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房見沙鋒剛用過飯，吉慶打來水他正洗手。
我在旁看着，其實很喜歡看他默不作聲的樣子，動作優雅，顯然受過極好教養。衛紫英教出的人又怎麼會差了。
沙鋒洗完也正準備躺下，我走過去也躺在他旁邊。
“不知道衛大哥怎麼樣。”
他摟着我道：“想必沒事。”
稍躺了會兒，看着沙鋒沉睡，想來昨天一晚沒休息好，我輕輕從牀上下來，想叫吉慶跟着我去。
剛下地沙鋒就醒來，看他準備起身，我連忙道：“你睡你的，又沒有什麼大事，不用陪我。”
他想了想，“你若不回來，我去找你。”
“好。”臨走我回頭看他，笑道：“我再不回來你把齊府翻個底朝天我也不管。”
在車上我看吉慶衣服上拴着一個新的比目魚掛墜兒，眼睛是珍珠的，拿過來看了，“做工倒細緻。哪來的？我好象沒給過你這個。”
“是昨天齊府派人送我的。還有一副玉釦子，一個金挑牙，二個汗巾並幾件衣服。”
“雖不值什麼錢，倒沒少送你。你不是嫌我只給那孩子沒給你嗎？這不是投桃報李找回來了？”
“他給我我可沒說領情。”
“好刁鑽的奴才。我說不能慣着你。”
“少爺，我有句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你說罷。”
“你說不生氣我纔敢說。”
“你還沒說我怎麼知道是什麼話。”
“那我講了。少爺，我看着齊鳳翔是極喜歡少爺的。”
我瞪着他，他連忙道：“我說完你再罵我不遲。”
“說下去。”
“他這種人少爺最好千萬別叫他喜歡了。”
“這就完了？”
“我看他對少爺是極耐着性子，平素可沒聽說他好來。我跟他家僕人們聊天兒，都極怕他。”
我來了興致，“那你倒說說衛紫英怎麼樣？”
“待人和氣，人又大方，看那氣魄那相貌，就是站在美人堆兒裡，一眼也望見他了。”
我歪着頭看他，“衛紫英沒少給你東西吧？這麼替他說好話。”
吉慶連忙擺手，“不是這麼回事，府裡上下全都這麼說呢。”
“那你說他跟齊鳳翔比怎麼樣呢？”
吉慶要表忠心一樣湊上來，“我還沒說完呢。”
“偏你舌頭長，快說。”
“別看衛堡主看着和氣，時間長了，越接近越讓人害怕。”
“怎麼講？”
“我看了衛堡主是喪膽亡魂，見了齊鳳翔是亡魂喪膽。”
“倒沒瞧出來你還會措詞咬字的。”
“我看見衛堡主是膽子先小了，腿也打顫；看見齊鳳翔是魂兒先嚇跑了，自然膽子也沒了。”
不料他會這麼說，忍俊不禁笑了起來。
“少爺，到了。”
我看着齊府的大門，他是不是等着我呢？
吉慶給我整整衣服，二個下車，吉慶通報了門子，等了會兒管家來迎，“顏少爺來了。快請進，我家相爺還沒回來，想是有什麼事被絆住了。”
一邊走管家一邊講。
“那正好我也沒事。”
“顏公子悶的話小人讓下人先陪您去園子裡逛逛？還是到少爺的書房看會兒書？”
“我坐着就好。那帶我到書房去吧。你叫墨印陪我就好。”
“這孩子不知怎麼跟顏少爺投緣，別看他小，心高着呢。一般人還不入他的眼。叫我們少爺慣壞了。”
“我聽着口氣老人家也是疼他的。”
老管家笑了，口氣也更隨和，“家裡這麼大變故，眼前哪有個親人。我們不疼他誰疼。顏公子也定是個善心的人，合着這孩子也是福氣。”
看看書房，倒是極大。老管家退下，我細細端量牆上的畫，僕人送上茶和食碟，各色乾鮮果類裝在精緻的漆木盒子裡，菱角胖藕、橄欖，沙果等，連龍眼荔枝都新鮮得象剛摘下的。
這時墨印笑嘻嘻地跑進來，我看他滿頭是汗，小臉紅通通地。
“做什麼呢？出一頭汗。”他拿着汗巾擦着，“跟師傅練會兒劍，聽說顏公子來了就趕緊過來了。”
“我幫你擦，過來。”把他拉到自己懷裡，替他仔細擦了。
這孩子這年紀就看出風流體態，骨骼還未長成，卻已有些少年的樣兒了。
正和他說話，看到齊鳳翔進來，墨印連忙走過去，齊鳳翔鬆開身邊的侍從，把着他走進來。
“玉卿等我多久了？”
“也沒怎麼等，我也纔到。”
“那倒好，今天叫有幾件事不得不辦，急着回來怕你等不得，又走不開。”
“你先歇歇。我也不急這一會兒。”
齊鳳翔跟我並排坐着，藍色水紋宮服銀紅紗外套，眉若遠山，體態翩躚，一進來滿室生輝。
言行穩重，身上散發着迫人威嚴，看着他的官服，頭一次讓我想起他是官至宰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
他吃了一口茶，對我笑道：“那些朝堂上的大臣們嚷得我耳朵直響，這會子還有些震。想着你在着，總算心裡頭順暢些。”
“我倒不知道還有這用處，你哄我呢。”
他笑着道：“我說的可是實話，你就不信。那些老頭子看了就煩，三五成羣地只會奏本子，爭長短，稍有點差錯兒，拿着編派，到了他們嘴裡就成了天大的過了。半句話也不能多說的。”
聽他講朝中的事，不敢隨便說，笑道：“想必當初你也是吃過苦頭兒的。”
“早過去了，也沒什麼，”他笑看我道。
我只有跟着笑笑。他看着我不說話只是笑着，手搭在我手上，我沒動，他輕輕抓起我的手，握住五根手指，我輕輕想掙一下，他拽回來又握住，我低下頭不作聲，他也不作聲，兩人就這麼默默地坐着。
過了半天，我擡着臉看他，低聲道：“那個，衛大哥，你什麼時候能放了他？”
滿面春風的臉收住笑，抽回手，黑幽幽的眼睛看着我。
知道他不高興，我連忙道：“我知道你不會食言的。”
他突然笑了一聲，“這麼牽着念着你的衛大哥，看來這個衛大哥看來對你很好啊，我原以爲你極恨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