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當時也在,你不懂麼!?”樑生有些生氣的看着魏子武。
魏子武抿了抿嘴,似乎也有些生氣了,“哥哥迂腐!你是因爲恩情,因爲當時的情急之舉,所以纔要求娶菊香姑娘,卻不是因爲真心喜歡她!這樣對菊香姑娘公平麼?你有沒有問過人家願意嫁給你麼?你心裡分明還藏着別的人!卻娶了她,這不是以怨報恩麼?她若嫁你爲妻,你就能忘了你心裡的人嗎?”
魏子武情急之言一出口。
廳堂裡立時驚得鴉雀無聲。
在場的人都尷尬了……
樑生眼睛都紅了,狠狠瞪着魏子武。
魏子武自知失言,卻梗着脖子,不願罷休,他氣哼,咕噥一聲道:“再說……就算菊香姑娘救你,也沒有非分之舉……你怎麼知道,沒有旁人願意娶她?!”
蕭玉琢愕然看着魏子武。
菊香也擡眼飛快的瞟了瞟他。
劉蘭雪咕咚嚥了口唾沫,這屋裡的氣氛怎麼變得有點兒奇怪了呢?
“娘子,”菊香忽然垂眸喚道,“能叫婢子說一句麼?”
蕭玉琢連連點頭,這事兒就該菊香說話呀,雖說照大夏的規矩,她的僕婢她說嫁給誰就嫁給誰。
可她從來沒把菊香幾個當做可買賣的奴僕,那是當姐妹親人一般處的。
“你說,都等着聽你的意思呢。”
菊香朝蕭玉琢福了福身,“婢子不願嫁,婢子一輩子伺候娘子。”
樑生微微一愣。
魏子武的臉卻像是遭了雷劈一般。
劉蘭雪的表情卻有些糾結,似乎想笑,又似乎笑不出。
“所以樑郎君不必心懷愧疚,我早表過決心,要伺候娘子一輩子的,這輩子就沒想過嫁人。是以當日救郎君之時,毫無猶豫。”菊香福了福身,提步走到蕭玉琢身邊,跪坐下來,“娘子,婢子不嫁。”
蕭玉琢擡手握住菊香的手,“你是想叫我耽誤你一輩子麼?”
菊香嘆了口氣,“怎麼能叫耽誤,伺候娘子,婢子很開心。”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魏子武低聲說道。
“菊香姑娘……”樑生拱手,臉面上盡是愧疚。
“不必多說。”菊香搖頭,心意似乎十分堅決。
蕭玉琢擡手扶額,要麼說清官難斷家務事呢,這感情的糾葛,比做生意還難啊!
“娘子!”
門外一陣慌張的腳步聲。
屋裡的氣氛正在僵滯之中。
這慌里慌張的語氣,卻是打破了僵滯的氣氛,“長安城出事了!”
屋裡的人都是一愣。
這兒是宛城,長安城出事,關宛城什麼事?
“聖上清明去皇陵祭祖掃墓,結果府兵突然叛亂,欲將聖上圍困皇陵!”報信兒之人一口氣說完,才急忙喘息。
蕭玉琢登時起身,“好快!”
“難怪越王殿下要引雲公子回京!聖上離開皇城的機會可不多見!”樑生沉聲說道。
“府兵造反?起兵之人是何人?”蕭玉琢問道。
“說是奉先皇遺詔,名諱卻還不知,這消息傳回來的匆忙,廣源商會剛得了信兒,就趕忙來稟報了。”那人說道。
奉先皇遺詔?
“難道我猜錯了?那雲公子不是要扶持越王?他扶持的另有他人?先皇的骨肉不是都被當今聖上殺完了麼?”蕭玉琢喃喃自語。
“娘子……”樑生輕喚一聲。
蕭玉琢立時從愣怔之中恢復清明,“煩請樑掌櫃和劉蘭雪立時前往咸陽,說服長青幫同廣源商會合作。不管這叛亂的府兵要扶持誰,都和咱們沒關係,戰亂時候沒人護着商會,咱們得自己護着自己!”
樑生和劉蘭雪連忙拱手領命。
“多帶些人馬,從宛城去往咸陽,這一路上必不太平。”蕭玉琢叮囑。
樑生連忙道是。
劉蘭雪臉上既有激動,又有忐忑。
兩人退出廳堂,蕭玉琢垂眸看着菊香。
菊香臉上淡淡的,好似還鬆了一口氣似得。
蕭玉琢在她身邊蹲下,握住她的手,“當真不會後悔麼?”
菊香點點頭,“婢子本無意於樑掌櫃,倘若真有意於他,那日爲他施針也許就沒有那麼順利了。關心則亂。”
蕭玉琢點點頭,“不管如何選擇,不會後悔就好。”
“婢子明白。”菊香重重點頭。
這會兒站在廳堂裡的魏子武才默默的轉身要離去。
“魏郎稍後!”蕭玉琢喚道。
魏子武轉過身來,拱手道:“娘子吩咐。”
“廣源商會消息靈通,吩咐各路人馬留意打聽長安城中情況,並且叫人盯住,”她頓了頓,“叫人盯住越王和周將軍,宛城兵馬大概也要動了。”
魏子武應聲離開。
學館和商會都在緊鑼密鼓的做準備。
越王和宛城駐兵似乎也在秘密的做着部署安排。
皇陵的消息似乎被封鎖了,如今還沒有什麼有用的情報傳來。
聖上出行皇陵祭祖,就算帶有禁軍羽林軍,也多不過一萬人馬。
包圍皇陵的府兵,也不知有多少?
“先前娘子要抓雲公子的時候,越王殿下故意放了雲公子走,並且說引他回長安,是有大謀。”竹香皺眉說道,“看如今的情況,掀起府兵造反的,是不是雲公子?”
“還不知這雲公子和先帝有什麼關係?他手中怎麼會有先帝遺詔?”梅香低聲說道。
“這些事總會知道,而如今我們知道的,乃是越王定會以此爲藉口,興兵伐往長安!”蕭玉琢皺眉說。
“娘子猜得不錯!”廖長生忽而從外頭回來,他額上還有細密的汗。
屋裡人起身看他。
他嚥了口唾沫道:“越王在白河的登基臺號令兵馬,隨他揮師去往長安——要護駕平反,援救聖上!”
蕭玉琢呵的冷笑一聲。
護駕平反?
他暗中在宛城加收賦稅,整頓兵馬,蕭家大伯來的時候,他還裝作一副事事不理的紈絝模樣。
如今大手一揮,就能召集衆多兵馬,他究竟是要去長安護駕平反?
還是要藉着平反的理由,攻入長安,奪取皇位呀?
“將宛城學館裡的學生,分派往各地商會之中。”蕭玉琢安排道,“戰亂一起,各地自然會有趁火打劫之人,必有那歹人會趁機哄搶糧食錢帛。將學館的學生都分派出去,可以保護商會各地商賈。”
“另外,學館裡的學生大都年輕力壯,不免會被抓去當壯丁,如今將他們分散開來,倒是免於此難。免得叫咱們的商會也攙和進他們的爭權奪利當中!”梅香哼道。
蕭玉琢點頭,“就是這個意思。”
越王李泰,已經揮師北上。
蕭玉琢在宛城,收到了樑生快馬送回來的信。
他信中說,昭陵之中兵馬只有八千。景延年奉命帶五百騎兵突出重圍,調兵回援。
可是五百騎兵幾乎全部戰死,景將軍也杳無音信。
亂軍拿出先皇遺詔,興兵的之人乃是曾經被貶爲庶民,以病詐死的先太子。
原來先太子詐死之後,一直在暗中和長安城的權貴有往來。
如今長安城的勢力幾乎一半都落入先太子手中。
紀王要調神武軍,可一來他沒有兵符,二來他在軍中並無威信。
神武軍將領之中亦有先太子兵馬,兩廂搶奪,神武軍並未出兵。
紀王沒有辦法,令人找到了關三爺,希望關三爺能從咸陽,召集長青幫勢力,援救聖上。
昭陵在禮泉縣外的九嵕山上。
距離長安七十多公里,距離咸陽不過三十公里。
若能從咸陽出兵,援救昭陵,即便不能一舉打敗叛軍,起碼也能救聖上於危難之中。
可關三爺有他自己的考慮。
他是生意人,謀算的是利益。
是先太子做皇帝,還是當今聖上做皇帝,對他來說,都沒有區別。
他若是應了紀王,去救了現在的皇帝,如果最後當今聖上贏了,那長青幫自然是大功臣。整個關家都會飛黃騰達,直接躋身上流士族。
當然,這還要排除當今聖上是小心眼兒,最後讓他長青幫落個兔死狗烹的下場。
如果不幸,讓先太子贏了,那他老關家可就什麼都沒有了。
數年苦心經營,毀於旦夕,多少人都得因爲他的決定而家破人亡,慘死在戰亂之中?
“看樑掌櫃信裡的意思,關三爺並不想直接攙和進這場戰亂之中?”梅香問道。
蕭玉琢緩緩點頭,“關三爺年紀大了,他圖的不是飛黃騰達,而是平穩度日。關家現在的成就,他已經很滿意了。”
梅香微微一愣,“娘子怎麼知道?”
“當初我勸說他建立商會的時候,他聽了分明覺得商會確實想法不錯,卻不願攙和。就說明,他沒有更大的野心了。”蕭玉琢說道。
梅香哦了一聲,“那也就是說,關三爺現在仍然不會選擇跟廣源商會合作麼?”
蕭玉琢笑着搖了搖頭,“不,他現在唯一的選擇,就是跟廣源商會合作!”
梅香啊了一聲。
蕭玉琢微微皺了皺眉,“收拾行裝,準備人手,我們去咸陽。”
梅香嚇了一跳,“咸陽離着長安城,不過三十多公里!昭陵也就臨着咸陽,那兒多危險吶!”
蕭玉琢點點頭,眼眸之中波光瀲灩,“每一個危險背後,都有莫大的機遇!危險越大,機會越大!快些收拾,再晚,我怕關三爺拖不過紀王。”
梅香在驚惑之中,叫人收拾行裝。
蕭玉琢則趁這個機會,好好的抱着小重午。
“阿孃別走……”小重午大哭。
爹爹不在身邊,阿孃也要離開,小重午小嘴兒撅的老高,他怎麼這麼可憐呢?
“再過半個多月,重午就滿兩歲了,是大男孩兒了,不能哭鼻子了哦。”蕭玉琢揉揉他頭頂的發。
小重午卻哭得更大聲。
“阿孃保證,重午生辰以前,一定趕回來!”蕭玉琢伸出小拇指,要跟他拉鉤。
小重午彆着臉,不肯理她,哇哇大哭。
“你爹爹有危險,我去咸陽,也好打聽他的消息。”蕭玉琢低聲對重午說道。
她剛說完,眼圈就紅了。
在丫鬟面前,她裝作淡然。
看着樑生書信的時候,她故意忽略景延年的消息。
她跟丫鬟說什麼危險機遇的話,心裡頭卻反反覆覆都是那句“景將軍杳無音信”。
如何在這個時候,勸說關三爺不得不加入廣源商會,如何把握這危險之中的機遇,她都可以寫信告訴樑生。
可她現在卻毫不遲疑的做出決定,她要親自去咸陽!
這大概是她來到這世間,做的最最衝動的決定了。
她一向穩紮穩打,可這會兒心裡卻只有激進的念頭,哪怕她知道前頭會有危險。
但冥冥之中總有個聲音道,若不去,定後悔!
她不想讓自己的人生留有遺憾,不想讓自己在事後後悔不迭。
“你爹爹總是說,他要保護我們母子兩個,”蕭玉琢擡手摸着小重午的腦袋,“他總不信,我能跟他並肩站在一起,我們就叫他看看,阿孃不是個軟柿子,好不好?”
小重午淚眼汪汪的看着她,“要跟阿孃……跟阿孃。”
蕭玉琢搖頭,“不行,你在宛城等阿孃,我帶你爹爹一起回來!”
“阿孃騙人!”小重午大哭,“騙人是小狗!”
“阿孃不騙你,我們拉鉤,”蕭玉琢一直伸着小拇指,“如果阿孃沒有在你生辰之前回來,阿孃就是騙人的小狗,好不好?”
小重午撅着嘴,淚眼迷濛的看着她。
蕭玉琢抱着小重午,一直陪他到晚間。
把小重午哄睡了,她則帶着人趁夜離開宛城,西北而行去往咸陽。
不過如今要繞個遠道,不能走長安,還要避開叛軍。
蕭玉琢到咸陽之時,據說昭陵內的禁軍已經死傷過半了。
“府兵的軍需供應皆不如禁軍,就連平日裡操練,也沒有禁軍一半嚴謹。否則禁軍八千應對府兵三萬餘衆,哪裡能堅持到現在?”廖長生聽說景將軍下落不明,說什麼都要跟來咸陽。
他聽說昭陵之中的情況後,皺眉說道。
樑生見到蕭玉琢竟然也奔赴咸陽,不由皺眉,“咸陽距離昭陵和長安都如此之近,娘子怎的來了?”
蕭玉琢抿脣沒有做聲。
樑生心下略明白幾分,他立即說道:“景將軍如今還未有消息……”
“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蕭玉琢面色平靜的說道。
屋裡衆人都看着她。
如今最該心急火燎的人就是她吧?
何以她看起來倒是比旁人都冷靜呢?
“倘若是反軍抓到修遠,定立時就會高舉他屍首,宣佈此消息。昭陵內禁軍必軍心大亂,叛軍不日就可攻下昭陵,擒住聖上了。”蕭玉琢說道,“可如今還未有景延年的消息,便說明他並未落入叛軍之手。這不是好消息麼?”
衆人不答話,都默默無聲的看着她。
她若不是擔心景延年,怎麼會大老遠的從平安的宛城,奔赴這水深火熱之中的咸陽?
“關三爺如今是什麼態度?”蕭玉琢轉而問道。
“先太子也命人來,要拉攏長青幫。來的人說了,若是長青幫肯提供糧草軍需,待他登基,定封關三爺王爵。”樑生說道。
蕭玉琢點了點頭,“誘惑不小,那關三爺什麼態度呢?”
“關三爺兩邊都不想靠,但又怕把兩邊都給得罪了,正猶豫不決呢。”樑生說道。
“蘭雪呢?”蕭玉琢看了一圈,卻不見劉蘭雪在房中。
樑生輕咳,“呃,她被關三爺留在關家了。”
“她只怕不願意吧,你怎麼不帶她出來?”蕭玉琢看了樑生一眼。
樑生皺了皺眉,垂眸沒有答話。
蕭玉琢沒有多問,“長青幫在關中一帶,勢力最強,我想見見關三爺。”
樑生拱手道:“這就爲娘子投拜帖安排。”
蕭玉琢點點頭。
“娘子一路奔波,且先好生休息吧?”樑生勸道。
蕭玉琢搖了搖頭,“請樑掌櫃現下就爲我投拜帖,越快見到關三爺越好。”
樑生看她一眼。
如今關三爺纔是火燒眉毛,她應當更沉穩纔是。
她投了拜帖,等關三爺主動約見,才能在商談之中佔據有利地位。
可她這般着急,想來……雖然表面平靜,她心裡還是慌了。
那個人找不到,她心裡甚是不安吧?
樑生拱手,微不可聞的輕嘆,退了出去。
蕭玉琢上午纔到的咸陽,一路也是快馬疾行,幾乎日夜兼程。
到了連休息都不曾,下午便和關三爺約見。
關三爺拱手道:“未曾想,竟能在咸陽見到娘子!”
蕭玉琢福身,“應該是我未曾想,如今局勢已成這般,關三爺竟然還能待在咸陽不慌不忙。”
關三爺呵的笑了一聲,“我老關家祖上就在咸陽,世代根基都在咸陽。”
“這話不錯,可關三爺若要保着關家的根基,如今就不得不離開咸陽。”蕭玉琢當即說道。
關三爺臉面一僵,“玉娘子這話,可不中聽。”
“都說忠言逆耳,關三爺如今定是想要坐守咸陽,便是讓關家的其他人都走了,您也不能離開咸陽,不能離開長青幫總舵,是不是?”蕭玉琢輕笑問道。
關三爺重重點頭,“自然是了!我關三豈是貪生怕死之輩,若我先跑了,這長青幫還講什麼信義?”
“可關三爺不曾想想,如今的長青幫,是先太子和紀王眼中的肥肉,兩邊都想在長青幫上啃一口。您在這兒,是幫誰不幫誰呢?如今結果還無定數,得罪了誰,長青幫日後都不好過。長青幫的人也都是有家有口的,關三爺在這兒鎮守着,您不走,旁人不敢走。”蕭玉琢頓了頓,“到最後,因爲您的‘信義’卻要拉着整個長青幫陪葬!”
“你……”關三擡手指着蕭玉琢,面上盡是不滿。
“我說話不好聽,但可有哪句不是實話?”蕭玉琢挑眉看着關三爺。
關三爺皺眉,“娘子大老遠跑來咸陽,不是爲了嘲諷我這老匹夫的吧?”
他悶聲說着,眼眸沉沉的看着蕭玉琢。
蕭玉琢笑了笑,“我自然是帶着辦法來的,可是先說辦法,又怕您說,是我佔您便宜,這纔不得不擺一擺厲害關係。”
關三爺擡手指了指她,“打從遇見開始,你就盯上了我長青幫了吧?不從長青
幫啃下一塊肉來,我看不死心的是你!”
話裡雖有機鋒,他卻是笑着說的。
蕭玉琢也笑着道:“您看,我就知道您會誤會我。我是生意人,談的是買賣,算得是利益。如今大戰之中,我哪邊都不想靠,但是也得先保住自己的性命不是?戰亂當中,哪一方都需要軍備糧草,這軍備糧草從哪兒來?除了國庫裡頭的,民間的大頭兒都在世家商賈手裡頭呀,您說是不是?”
“保住了性命,再掙他一筆,戰亂當中,也站穩腳跟,不管到最後,誰勝誰負,都能笑道最後。”關三爺摸了摸下巴,“玉娘子真是好打算。”
蕭玉琢笑了笑,“關三爺,您太小看長青幫和廣源商會了!”
關三爺聞言一愣,“怎麼這還是小看了?”
蕭玉琢微微點頭,“長青幫有人手有勢力,廣源商會經營廣博,倘若長青幫同廣源商會合作,直接壟斷軍需糧草……那缺了軍需,沒了糧草的,誰還跟着他打仗?到最後是我們叫誰贏,誰就贏!”
蕭玉琢說完。
關三爺瞪眼看她。
他又立時掃視屋子。
屋子裡只有他們兩個。
連伺候茶水的心腹,都在隔間外頭。
關三爺這才倒吸了一口冷氣,“你……當真只是個小娘子?”
這哪像一個小娘子說的話呀?
這野心,這膽魄……也難怪會盯上他長青幫了。
蕭玉琢笑了笑,“三爺您這眼神,叫我都不敢說話了。我這不也是沒辦法了麼?我是個小娘子,可我也想活命啊!如今亂世之中,除了這法子,可還有什麼辦法能活命?”
關三爺眯眼看她,“那你想怎麼個合作法兒?”
“我聽說關三爺在召集長青幫的人手,以圖亂中自保。反其道而行之,您把長青幫所有的人手都分散到廣源商會的分會之中。將咸陽和長安空出來,給他們打。這樣損失方能降到最小。”蕭玉琢道。
“你這是未戰先敗呀。”關三皺眉道。
蕭玉琢輕笑,“這是避其鋒芒,咱們是商人,跟他們硬扛什麼?能迂迴取利就行。”
“如此一來,我長青幫豈不是都併入了廣源商會之中?”關三爺搖頭不滿。
蕭玉琢嘆了口氣,“有您關三爺在這兒站着,您一聲呼喝,還不是一呼百應?長青幫的人不管被分派到哪裡,那也是聽您的號令呀!”
這恭維的話,叫人聽了舒服。
關三爺看着蕭玉琢,抿脣點了點頭,“如此一來,不管是紀王還是先太子,問我長青幫要人要錢,我都可推脫了事。表面上解散了長青幫,其實是留住了長青幫真正的力量,不叫他們給我折損在戰亂之中。”
蕭玉琢連連點頭,就是這個意思。
“那長青幫就不能再叫長青幫了。”關三爺嘆了口氣。
“待戰事結束,您可再召他們回來嘛。”蕭玉琢笑道。
關三爺眯眼看她,“但也不能就這麼歸了廣源商會。”
蕭玉琢皺眉看他,目有不解。
說來說去,他到底是同意,還是不同意呀?
“既是合作,便叫同盟會,有我長青幫一份,廣源商會算是另一份!”關三爺說道。
蕭玉琢一聽就點了頭,不就是個名字麼?叫什麼有何不同?
“既是同盟會,樑會長便不能做這同盟會的盟主。”關三爺又道。
蕭玉琢一聽,笑了,“那關三爺做盟主,豈不是也不公平麼?”
關三爺眯眼看了看蕭玉琢,“是不公平,所以,這盟主另有人選。”
蕭玉琢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關三爺沉吟片刻,“蘭雪雖年輕,但她既是娘子信得過之人,又是我關家嫡出,由她做盟主,豈不是正公平?”
蕭玉琢眯了眯眼,“您真是老謀深算,蘭雪那般年輕,又是女孩子,便是她做了盟主,又有什麼威信?長青幫衆人豈能服她?您若教訓她,她又豈能不聽您的話?倘若她敢反駁您,再扣給她個忤逆不孝的名頭,豈不是坑了她?”
“她是我千辛萬苦才尋到,甚至憑着運氣才找回的嫡親孫女,她爹孃都不在了,我豈會坑害她?娘子把關三想的太小人了!”關三爺沉臉說道。
蕭玉琢垂眸笑道:“我跟您談合作是生意,您只談情誼,這怎麼談下去呢?不是叫蘭雪做盟主不行,只是,您得給她憑據呀!”
關三擡手指了指蕭玉琢,“娘子真是一點兒虧都不肯吃。”
蕭玉琢笑了笑,“是您自己的孫女,我也是怕您吃虧呢!”
關三爺命人將蘭雪叫來,請蕭玉琢起身迴避。
待蕭玉琢來到外間,他則在內室,將金書鐵券交給劉蘭雪。瓦狀鐵券上嵌以金字,打眼看去,璀璨生光。
“這是長青幫的信物,見信物如見幫主,有此信物,可號令幫衆。”關三爺將信物交於蘭雪,“我會將畢生所學,傳授與你,如何號令副幫主,統籌幫中關係,我都會一一教你。不過你跟着你家娘子,想來也能學到不少。”
劉蘭雪聽的愣愣的。
“什麼同盟會……我怎麼能做盟主呢?我不會呀?”
“不會可以學。我會指點你,你家娘子也會教你。”關三爺凝眸看着她,“只是這信物你定要藏好,莫要叫旁人看見。長青幫總舵分舵之中,皆有內容相同的石刻丹書,每一個入幫之人都對着石刻丹書盟誓,唯有繼任幫主,才能握有這份金書鐵券。”
劉蘭雪連忙將金書鐵券推了回去,“關三爺,我做不了幫主的,當初你說會給我一半長青幫的時候,就把我嚇壞了!”
“怎的還叫關三爺?”關三爺皺眉,“我是你祖父!”
“祖父,我不行啊,你別嚇唬我!”劉蘭雪連連搖頭。
關三爺朝外看了一眼,“祖父也沒說讓你現在就繼任幫主,你祖父不是還在這兒站着的嗎?”
“那您給我這信物幹什麼?”劉蘭雪一臉懵懂。
“長青幫與廣源商會聯合,建立同盟會,我與你家娘子商定,要你做這盟主,你家娘子一定要長青幫的信物給你,方能放心。這信物給你,祖父也放心!你好好藏着,莫要叫旁人見到!”關三爺叮囑。
劉蘭雪一聽,是娘子給她討來的,這才連連點頭,連忙將這瓦片似得丹書貼身藏好了。
那鐵片捱到她的肉,還把她凍得“嘶”了一聲。
娘子不會害她的,娘子給她討來的東西,那肯定是好東西!
劉蘭雪藏好了金書鐵券,關三爺才又把蕭玉琢給請了進來。
又請來了樑生等人,以及長青幫的幾位副幫主。
衆人見證之下,廣源商會和長青幫立字爲據,確立同盟會,並向會長劉蘭雪見禮。
劉蘭雪跟着蕭玉琢也算經歷過不少事兒,這會兒倒也能鎮得住場面。
望了她家娘子一眼之後,她就一臉的清冷淡然。
“公事說完,還有一件私事相求。”蕭玉琢對關三爺道。
關三爺擡眼看她,“娘子但說無妨?”
“煩請長青幫號令幫衆,幫忙尋找景將軍。”蕭玉琢沉聲道。
關三爺皺眉嘆了口氣,“我賞識他武功高強,卻不曾想,他竟是朝廷中人,更有吳王之爵。但他未曾加害於我長青幫,也算是一份交情。既是娘子相求,關三定不推脫。”
關三爺在長青幫交代下去,留意景將軍的消息。
蕭玉琢叫樑生也在廣源商會信得過的人中,悄悄吩咐他們留意。
不曾想,當天夜裡,夜深人靜的時候,關三爺卻突然被下屬叫醒。
他迷濛起來,卻看到廊外站着一個渾身浴血之人。
但那人月光下的身影卻是高岸巍峨,便是看不清面容,他卻也是一眼辨認出來,“修遠?你怎的……怎的在這兒?”
“來求關三爺相助!”景延年拱手,沉聲說道。
長青幫和廣源商會的人,都沒有打聽到他的下落,他卻自己找上門來了。
關三爺立即讓人點亮燈燭,穿好衣服,請景延年坐進廳堂之中。
“修遠這是受了傷了?”關三爺看他渾身浴血的樣子,不由問道。
景延年低頭看了看自己,搖頭道:“未曾受傷,都是旁人的血。想來關三爺如今也知道了,廢太子起兵謀反,聖上被困昭陵之中。如今咸陽距離昭陵最近,如今存亡之關鍵時刻,還請關三爺大義相助!”
(本章完)