有四處響起的爆炸震動着汪洋的心。
從開始守衛陣地的戰士們還能對丟失的陣地進行一些反衝擊,到現在所有的戰士都不得不被迫採用的是交替防禦、匍匐前進接敵的方式,人員分散的很開,全部隱蔽在那怕可以容半個身子的彈坑防禦之中。
陣地上已經沒有像樣的防禦點了,所有防禦陣地逐個被敵人的強大兵力和火力所滲透。剛剛衝上陣地的戰士們打到現在已經不到一半了,這種慘烈的傷亡相當讓人崩潰。
一個師的兵力啊,打到如此的情況,汪洋直覺得自己心在滴血。
誰都知道陣地防禦不好打,作爲一個特種隊員,作爲一個靈活機動的狙擊手,汪洋更是知道不應該去打防禦戰,可是這場防禦戰真的不一樣啊,從志司到十五軍軍指揮所下達到最前沿,將士們得到的都是死命令,579.9高地和573.3北面高地陣地地不能丟棄,要不惜一切代價守住。
對於這個問題的重要性,汪洋還是非常清楚的,579.9高地和573.3北面高地是如今志願軍戰線上唯一的一個突出部,直插敵人的防禦陣地之中,居高臨下,而且對‘聯合國軍’有着壓制性的優勢,一旦這個前沿失去,那就失去了戰鬥的主動權。
更何況,579.9高地和573.3北面高地就相當於整個五聖山防禦陣線的前頭堡,一旦579.9高地和573.3北面高地不保,那麼五聖山整個防禦陣地也非常的危險,再向後就是過了三八線的大片平原,最適合敵人的坦克衝擊,我軍幾乎無險可守,丟失上甘嶺陣地,丟失五聖山陣地,絕不意味着只丟了一個小小的山頭而已,失去的可能是廣闊的土地。而這種陣地的丟失對於現在正在進行的板門店談判絕對是災難性的。
汪洋雖然沒有機會站到秦基偉將軍那樣的高度去看待問題,可是他因爲經常和志願軍總參部打交道,對整個朝鮮戰局也比一般的戰士也要了解很多,他深深地知道579.9高地和573.3北面高地的重要性,那怕只要有一點點辦法汪洋都不會輕言放棄的。
“陣地不能丟,可是也絕不能這樣守下去!敵人太多了,火力太猛,我們守不住!”
“再拼下去,陣地上的戰士們都會被打光的!”
“必須要想別的方法來拯救戰局,我們不能這樣消耗最後的力量!”、
心急如焚地看着戰場上發生的一切,汪洋的心裡無疑是最痛苦的,當個指揮員果然比當一個單純的戰鬥人員要痛苦很多,有時他的一個抉擇就可以決定很多戰士的生死,爲了對陣地,爲了對戰士們的負責,有時他必須要思考很多。
“隊長,讓我帶着人給鬼子打個反衝擊吧!我一定將這些王八蛋殺下去!”
六號陣地丟了,葉城殺紅了眼在汪洋的耳邊大聲地吼聲,可是此時汪洋的臉色一片鐵青,在耀眼的炮火之下,他的眼神像魔神一樣的可怕。
“連……連長,我還能上,讓我前去防守吧,我死也不會讓鬼子再上前一步!”
一個七連受傷了的戰士被敵人的炮火震暈,當作傷員擡到了後方,此時他臉色蒼白可是眼裡滿是戰意地炯炯看着汪洋向他請着戰,汪洋臉色如鐵,緊閉着嘴卻一言不發,似乎在做着艱難的選擇。
“連長,七號陣地敵人的火力太猛了,我們要支援一下。否則守不住了……”
戰場如火,現在與敵人交鋒最近的七號陣地上,賈鋒和史東來他們已經殺得驚天動地,敵人有時衝上來的距離,讓他們都可以和敵人進行短距離的刺刀拼殺,志願軍戰士們在敵人的人海陣勢的攻襲下,眼看就要守不住了,七連被汪洋臨時任命的三排長劉三喜眼裡冒着火,向汪洋求着戰。
“報仇!”
“守住英雄用生命換回來的陣地!”
“向黃繼光同志學習!”
慘烈的戰場上每一個志願軍戰士怯戰,每個戰士們的臉上都視死如歸,每個矯健的身影都在忘死地向敵人噴射出憤怒之火,戰鬥打得太艱苦了,戰鬥也真正地打出了我志願軍不朽的軍魂。
可是,這樣拼下去值麼?
不可能的,這樣打下去,不可能守住陣地的,最後只能拼光最後一個戰士,雖然可以拉上許多敵人墊背,但不可否認的是在敵人的如此堅決的衝鋒下,在敵人如此不甘心的情況下,防禦陣地的戰士們最後一定會流盡最後一滴血,陣地最終還是會失去!
這樣的打下去,值麼?作爲一個指揮員,我應該怎麼辦!
“七號陣地撤回來!”
“向其他陣地上的兄弟部隊發出信號,我們撤入坑道!”
目光一閃,眼裡閃過一絲剛毅,汪洋在經過了痛苦的抉擇後終於作出了決定,但他的決定讓陣地上所的戰士們都爲之目瞪口呆。
“隊長,不……”
葉城用難置信的目光瞪着汪洋,看着身邊的戰士們一個個倒下,他只想將陣地下的敵人全中消滅,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天不怕地不怕的隊長竟然會下達這樣的命令,他幾乎是怒吼着說道:
“不!不能撤退,我們要爲死去的戰士們復仇!~”
“連長,不能撤啊,這是兄弟們用鮮血換來的陣地。我們不可以這麼放棄!”
七連受傷的戰士目光迸裂,幾乎是要流出血來,他痛吼着不理解汪洋這命令。
“連長,上級命令我們不惜一切代價要守住陣地的,我們不能撤,如果撤下去,會受到軍法罰的!”
七連三排長劉三喜眼光裡有不甘,他想起離開四十五師指揮所時崔建功師長對他們期待的目光,就對汪洋的決定充滿了反對的意見。戰死沙場他不怕,可是他絕不希望有一天有人說他們七連是防禦陣地失敗部隊,說他們是敗陣之師。
“服從命令!”
聽到了戰士們悲層的質疑之聲,可是此時的汪洋已經下定了決心,他一返頭看着三排長劉三喜然後肯定地向他說道:“如果到時上級追究責任,由我一個人來負責!”
“你能負得了這個責嗎?如果丟失了579.9高地和573.3北面高地,我們的身後就是千千萬萬的朝鮮人民,到時我們無險可守,將全整個戰線都動搖的!”
葉城和史東來他們聽到汪洋堅定的話語之後,都立即選擇了服從,畢竟對汪洋的信任已經讓他們銘刻到了骨子當中,下意識的服從汪洋的命令已經成爲了他們的本能,但是作爲汪洋剛帶領的七連將士,還有七連的三排長劉三喜卻並不買汪洋的帳,他大聲的質疑立即吸引了戰場上所有將士的目光。
“我能負得了這個責!”
一聲大吼響起在戰場上,汪洋霍地一下站直的身體,這時他不顧陣地上的彈雨傲然擡起了頭,他幾乎是瞪着三排長劉三喜,然後無比悲憤地指着戰場上那些已經犧牲的戰士們大聲喊道:
“看到了下面的敵人了嗎?看到了我們犧牲的戰士了嗎?我們每個戰士都是好樣的,他們每倒下一個都會讓大批的敵人死在槍口下……”
“可是!這樣又能如何?最後的結果,我們都知道,敵人太多了,就算我們消滅了再多的敵人。我們最終還是會被敵人打得全軍覆沒,同樣丟失陣地的!”
汪洋的聲音就像獅子吼一般震驚了陣地上,讓陣地上熱血沸騰的戰士們大腦立即爲之一清,汪洋深吸了一口氣,他要的就是這種效果,然後又大聲說道:
“可是如果我們暫避敵人的鋒芒,我們躲入坑道之內,只要我們還有一人活着,還有一人能在坑道內給敵人制造麻煩,那我們的陣地就不算全部丟失,我們就有勝利的希望,如果是你,你會怎麼選擇!”
戰士們的仇恨之心,對敵人的痛恨,對陣地的依戀汪洋都清楚,可是戰爭光憑着一身熱血是不行的,陣地戰雖然不是狙擊戰,但是並不是不可以靈活機動的防禦,十五個連隊都投入了戰場,所有的戰士們都知道這是四十五師最後的力量了,其他的六個連隊還有上甘嶺其他的陣地上守衛,是不可能放棄的,所以他們才拼着命要守住陣地,甚至沒有人想過撤退。
但是,在這種情況下,在面對敵人如此兇狠的情況下,誰都知道再守下去只能說是消耗一點敵人的力量而已,最後陣地還得丟失,一旦採用了汪洋現在的法子呢,陣地雖然丟失,可是人還在啊,這種想法一衝入戰士們的腦中,一下子似乎給大家找到了一點了什麼感覺。
人在陣地在,人亡陣地失!
這可是當年毛主席在紅軍長征時期就講過的道理,正是在這種英明的戰略指揮下,解放軍才能以弱勝強,打敗了國民黨,打退了日本侵略者,同樣如果指揮正確,又怎麼不可能打退面前的美帝國主義呢?很多新戰士不明白,可是老戰士們一聽心裡就明白了。
“隊長,我們支持你的決定!”
“連長,有責任一起背吧,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史東來和三排長劉三喜立即明白了汪洋的心意,大家想通了這個道理,同時也就感覺看到了希望,保存實力,在坑道中消耗敵人的力量,同樣也沒有讓陣地失去,這個做法在昨天和明天都非常的成功,此時汪洋說出來就好像給大家打開了一扇新的窗口,汪洋的話就好像在大家發燒的大腦中灑了一蓬清涼,讓他們有了短暫的思考能力,立即明白了汪洋的用心良苦。
“好的,那就隨我撤入三號坑道,看我們在坑道里面對敵人大鬧天空吧!就不信鬥不過他們!”
汪洋的計劃當然不止這些,一聽到戰士們都支持了他的決定,他自信的一笑,在這個最危險的時刻,有時候更能鍛煉出一批強大的狙擊手來,他發誓要讓這片陣地變成敵人的墳墓,變成一座隨時將要噴發的火山口,看敵人如何能在這個陣地上守下去。
“發信號,給其他幾個連隊通知!”
“敵人封鎖了後山,我們的情況不能讓上級知道,現在電話線也給炸斷了!”
“讓電臺給指揮部傳遞消息!”
“……”
一旦決定了戰鬥意圖,戰士們紛紛地行動了起來,579.9高地和573.3北面高地上的幾個連隊很快就得到了汪洋的決定,而後方的指揮部也知道了汪洋的意圖,面對着潮涌而來的敵人,汪洋決心利用坑道防禦,等待着後方的支援,汪洋非常相信,579.9高地和573.3北面高地陣地的重要性,四十五師可能沒有機動力量了,可是十五軍的秦基偉軍長絕不會看着579.9高地和573.3北面高地陣地失陷的。
“三排,跟着我一起留下來,我們守住最後的三號陣地!”
雖然說決定撤退了,可是將士們還是不能一窩蜂的全部就這樣退下去,579.9高地的三號陣地位置險要,相對來說利於防禦,同樣這裡也是579.9高地陣地上的最重要置高點,一旦敵人佔領了這裡就會給573.3北面高地陣地造成直接威脅。
“傷員一律撤入坑道,三排還能戰鬥的戰士跟隨我一起給洋鬼子們一點顏色看看。”
汪洋看到573.3北面高地陣地上的八連和六連雖然說也守得非常的艱苦了,可是他們還沒有做好撤入坑道的準備,如果三號陣地也丟了,這邊下去的敵人一定會給他們造成重大的傷亡,三號陣地暫時不能失去,一是要給七連的戰士們撤入坑道創造時間,同樣也得爲573.3北面高地陣地上的戰士們創造時間。
“放心吧,連長!”
三排長劉三喜爲開始對汪洋的質疑感覺到心存愧疚,此時他一聲吼抓志了一挺輕機槍就佔領了三號陣地上一個重要的防禦點,他大聲地吼道:
“只要我們三排還有一人在,那敵人一定不能讓陣地的!”
“好!打他們個落花流水,暫時大家都不要開他,作好隱蔽,讓敵人以爲我們已經撤退了,再打他們個偷襲!”
汪洋目光如電,他看到敵人幾乎在沒有受到抵抗的情況下就奪取了七號陣地和十號陣地,敵人可能都以爲我七連將士已經全部撤退,一個個臉上帶着喜悅的笑意正向最後的三號陣地衝來,他靈機一動,立即向戰士們下達了命令,準備打敵人一個措手不及!
“保持陣地上的安靜,將子彈上膛,準備好手榴彈!”
三排長劉三喜一下子就明白了汪洋的意思,看到汪洋在如此緊張的戰鬥中還能保持如此清醒的頭腦,他着實佩服汪洋的臨戰指揮能力,立即向三排的戰士們提了個醒,戰士們們立即就知機地一下子伏了下來,然後陣地上陡然間槍聲手榴彈聲一下子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只等敵人前來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