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了以後,很快有僕人把鸚鵡送來,一個白色鳳頭,一個紅嘴綠毛的。琴奴着人把鳥掛在連廊下,用蛋黃拌的小米餵它們。
“公子,快過來瞧瞧,這鸚哥有趣極了。”
“是嗎。”
我低頭看着閒書,這東西有什麼稀奇,我家裡也有。不就會學幾句人話嗎。
“公子,你快來瞧,”侍棋過來叫我,“公子看了就知道了。”
我無法,只好走過去。走到掛鳥的金絲架下,琴奴用銀銷子撥撥,“快說啊,快說。”
“哎,爲誰消得人憔悴。”
怪聲怪氣的,我嚇一跳,“這畜生,是誰教的。”
這一聲“哎”拉得挺長,還真象爲情所困的人無可奈何的嘆氣聲。
侍棋笑,“公子往後聽,還有呢。”
“豔舞嬌歌樂未央,天姿風流不尋常。任教醉眼對殘月,始向紗櫥卸晚妝。”
這分明是我做的詩,當年長樂侯宴請賓客時請我即興賦的。曾經風行一時,歌女們都爭相學唱。隨後這隻鸚鵡又背了幾首,都是我的詩詞。
“就這個嗎?”本來覺得有些興致,聽到後來也沒甚趣味,反而讓我心煩意亂。
我回去懨懨坐下,繼續看書。吃過晚飯後,我獨自站在窗前,晚間有些細雨,聽着雨打芭蕉,真正有些淒涼。
一雙手搭在我肩頭,隨後一個寬廣溫暖的胸懷把我從後面抱住。知道是他,但沒有回頭。
他在我耳邊低語:“玉卿想家了嗎?”
我嘆口氣,“這些日子,父母不知怎樣擔心。”
“我早已寫信送去了,過幾日就到了。母親和外公知道你在我這裡,定然放心,說不定還會叫我好好照顧你呢。”
是的,一定會這麼說的。
“那多謝你了,事事替我想着。”
親着我的耳垂,含糊不清地:“我當然想着你啊,除了你誰能讓我每日裡掛着。”
這話講與別人聽或許信半分,我是半分不信。
扭了扭頭,“很癢啊,放開。”
他鬆開嘴,貼上我的臉,“玉卿這麼怕癢,日後閏房之樂定然有趣得緊。”
日後閏房之樂?
這人無恥且無德。
我發現只要他一來,二個丫頭就離開。擺明了給他倒地方,做那苟且之事。
推開他,“我想睡了。你先走吧。”
“好啊,我陪你去。”
我轉過頭仰看他,“我又沒說要怎樣,你怕什麼?”
他輕笑,“只摟着你不行嗎?”
只好由他給我寬衣鋪好被子,他和衣躺在外面,側過身對着我。兩人貼得這麼近,他呼吸的熱氣都噴到我臉上。那種只有年青雄壯的男性纔有的味道,強烈撲鼻而來。
心中打鼓一般。
“睡吧,你怎麼睜着眼睛?”
撫着我散落在枕邊的長髮,拿起一縷掃着自己面龐,眼裡賊光閃閃,笑:“玉卿的頭髮軟如絲緞,好象你的肌膚一般光滑。”
本來感到羞恥,看着他二隻手指輕輕捏着髮絲中間一剪,居然象刀切豆腐一樣切梢切斷。
不由打了個寒戰。
看他打了個結揣到香袋裡,親了我一下面孔,整整衣襟,“不和你鬧了,你好好睡吧。”
看他走了,半天沒有和眼。
第二日。
“公子”
我正在寫字,“怎麼了。”
“你先放那兒。”
擡頭看,侍棋正吩咐一個小童把一個粉定窯花瓶放在刻漆銀底花鳥圖案的花几上。
“這是堡主讓人從南靖披星戴月一路拉來的上品蘭花,剛纔纔到。還帶着露水呢。”
我說怎麼突然聞到一股甜香。放下筆走過去,想起以前跟衛紫英說過喜歡蘭花來。拈起一朵淡黃色的小花,一蘭在室,滿屋飄香。
“公子,堡主說這瓶是先讓公子看賞,還有許多準備讓花匠栽到咱們院子裡呢。”
“是嗎?”我一回身,忘了手中還有花,“嘩啦”花瓶摔到地上。
“啊,”侍棋跑過來蹲到地上,我站着看她在碎片裡撥弄。
“還好,”她擡起臉雙手捧起花枝對我笑,“公子,只是花瓶碎了,花兒還好好的呢。我再找個瓶子生起來。”
“都扔了。”
她諤然,我轉過身走回書桌,繼續寫我的字。
她怎知道,蘭花本應生在清泉畔邊,幽谷深處,高山之巔,若是養在盆中,也就失去高傲之疏狂,不再能稱得上非獻媚以張揚了。
“堡主。”回頭看衛紫英站在門外,面色凝重向我望來。
沒理他,沾了沾墨,把紙又展開些。
“玉卿,”他走過來站到我旁邊,“夜雨蕭冷,花謝人去春亦休,青燈未滅,又添着西風無數。好詩。只是有些悽切。玉卿才學敏傑,無人能出其右。”
他把着我的肩,把我扳過來面向他,“玉卿,在我眼裡,你好比那蘭花一般高潔,所以我送你娛情逸志。你不喜歡嗎?”
覺得他越來越霸道。
“我只是不喜歡被弄髒的東西。在我的人生中,不能有絲毫污點的存在。”
他眼中的光亮一霎暗淡,定定看着我,鬆開手。
我微笑,“衛大哥,這首詩還沒做完,你幫我續下去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