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要走嗎?”一條玉臂從帳子裡伸出來,拉着我的衣袖。
“我家管教甚嚴,不能長留。來,香一個。”
“公子壞死了,總這麼哄我。也不知道哪個有福氣的,日後得到公子垂青。”
“小憐越來越會說話了。”一陣調笑後,我穿上鞋走出去。
走在大街上,拂拂衣袖,這一天又是逍遙自在。
“公子,”吉慶跑過來,扶我上了車,“公子還要去哪兒?”
“去陳柺子家。”
“知道了。”吉慶吩咐老吳,“去萬順樓。”
倚在車箱裡,吉慶給我捶背,閉上眼睛,總算活過來了。
我這種人,總得讓自己過得自在些,難不成每日裡起五更爬半人夜的操勞累死?
我沒有大志向,升官發財的全不沾邊。
也從沒想過要壞過誰,踩着別人的肩膀爬上去。
至少我不會臨死時對膝下兒女說,我這一切可都是爲了你啊,我累死累活,苦把苦業的給你們掙下這筆家業,你們可要對得起我啊之類的。
子孫自有子孫福,他能成個什麼得靠自己。就是他天生不成器,連瓦罐都作不成硬要作個尿罐兒,那也是沒辦法的事。
身邊紈袴子弟見多了。俗語說得好,老的能掙小的能花。諾大一個基業敗得精光的,有的是這樣的孝子賢孫。
光祿大夫張良的孫子張佑寶不是欠前後欠了我五百多兩,他家教比我還嚴,哪有這麼多錢賠。只好把自己爺爺的書畫古玩偷來給我頂賬。
嘆口氣,我活着又是爲了什麼呢?
下了車剛要進去,覺得有人在背後瞅我,沒等回頭,“玉卿,許久不見,別來無恙?”
轉身一看,一身紅衣,俊美無雙,身邊美婢俊奴圍着的,是死黨長樂侯趙玉鏡。
可是他旁邊站着的人更顯眼。
雪白的衣角在風中飛揚,與趙玉鏡的紅衣一比,更顯得靈秀清麗,容顏如玉。
正是讓我恨得牙癢癢的齊鳳翔不是?
“啊,是小侯爺。失禮失禮。”
“說過多少遍了,人前也只叫我名字就是,何必這般拘禮,倒叫我無顏以對了。”
“玉卿,快來見過齊少宰。”趙玉鏡好心提醒我。
我無法,只得淺行了一禮。
齊鳳翔似笑非笑,長袖飄飄,更顯得玉樹臨風。
可在我眼裡就象一條咬人不露齒的狗。
“玉卿又要去摸牌嗎?要不是我現在有事,一定陪你玩二把。”
“好啊。”我正要走,“我家纔來了幾個美貌歌姬,歌舞絕倫。正好又做了條新式畫舫,我約個日子,與玉卿同遊這春日美景怎麼樣?”
“只約我一個嗎?還有誰?”
“我等把李夢原他們都叫來,到時候上門請你就是。啊,”趙玉鏡想起來,“齊兄若閒來無事,一齊同樂如何?”
我拉下臉,齊鳳翔要去,哪個還敢去?
齊鳳翔微笑,“多謝趙兄,只是我清靜慣了,不喜歡熱鬧。”
他還知道好歹。
“我先告辭了。”扭頭往對面萬順樓大門邁,還沒進門就被人揪住。
“顏玉卿,你還敢到這兒來!”胸口一緊,看清楚是張佑寶的哥哥雲騎尉張佑天。
“放開我,你要幹什麼?”
“幹什麼?”一拳打在我面門上,鼻子一酸,一股熱流流下來。
我抹一把,是血。
我尖叫起來,往他身上撞去。
“王八蛋,大白天的你敢明搶,還敢打人!”
吉慶撲過來揪他,被他一甩,摔在牆角,一骨碌爬起來又撲過去,被他踹了幾腳。大喊:“殺人啦!搶劫!”
我撒腿往外跑,他追上來,“顏玉卿,你個黑心的小兔崽子,滿口胡說什麼!你騙我弟弟錢不算,還哄他立下字據偷自家的東西拿出來賣!”
又是一拳,打得我眼發花,嘴上還在硬,“願賭服輸!沒錢還敢出來賭,別說是幾個字畫,就是輸了老婆也活該!”
猛地頭髮被揪住,一個鉢大的拳頭對着我打過來,再打我要死在這兒了。
“啊!”閉上眼。
半天拳頭沒落下,我睜眼一看,幾個如狼似虎的錦衣護衛把他按在地上,“反了反了,這小子要找死嗎。青天白日的敢在大街上打人行搶!”
“把這小子關到衙門裡先打他幾十板子。”
被壓住的張佑天喊起來,“我是殿前雲騎尉,誰敢抓我!唔唔……”
一個護衛兵把一個麻核桃塞進他嘴裡,拍拍手,“雲騎尉怎麼了?你不看看我們是誰!你敢跟齊大人叫號嗎?”
幾個人把他鎖上押走了。
“玉卿,玉卿,你沒事吧?”趙玉鏡跑過來幫我理頭髮整衣服。
“這畜生,得好好治治他。打得玉卿這般狠!”
我被他攙着走進萬順樓一間屋子坐下來,一把抓過他遞的絲帕擦血。
他也幫我擦,“多虧齊兄沒走,讓人制住他。要不然玉卿還不定被打成什麼樣子了。”
吉慶早命僕人端來水幫我洗臉。我才注意到齊鳳翔站在旁邊。嘴角帶着一絲若有若無的笑,完全是一副看笑話的模樣。他爲什麼幫我?
又偏偏叫他看見這副狼狽相。
待回家剛進門,聽見一陣笑聲,進到客廳一看,衛紫英與外公談得正熱烈。
“玉卿,你總算回來了。紫英等了許久了。快,快來見過你大哥。”
我只好進去,衛紫英看着我意味深長一笑,拉着我的手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