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等等我……不可能,肯定是大家都在騙我……昨天我離開的時候,分明你睡得那麼安穩,就算有人偷襲,就算你的武功只剩下兩成,也是不會被人輕易傷害的……
是誰?是誰?竟敢對師父下手,向自己栽贓?
葉落心情大亂,只覺忽然後脖頸一疼,眼前發黑,便失去了知覺。
徐景虹收掌,不屑的斜睨着倒在地上的葉落,覺得心裡出了口長久以來積壓的惡氣,不就是一個卑賤的孤女?要不是狗屎運好,得到師父的親睞,總是單獨教她一些獨門絕學,何至於自己從來就打不贏她?
師父對你那麼好,你還不知足,居然殺師父,現在靠山倒了,你也就只能象條野狗,什麼都不是,活該!
想着,徐景虹擡腳就往葉落身上踢去,一劍刺中了葉落手腕,在她昏倒前奪下了那把無名劍的蘇毅伸手攔住了徐景虹:“師妹,不要衝動,我看她好像真不知道內情,還是先稟過大師兄二師姐再做定奪。”
心裡其實很想借機在葉落身上把以前自己失去的面子都找回來——狠狠的踢得她吐血纔好,但是看到這裡這麼多人,徐景虹忍耐着,卻有些不甘心道:“要不趁現在制住她,等她醒了麻煩多。”
蘇毅看看手中的無名劍,那寬度厚度與他親眼所見師父的傷口是一致的,可是人命關天,他不想冤枉了好人,於是說:“這個簡單,用鐵鏈把她捆牢,如果她是冤枉的,一定更想把事情說清楚,而不是急於逃跑,如果是她做的,量她也掙不脫這特製的精鐵鏈。”
徐景虹只得命人將葉落的皮鞭收繳,將她用拇指粗的鐵鏈鎖牢,然後去報告楚玄玉。
陡然一陣寒徹心扉的涼意,將葉落從沒有意識的黑暗里拉了出來,有人衝他狠狠淋了一身帶着冰渣的冰水。
冰冷的地,冰冷的水,冰冷的身體,葉落不由自主的顫抖蜷縮起來。
“怎麼?還沒開始審就裝起可憐來了?”徐景虹與蘇毅裹着毛皮裘衣坐在葉落的正前方,幾名濯香門的弟子拿着木桶,皮鞭等物站在兩邊。
窗外的屋檐下結了長長的冰柱,雪停了,可是天空依然陰沉,看來這場冬雪還沒下完,氣溫更低了。
葉落擡頭看着徐景虹那帶着輕蔑嘲笑的眼,冷笑一聲:“什麼時候四師姐做了掌門,也這麼威風的發號起施令來了?”
楚玄玉將這事情交代下來的時候,可是讓蘇毅負責,徐景虹只是自告奮勇來幫忙的,葉落這話可捅到了她的痛處,爲什麼她排行也不低,能力也不差,什麼做主的事情都輪不到她?
不過現在葉落是階下囚,怎麼能讓她來恥笑自己?徐景虹傲慢地俯下身向着渾身溼透,頭髮也被冰水凝成半凍狀一綹綹垂落在面前,遮住了半邊臉的葉落,伸手將她的頭髮抓住,猛地往上一扯。
葉落的頭被她扯得不得不向上揚起,帶動了身上的鐵鏈跟着在地上磨的嘩嘩響。
“你這個濯香門忤逆不孝的叛逆!忘恩負義殺害師父的卑鄙小人!你有什麼資格來說我?從前沒有,現在就更沒有!”徐景虹瞪着因爲哭泣,也因爲憤怒而佈滿紅血絲的眼睛說,她本就凸起的顴骨,瘦削的臉頰,加上此時充滿怨毒的聲音,聽起來就像是從常年不見天日的地底發出來的,透着絲絲的寒氣。
葉落毫不畏縮的瞪着她的眼睛,一句一頓道:“你口口聲聲說是我殺了師父,俗話說捉賊拿贓,你有什麼證據這麼說?就憑師父門前有我的足跡,我衣服上有幾點血跡?你們不是常說師父偏心,傳給我畢生所學,要扶我做掌門嗎?他對我那麼好,我有什麼理由要殺他?”
“強詞奪理,瞿泠霜,爲什麼殺師父你心裡最清楚,還來問我?”徐景虹見葉落譏諷的看着自己,也知道自己這話說得心虛,看見那半張銀面具,不禁擡起手來就想扯了下來以泄心頭之憤。
“四師妹,事情沒有水落石出之前,我們只是審八師妹弄清楚事情真相,你不可濫用私刑。”蘇毅一把抓住她的手說,先前徐景虹要潑醒葉落,他就不太同意,還沒定罪就先做出不打不招的架勢,太不合理,可是徐景虹卻擅做主張,命人將一桶冰水潑了下去,理由是要趕快審問,不然師父死不瞑目,他們就是不孝的徒弟。
這次蘇毅可不想再由着她胡來了,見徐景虹憤憤不平的看着葉落,他生氣道:“四師妹既然這麼想審,那我這就去稟過大師兄,由你來審。”
徐景虹一喜,這下葉落是死是活還不由着自己來?
於是,她張口便說好,蘇毅倒也乾脆,邁步就要離開屋子,這時徐景虹才後知後覺的醒悟過來:濯香門裡正亂着,楚玄玉照顧瞿素素還忙不過來,蘇毅可是他親自選的,自己橫插進去一腳,這不是在暗示說大師兄沒眼光,三師兄沒能力?那不是火上澆油添亂嗎?
於是,她慌忙起身叫道:“三師兄,是我一時氣憤,有些控制不住,冒犯了,你要走了,我哪能審出麼來?”
蘇毅站在門口沒有說話,也沒有動,徐景虹見有商量的餘地,忙起身走到蘇毅面前說:“還是你審,我在旁邊聽,萬一有個疏漏的地方,也好給你提個醒不是?”
蘇毅一甩手,返身回來,仍回原位坐下,白了徐景虹一眼,轉向地上頭髮上已經起了白霜的葉落衝旁邊的弟子說:“先帶她下去換身乾淨衣服。”
徐景虹正要張嘴說怕葉落會趁機逃跑,卻與蘇毅的目光不期而遇,他那沉默卻暗含着警告的神色,讓她嚥下了自己的念頭。
“不必,”沒想到這次卻是葉落拒絕了,她身子微微顫抖道:“我想見師父。”
“想爲自己恕罪?你這孝心來的太晚了吧?”徐景虹積習難改,又夾槍帶棒道。
蘇毅搖搖頭,緩了緩語氣對葉落道:“八師妹,你一直說師父不是你殺的,只要你把事情說清楚,證明自己是無辜的,我馬上安排你去見師父——最後一面。”
葉落別無選擇道:“好,希望你能記住自己說的話。”她將自己回師門後想假扮成乞丐婆擊敗司徒瀟羞辱與他,而師父最後也配合自己默許此事原原本本說了一遍,其間略去了關於美人圖,和龍澈尋她半夜“捉姦”的事情,一個是師父交待無論如何不能告訴外人的秘密,另一個是她說不出口,也不想被楚玄玉知道從而誤會自己的事情。
蘇毅的臉色難看起來,卻還是問道:“八師妹,你確定沒有說漏什麼?”
葉落知道在這種時候,漏掉任何一點細微之處,對自己都是致命的,可是,師父的交待,現在已經成了臨終遺言,而且要是追查下去,現在手上持有美人圖的楚玄玉會不會象當初自己一樣,被追殺的無處藏身,或者被人這樣設計陷害?她不能說實話。
“沒有。”葉落鎮定的回答。
蘇毅嘆口氣:“那好吧,我來問你,你最後見到師父是什麼時候?說了些什麼,什麼時候離開,有誰爲證?”
“最後是在師父臥房裡,我向他彙報這次出任務的情況,後來師父休息,大師兄剛好找師父有事,我和他一起離開的。”葉落再次確定自己離開的時間。
“然後你就回房休息直到我們去找你?”蘇毅的眉頭凝成了結。
“是。”葉落已經知道自己的處境有多麼不妙了,看蘇毅的表情不難猜出他們一定發現了些什麼,但是不知道這是什麼人下了如此毒手,既殺了師父又栽贓於自己。
蘇毅將桌子上的無名劍拿起來,輕輕抽出劍身,立時閉了閉眼,那銳利的劍氣和光芒刺得有些炫目。
“這是你的佩劍?”雖然平素與葉落沒有多少來往,但是各位同門用什麼兵器,大抵都是清楚的,何況是這麼一把罕見的兵器,蘇毅自然能斷定自己還是第一次見到。
“這把無名劍是這次出去機緣巧合得到的,本來,我是想送給師父……”一提到師父,葉落心如刀割,鼻中一股酸氣上涌,頓時模糊了眼睛。
“難怪,原來你是趁着獻上寶劍,師父高興不防備的時候,於是一劍刺下……”徐景虹細長的手指用力點上葉落的腦門。
葉落被她點的頭往後一仰,驚訝的看看無名劍:“師父是被無名劍所殺?”
“瞿泠霜,事情都到了這一步,雖然我不清楚你究竟爲什麼要殺師父,可是人贓並獲,你還裝無辜?真是到了黃河都心不死。你不會說這劍是被人偷了去殺了師父再偷還給你的吧?這種三歲孩子都不信的說法你就省了,別拿出來侮辱我們的心智。”徐景虹先開口爲強堵住了葉落的分辨理由。
“無名劍的確沒有離過我的身,但是我也不知道爲什麼你們就認定它是兇器?”葉落將眼中的溼意盡數忍了回去,她決不會讓那幕後之人看了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